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蘭回廂房後，問溫慶平。
“你以為娘什麼都聽爹的？”
溫慶平指了指溫大姑家方向，“娘的底線就是姑，爹為了姑和她鬨了多少回，隻有她自己記得，舅舅和舅娘又對她這麼好，即使回娘家待一段時間，也沒人說她什麼，但爹就不一樣了。”
“我們走了，她再把老二他們全部帶到舅舅家去，你說爹一個人在家怎麼過日子？”
杜月蘭一拍大腿，“還是娘厲害啊！”
溫慶強他們上工都心不在焉的，畢竟一大早溫母就不見了，他們也擔心出事。
“爹也太過了些。”
溫慶強湊到溫慶富身旁道。
“隻要有關姑的事兒，爹就是這樣的，”溫慶富回著，“不過當年姑和姑父把二伯還有爹拉扯大，確實也不容易。”
“那也完全是娘氣人吧？慶林他們先氣的。”
溫慶強最心軟，“我昨晚上睡覺腦子裡都是娘臉上的血。”
“彆說了，我現在心裡都瘮得慌。”
溫慶富心裡也不好受。
溫慶嬌此時也心不在焉的。
“你妹妹來了。”
同伴忽然推了她一下。
溫慶嬌趕緊轉身看過去。
“娘讓你回家！”
溫慶美大聲道，“我去找二哥還有三哥，你快回家！”
溫慶嬌應著，跟記分員說了一聲便扛著鋤頭快步走了。
“二哥，三哥！娘回來了！讓你們快回家有事兒說！”
溫慶強他們也跟著往家裡走。
等他們都到家的時候，溫母和杜月蘭他們也各自收拾好了。
“我要去你們舅舅家住一段時間，你們回房收拾東西，和我一道過去。”
聽了溫母的話，溫慶強兄妹首先看的卻是杜月蘭兩口子。
溫慶平挑眉，“看我們做什麼？聽娘的。”
溫母聞言笑了笑，“你們也好久沒去舅舅家了，不過去舅舅家可不能白吃白住，咱們得背糧食過去，過去後也要幫著乾活兒，不然我可不帶你們去。”
“去的去的，反正都是上工，在哪裡上工都一樣。”
溫慶強大聲道。
溫慶富也點頭。
溫慶嬌姐妹最喜歡舅娘，當然沒有意見。
等他們都收拾好後，溫母就帶著溫慶強四人先走了。
杜月蘭和溫慶平對視一眼，把廂房打掃完鎖上後，便也往杜家去了。
溫大姑沒有大礙，下午就回了家。
她也沒出房間，就在屋子裡躺著，見溫姑父把溫大舅買的東西放進櫃子裡後，她撐起身體道：“我這次不僅要收拾慶林他們，三弟妹我也一起收拾了，必須讓她給我低頭認錯！”
“肯定的，三弟向著你。”
溫姑父點頭。
溫二伯下來看溫大姑的時候，溫父便回家了。
他打開院門，家裡一個人都沒人，溫父也沒在意，想著都去上工了。
他也有些累，便回房睡了，想著晚上吃飯的時候，總有人喊自己。
結果這一睡就睡到天黑了也沒人喊他。
還是他自己餓醒了。
“老三？”
他摸黑爬起來，喊著溫慶富，結果沒人應，家裡靜悄悄的，這個時候溫父還沒有察覺出不對勁兒。
他從兜裡摸出火柴盒，拿出火柴摩擦了幾下，點燃了煤油燈，從房間走出去後，才發現到處都是黑乎乎的。
“老二？老三？老四？幺妹？”
沒人應。
溫父咽了咽口水，除了進不去的廂房，其餘屋子他都去看了，確實一個人都沒有。
他又想到溫母當時的眼神，趕緊回房間想要打開櫃子，結果想起自己沒有鑰匙。
“這老妖婆！”
溫父提著煤油燈來到溫大姑家，溫大姑他們吃過晚飯很久了，這會兒溫姑父正在堂屋跟溫慶林夫婦說話，意思就是現在溫大姑不能受氣，否則會出人命，讓他們夫妻以後順著點對方。
結果就看見溫父氣呼呼地進來了。
“孩子娘帶著孩子們走了，我連晚飯都沒得吃！”
“什麼？”
溫姑父一驚，“走？去哪裡了？”
“還能去哪裡，去她哥家了唄！”
溫父氣得很，一屁股坐下後，對溫母幾人就是一頓罵，聽得屋子裡的溫大姑還有小芳小華都豎起了耳朵。
“難怪今天慶美把她哥哥姐姐都喊回家了，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小芳道。
“這人全走了，家裡沒人，那三舅不得來咱們家吃飯啊？”
小華不怎麼喜歡溫父。
“奶奶一定會讓他在這裡吃的，”小芳也歎了口氣，“不過三舅娘這次還挺厲害，居然把他們全部帶走了。”
“也是。”
溫大姑可沒這麼想，她撫著心口走出房間，“她走就算了，把老二他們帶走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
溫父氣悶不已，“櫃子裡放著糧食和錢，我也沒鑰匙，姐，姐夫，這幾天我隻能在你們這邊吃了，等她回來，我再還你們糧食。”
“還什麼還，我們家人少，糧食夠你吃的。”溫姑父倒是很大方。
“隻是弟妹做的這個事兒，”溫姑父嘖了一聲，“有些過分了。”
“是啊，我都沒找她算賬，她還弄這麼一出，真是氣死人了！”
見溫姑父衝自己眨眼睛，溫大姑趕緊一臉難受地捂住胸口坐下，“哎喲哎喲，好難受好難受。”
溫父也慌了，趕緊上前扶住她，“姐你可不能生氣，大夫說了，你得養著！”
溫慶林也嚇一跳，結果表嫂拉了他衣角一下，然後高聲道：“三舅還沒吃晚飯呢？我去煮一碗麵。”
“我去幫忙，這樣能快點吃。”
溫慶林趕緊跟上。
溫大姑則是繼續拉著溫父，跟他說這一次可不能慣著溫母什麼什麼的。
“怎麼了？”
到了灶房，溫慶林一臉疑惑地問道。
“我親眼看見爹給娘使眼色了，我看娘根本沒啥大事兒，”表嫂太清楚她婆婆的為人了。
溫慶林抿了抿唇，“她總喜歡騙人。”
“反正我不會和以前那樣忍著了，”表嫂現在隻覺得以前的日子太過憋屈。
“放心，我會護著你們的，”溫慶林趕緊說道。
杜家這邊剛吃了晚飯沒多久，主要是在喝酒。
杜老三他們聽溫慶平說起溫母和溫大姑還有溫父之間的事兒，聽完後，杜老三道：“都有不對的，但親家不該動手打人，還打得這麼重，男人的手是用來養家糊口的，不是用來打家裡人的。”
“對，沒用的男人才打女人呢。”
杜二哥接話。
“我讚同，”溫慶平不覺得這話說溫父有什麼不對，“他耳根子在大姑那軟得很，大姑隨便說幾句挑撥的話，他就能回家對娘發火。”
“二伯和二伯娘有沒有被大姑……”
杜月蘭好奇地問了一句。
“有，不過二伯腦子比爹好使，他會回家問清楚，如果和大姑說的不一樣，二伯都不會搭理那些話。”
這也是溫二伯夫婦感情不錯的原因。
“遇見這樣的大姑子，你娘也挺倒黴的，”杜母說句實在話。
“是啊，”杜大嫂和杜二嫂也點頭。
她們倒是沒遇見這樣的小姑子，可娘家那邊也有不怎麼順心的嫂子或者是弟妹，反正有時候挺鬨心的。
杜月蘭跟她們描述溫母臉上的傷，“差一點就把眼睛弄壞了。”
杜母搖頭，“這是下死手啊。”
“你們就在這邊住著，看他們怎麼鬨，”杜老三一拍大腿。
於是杜月蘭夫婦就在杜家住下了，幾天後溫慶平回了單位，杜月蘭也繼續住在這邊，反正溫慶美說了，如果他們回生產隊了，一定會來找她的。
一連半個月，溫父都是一個人在家待著。
吃飯就在隔壁吃，睡覺就在自己家睡。
以前在溫大姑家吃飯，那是偶爾去，或者是那邊吃好的才叫他。
那飯菜確實比家裡的好。
可一連這麼多天都在那邊吃，溫大姑也不是那麼大方的人，能天天給他吃好的啊，所以夥食也就和自己家平常吃的一樣了。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飯菜比不上杜月蘭就算了，有時候還不如溫慶美做得好。
溫父的不滿掛在臉上，溫姑父也看煩他了，“家裡就這麼個條件，你們借了錢還沒補上，想吃好的也沒辦法啊。”
說到欠債這塊上了，溫父心裡更覺得不舒服，索性第二天不過來吃飯，就借了糧食，自己在家熬粥喝。
可眼下正是鋤草的時候，光喝粥也不頂餓啊。
而且家裡每天都是冷冷清清的，和以前的熱鬨對比太強烈。
但溫父又不想向溫母低頭，左思右想後，他來到了杜家。
杜月蘭正在小菜地那邊幫著種菜，見他上門來也不驚訝，該怎麼招呼怎麼招呼。
“回去住？不行啊，平哥說讓我這段時間就在娘家住著。”
“總在娘家住也不好，還是跟我回去吧，我一個人要上工，回家一口熱乎飯都沒有。”
溫父衝杜母賣可憐。
杜母歎了口氣，滿是猶豫，“親家公啊，實在是不方便啊，這家裡就你和我們家月蘭在，這不好吧？”
溫父無話可說。
隻能灰溜溜地回了家。
又過了幾天，他實在是扛不住天天喝粥的日子了，於是又向記分員請了假，來到了溫大舅這邊。
溫母帶著兒女回到娘家的當天晚上，溫舅娘就讓她把衣服脫了，當看見她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時候，溫舅娘一邊給她擦紅花油，一邊罵溫父。
在娘家沒人給溫母氣受，都對她很好，溫慶富在這邊也很聽話，每天跟著溫大舅和溫表哥去上工，得空了還去砍柴。
而且這邊溫舅娘做飯舍得放豬油和香油，隔幾天就買魚或者是割肥肉給他們吃。
背著柴回家的溫慶強摸著自己的下巴，“我覺得我都胖了。”
“你胖沒胖我不知道，老五倒是真的胖了些。”
溫慶富道。
溫慶美正是長個子的時候，年紀又最小，眼瞧著臉上的肉一天比一天多。
“回家也沒吃這麼好，”溫慶強嘀咕了一句，見溫母瞪過眼，趕忙道，“但是大哥回家我們總是吃好的。”
溫母眼睛瞪得更大了，“我平日沒給你們吃飽飯啊？”
“娘！爹來了！”
在門外玩耍的溫慶美忽然跑進來道。
溫母冷哼一聲，“我還以為他能憋多久呢。”
溫父背著手進院子，溫舅娘和溫大舅麵無表情地站在堂屋門口，溫母坐在院子裡，身後站著四個兒女。
溫表哥從灶房探出頭，“喲，姑父來了？來還錢啊？”
溫父差點被他這話噎死了。
“我來接你姑姑，我說你也鬨騰得差不多了，我都沒跟你計較，你還這麼鬨。”
溫母抿了抿唇不說話，“讓我給你姐低頭認錯？我不會去，你要是不想和我過了，我們就不過了，兒女都跟著我，你自己守著那個家過日子吧！”
“他們姓溫！”
溫父惱怒道。
溫表哥笑嘻嘻地湊過來，“姑父忘記了？我們都姓溫，表弟和表妹在我們家也完全是可以的。”
“大哥，大嫂，我們能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溫父扭過頭不跟溫表哥說話，“都一把年紀的人了，彆讓人看笑話。”
“誰看笑話？看誰的笑話？”
溫舅娘指著他的鼻子罵。
“你是真的下死手啊！看看我妹妹的臉，現在都還是青的，還有她身上，你是用了多大的勁兒啊你！”
“你自己回去！”
溫大舅也不想和他多說話。
“我那時候也是氣狠了，”溫父歎了口氣，“那是我親姐姐，把我一手拉扯大的親姐姐，長姐如母啊，她對我怎麼樣，你們是知道的，都被孩子娘氣得吐血了，我能不著急嗎？”
“是我妹妹一個人氣的嗎？你打我妹妹，怎麼沒去打你外甥呢！”
溫舅娘罵道。
“我真是氣狠了，彆和我計較，和我回家去吧，”溫父也顧不得麵子了，“這些天我乾完活回家都沒有一口熱乎飯吃，累得很，也想你們得很，老二，老三，你們也跟著勸勸你娘啊！”
溫慶強摸了摸鼻子，溫慶富小聲問：“姑怎麼說的？還讓娘認錯嗎？”
溫母也看了過來。
溫父：......
“認個錯也沒什麼吧？”
就這一句話，讓溫母拿起掃帚把人打了出去，“我告訴你！要想我跟你姐姐低頭認錯，不可能！你自己一個人過吧！”
“那你把櫃子的鑰匙給我啊！”
沒錢沒糧食的溫父大喊道。
“你有本事砸開啊。”
溫母喊得比他還要大聲。
隔壁的乾爹和乾娘都聽見了。
“喲，找上門來了？”
“來了一會兒了。”
二人站在自家院門口看熱鬨。
見溫父罵罵咧咧地走了後，他們才走進溫大舅家，“他來乾什麼的？”
“來挨罵的！”
溫母氣道。
“那就讓他自己再待些日子，”乾娘一揮手，“管他死活。”
杜月蘭去趕集的時候，遇見劉思諾，劉思諾拉著她說了好一陣的話。
“你說我公公都不去上工了？”
“是啊，他說反正你婆婆他們都不回去，他也不上工了，大家都餓死算了。”
劉思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