帶人?帶什麼人?
寶意一瞬間腦子中閃過好幾張臉, 可是等月重闕的手下把人帶進來的時候, 看清了他的樣子,寶意還是感到了意外——
她不認得他。
天寒地凍, 她的馬車裡生著溫暖的爐子,身上蓋著又輕又暖的狐裘,可是麵前這個人就沒有她這麼好待遇了。
他身上隻穿著單薄的黑衣, 還有被折磨拷打的痕跡。
寶意看著他,這一路過來,他就好像一直被暴露在冰天雪地裡, 身上還積著厚厚的冰霜。
一進到這溫暖的車廂內,那些冰霜就很快地融化成了水,這人身上被冰凍的傷口也重新露了出來, 水流在地上帶著淡淡的血色。
他的呼吸猶在,但已經十分微弱, 而寶意在自己的記憶裡翻了個遍, 也沒有關於他的印象。
她不由得看向月重闕, 等著他給自己解惑。
月重闕問“不認得?這是那日跟在你身後的暗衛。他一靠近後院勒坦就發現了, 在你進來之前,他先出去抓了他。”
寶意一驚, 再看向這個被扔在地上已經氣息奄奄的人, 想起了那一日在城東的茶樓月重闕主仆的對話。
那時候勒坦說的收拾乾淨了, 是指把他抓來了嗎?
歐陽昭明讓她扮作紫鳶, 果然還是派了人跟在她身邊。
隻是寶意分不清, 這個影衛是自己從天牢離開時在馬車裡見到的那一位, 還是歐陽昭明又派了一個新人來。
那一日在馬車裡,對方戴著麵罩,她隻記得他露出來的一雙眼睛。
現在他被脫了麵罩,卻閉著眼,寶意隻能看出他的年紀不大,仿佛跟白翊嵐差不多,隻是五官顯得更為平淡,比引人注目的白翊嵐來,更適合成為這暗中的護衛。
月重闕目光隨意地落在地上這人身上“北周監察院出來的人確實不一樣,連著這麼多日他都沒有回答任何一個問題。”
寶意聽著他的話,想到越是重的拷問,就越會在人的身上留下傷痕,但是現在她在影衛的身上沒有見到過於重的傷。
外表看不出的傷,才不知道麵前的人是遭受過了什麼手段。
聯想到東狄一品閣的詭譎,寶意心裡就更加發毛。
“這樣的冰天雪地,把人丟在外麵,不用一天就能夠要了他的命。”
月重闕像是談論天氣一般地道,“我們離最近的封地還有一段路程要走,少一個人能夠少很多負擔。”
寶意猛地收回目光“你想做什麼?”
“既然問不出什麼,那留著他就沒有用了。”月重闕示意她看他的手腳,“這幾日他一直被綁在馬車後麵拖行,四肢差不多都已經凍壞了。像他這樣的影衛,沒了靈動的四肢就如同廢人,一個廢人還留著做什麼?”
不必他說,寶意也注意到了。
地上的人露在外麵的手腳,還有臉,都凍得呈現出不正常的黑紫色。在他的衣衫遮擋之下,其他地方定然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過度的寒冷,是會要了人命的。
寶意抓住了自己的荷包,在裡麵,她依然可以摸到自己裝有靈泉的小瓶子。
月重闕把她的東西都拿走檢查一遍,肯定不會錯過她這放在小荷包中的瓶子,也不會錯過裡麵的靈泉。
寶意現在知道,為什麼他要把這個歐陽昭明派來保護自己的影衛帶進來,剛才又為什麼要把她的東西還給她了。
她不是說不知道三哥手中的那件寶物嗎?那月重闕就讓她看看麵前這個人,看她是要繼續隱瞞,還是選擇救他。
她不光不能麵前的人死,還要讓他能夠四肢健全,保留自己的價值,而不會變成一個毫無用處的廢人。
月重闕的攻心計,確實擊在了寶意的軟肋上。
麵前的影衛是為了保護她,才被勒坦抓住,遭受酷刑變成了現在這樣。
對寶意來說,彆說是他是因為自己才落得如此,就算麵前是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隻要不是十惡不赦,她也不能手握靈泉卻眼睜睜地看著他死。
月重闕見到了寶意的動搖,又再加了一把勁。
寶意抓著自己的小荷包,見他抬起了手,向著在地上趴著失去意識的影衛伸去,頓時從思緒中回過神來。
她還未問得出那句“你做什麼?”,就見到從月重闕的袖中掉下一隻手指粗的蜈蚣來。
這隻蜈蚣色彩斑斕,百足在身側劃動著,扭動著朝地上的人爬去。雖然個頭小,但是從它身上散發出來的那令人膽寒的威脅感卻一點也不弱。
這樣厲害的毒蟲配上月重闕謫仙般的麵孔跟平靜神色,讓整幅畫麵充滿衝擊和矛盾感。
一品閣的人擅長馭使毒蟲,這是歐陽昭明說過的,也是寶意親眼見過的,可是都遠遠比不上現在這一幕真實。
躺在地上的人,氣息微弱陷入昏迷,決然不可能避過這隻蜈蚣。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