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1 / 2)

那名青年弟子名叫範陶,曾經受過小師叔幫助。

也正因如此,範陶以他為榜樣,就更不喜歡莫知做派。但眼下形勢比人強,他也隻能被對方捏著後衣領,聽著對方用半是嘲弄半是玩笑語氣跟他聊天。

江遠寒從他口中套出了不少小師叔事兒,他摩挲著下巴,想了一會兒,突然道:“你說,他是不是喜歡我?”

範陶差點兒跳起來,立即反駁:“怎麼可能!換了彆人,小師叔也會幫忙!”

江遠寒瞥他一眼,眸色微沉,磨了磨尖牙。

既然換了彆人,李承霜也待人和煦。那為什麼獨獨對自己不是那麼坦誠溫柔?還不如夢裡那個稱心合意。

江遠寒念頭轉了轉,低頭看了看自己身軀,心想他倒是待莫知很不錯,難道小師叔心中千回百轉不肯說出來,是因為自己接手了莫知身體,而他又有點什麼微妙情愫,所以才心懷芥蒂……

他思緒越跑越偏,越來越覺得這麼說可能也有點道理,正在此刻,他手畔範陶突然身子一僵,連忙跟他保持距離,好像要劃清界限似往另一側退了十幾步。

江遠寒看都沒看他,抬眸掃過去一眼,果然見到一片玉白道袍襟袖。他視線上移,對上小師叔墨色濃鬱、冷而無波眼眸。

瞧瞧,對彆人都春風化雨。都出生入死過了,這眼神還像是要宰了自己。

“你嚇到我了。”江遠寒道。

李承霜沒回答,而是看了範陶一眼:“回去吧。離莫知遠一些。”

小師叔話,範陶不敢不聽,但他還是疑竇叢生地看了看兩人之間含糊奇異氣氛,想開口,又憋回去了。

江遠寒沒攔著範陶離開,唇邊帶笑地看著他:“什麼叫離我遠點?”

“玄劍派弟子對你身份不清楚,會有誤會,我隨口囑托。”

江遠寒盯著他:“你怕我傷人。”

風聲稍稍安靜了一刹。

“嗯。”

“我說我不濫殺無辜。”江遠寒道,“你不信。”

李承霜喉結微微動了一下,他指腹摩挲過劍鞘上紋路:“你也說,你會說謊。”

江遠寒聽得有點悶,他不喜歡這話,但又覺得自己好像非常自作多情。他以為李承霜即便不把自己視為朋友,也該在近日相處下放下嚴密戒備——原來不是,對方確實善良正直、光風霽月,但他嘴上說著正邪不分種族,可實際上卻疏離孤絕,冷徹如冰。

而且這種忽冷忽熱好像還是自己專屬待遇,怎麼回事?

————

兩人關係並不如之前在渺雲山上好。

這是江遠寒單方麵感覺。正道修士心向來都是海底針,他真是不太懂小師叔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但好在李承霜留在望歸島上修複落鳳琴,江遠寒也要在用秘術修補自己藏在內境裡本體,他倆雖然不怎麼交流,但至少相安無事。

直到琴聲在仙府中響起刹那。

落鳳琴材質特彆,絲弦如冰,聲音綿長柔亮,在小師叔手中,既是無邊仙樂,也是退敵於無形殺伐之器。

江遠寒隻聽了一聲琴音,隨後便察覺到炸裂開再次崩斷之聲。他心口一緊,沉進內境意識頓時拔了出來,掌心貼在膝間。

……死活跟我有什麼關係。記仇狐狸摁了摁突突亂跳眉心,強迫自己閉上眼。

琴聲又斷,絲弦再裂。這麼多日修補付諸流水,而且李承霜道心恐怕也出了一些問題。

道心堅固,對於每一個修道之人都極為重要。小師叔他既有聖人之心,為什麼又會……江遠寒思緒一頓,猛地記起那天晚上彆樣不同李承霜,那個情與欲兼具之人溫柔纏綿,簡直能把人親得神魂顛倒。

他莫名地生出一點兒心虛。

……不會是因為魔紋封印他**,而自己又跟他差一點踏進成年人世界原因吧……

江遠寒雖然天生脾氣不好,隨心所欲、不計後果,但同為修士,他依舊意識到了此事嚴重性,所以還是口嫌體正直地站起了身。

他跟李承霜相距不過十幾步,越是靠近,江遠寒就越能感覺到通天徹地冰寒之氣。等到仙府之門被他反手震開,便驟然見到周遭所有東西都覆上了一層寒霜,辟寒劍懸於半空,而李承霜掌下落鳳琴上卻沾滿鮮血。

血流漫漫,淌過斷弦。

江遠寒正與他視線對上。

小師叔眸光素來內斂寧靜,卻從此刻煆燒上一層焰,燙得讓人萌生退縮念頭,但這目光卻在望見江遠寒時降下溫度,平靜柔和地看著他,似乎是怕嚇到他。

江遠寒愣了一下,皺眉道:“你……”

“我醒了。”李承霜道。

他轉過頭,烏黑眼眸凝視過來,瞳孔有一瞬間收縮,幾乎如蟒蛇般縮成一線,但轉瞬又恢複了。

“不過是暫時。”他低下頭,從容不迫地擦拭自己手上血,“但完全醒來也是早晚事。除非……”

“除非?”

李承霜沒有回答,而是用雪白絲絹纏住手上琴弦崩斷而刮出傷口,示意江遠寒坐過來。

四方寒意不褪,辟寒劍淩空出鞘半寸。像是隻有這樣,才能維持住他“清醒”。

江遠寒看了他一眼,坐到他對麵,將棋盤上黑白棋子撿起來兩顆,拋飛接住,隨手把玩:“不錯,小師叔這副模樣甚美。”

他看似輕鬆隨意,但嗜血短刃已然從血脈間凝結而出,有蠢蠢欲動地、動手念頭。

“你上次說話,”李承霜問,“還算不算數?”

江遠寒心說我這是又說什麼了?麵上卻還隻是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他哪兒記得住自己都說了什麼。他還是個孩子,孩子話,是可以不算數。

李承霜凝視著他,見對方沒有回答,便伸手推開棋枰,握住了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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