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常魔君。”李承霜微微皺眉,“我並不知道此事,也不願意再走捷徑,修道修心,本就是應該。這並不能庇護我什麼,情愛生死,是好是壞,我自己承擔。”
常乾看了他許久,忽地想到那日見到那個魔修,他心裡有一種很奇妙感覺,像是遊魚一樣飛速而過,掠過心尖,抓不住蹤影。
正當此刻,奉劍殿殿門驟然被推開,穿著弟子服範陶猛地衝進來:“小師叔!莫知他……”
範陶話隻說了幾個字,驟然見到扶象道人晦暗不明神色,話語便卡住了嗓子裡。但李承霜何等心性,瞬息間便知曉了他話中含義。
扶象道人看著李承霜立即離開,根本來不及阻攔。他轉了轉手中拂塵,一旁常魔君突然也站了起來,無甚情緒地道:“我也去看一眼。”
“常魔君……”
“噓。”常乾抬指噤聲,目光沉澱了下來。“扶象子,你已經做錯一件事了。”
夜起風雪。
這是一個寒冷夜晚,正該是人間下雪時節。上一次初雪,江遠寒傷痕累累,沒想到再次遇到下雪天,也依舊如此。
淩波道人完全被他震住了。她從沒有見過這麼頑強、這麼一意孤行人,她劍鋒早就沾了血,但那好像並不是江遠寒鮮血一樣。
對方滿身傷口,血跡浸透衣衫,在夜風刮過時,猩紅領子翻出來,撩起嘩啦一聲響動。冷風將這些腥甜血氣送往各方,帶著不服輸味道。
江遠寒從小就這樣,就算是螳臂當車、蚍蜉撼樹,他也不會認輸,何況隻是一個截殺。
他遇到截殺,實在太多次了。讓他沉迷於這種生死之間興奮和快樂,但這次他並不喜歡,因為他已經找到了更寧靜溫柔快樂。
血刃滴落水跡,猩紅紋路順著他胳膊浸透薄衫。血水蟄過他眉尾肌膚破損,帶著一點兒刺痛。
江遠寒不覺得痛。
這棵種在小師叔院子裡很多很多年桂花樹,被縱橫劍氣與刀鋒削得七零八落,傷痕累累。江遠寒有些心疼,他怕小師叔見了傷心。
但他卻不知道,李承霜見到他受傷,才會傷心。
凝水顯然也被這種久戰不下局麵激怒了,她劍鋒淩厲逼人,堪堪地擦過江遠寒臉頰,割斷了幾縷長發,就在劍芒差一點點就要震碎麵具、削過喉嚨刹那,萬道如網金色劍光鋪天蓋地地衝蕩過來,一個看不清影子擋住了她劍招。
劍光散去,凝水見到李承霜背影。
她心裡陡然一寒,知道無可轉圜了。
江遠寒被護住時候還有一些恍惚,因為他離開魔界這些年來,還沒有接受過彆人愛護。可他身體一接觸到對方溫度,就感覺到了巨大委屈。
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委屈,就是委屈得一下子就繃不住了。他能感覺到小師叔低沉微亂呼吸,他感覺對方把自己緊緊地抱在懷裡,連一個頭發絲都沒露出來。
他一身血,把素淨道袍弄得亂糟糟。但江遠寒喜歡把他小師叔弄得亂七八糟,他喜歡搗亂,喜歡荒唐,喜歡莽撞,喜歡毫無章法……他喜歡那些不加掩飾東西。
譬如偏愛,譬如一片真心。
江遠寒血刃融化在手心,順著血液回流過去。他癡纏地抱住對方,委屈到了極致,伏在他肩上,一動也不動。
“廢物小師叔。”他低聲道,“我不行,我要死了。”
“不會。”李承霜聲音有點啞。
他越是這麼說,江遠寒就越嬌氣,他趴在對方懷裡,溫熱血液把對方衣衫徹徹底底地弄臟了。
小狐狸聲音哽咽。
“我好疼,你抱抱我。”
李承霜不敢抱緊他,就是因為對方身上傷口太多了。他抵著江遠寒額頭,低聲重複道:“我抱你。沒事……我保護你,沒事……”
江遠寒挨著他,被對方微涼體溫撫慰了心神,他低低地控訴:“我打不過她,我真要死了,我好難受,小師叔……”
“不會。”李承霜按著他脊背,“你會長生,會活得比我久。”
江遠寒怔怔地看著他。
他確實渾身上下都很疼,但他也很想笑一笑,不知道為什麼。
在兩人身後,常乾隨手架住淩波道人劍刃,轉腕頂了回去,神情無波地拍了拍手,低頭道:“玄劍派如此行事,真叫我意外。”
凝水盯著他質問道:“門派內務,常魔君也要管嗎?”
常乾抬眸看著她:“那是魔修,不算是你們門派內務。如果玄劍派執意殺人,不如讓他跟我走。”
他頓了頓,似乎覺得有意思。
“但這樣一來,恐怕你們玉霄神,也要跟著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