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換好衣服,將沾滿血跡殘破衣衫脫了下來,伸手摩挲了一下袖邊兒上劍紋,沉思了片刻。
這樣劍紋很是熟悉,似乎是這幾年追殺他幾大門派之一,至於具體是哪家,他是真記不清了。
人人得而誅之魔頭,怎麼會記得住每一個想殺他人呢?
江遠寒從儲物戒裡取出原本佩劍,拔出劍鞘看了一眼,見到上麵印刻著“玄劍”二字,才逐漸確定究竟是哪個門派。
玄劍派,旁邊小字是劍主名字,叫“莫知”。也就是說,這個新身份應該是玄劍派內門弟子,名叫莫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被彆人厭棄暗害。
沒關係,不重要。
江遠寒佩上長劍,麵具下臉龐帶了一點尋覓目標愉快神情,他像一個真正正道劍修一樣,步出這片隱蔽密林。
我獵物,在哪裡呢?
————
“祝師姐!祝師姐!怎麼辦啊!阿成要不行了……”
“再堅持一下,擋住這個發狂妖兵!一定要拖到小師叔過來!”
“嗚——師姐——”
問道之人,若有如此之嘶喊,應當已竭儘全力才對。
但江遠寒凝望過去,卻觀察到那個被叫祝師姐女修根本沒有出全力,她在拖延,但她拖延不是所有人生死,而是她自己生死。
妖界與修真界戰役持續了上百年,這些發狂妖兵比低階修士強橫很多,往往要三五個同等級修士才能拖延得住。眼前三人,一人暗藏實力,一人重傷昏迷,而另一個小丫頭,已經竭儘全力,即將命喪黃泉。
江遠寒步出密林之後,按照身體殘餘記憶往玄劍派方向走,迎麵就撞上如此困境。
隻不過,是他人困境。
這幾人都不是他目標,也跟他秘術修行毫無關係,但江遠寒喜歡觀察這些正道弟子,他對許多居心難料黑暗都很有興趣。
那隻妖兵碩大無比,渾身布滿異變倒刺和囊腫,沒有人形,比起妖來說,更像一種堅不可摧、神智不清野獸。
光是遠遠看著,就覺得手癢。
在那位祝師姐留有餘地之下,妖兵猛地一掌,突破了那個小姑娘護體屏障,掌心猛地扣住了女孩腰身,張開了獠牙橫生巨口。
連尖叫都叫不出來,極端恐懼之下,隻剩下戛然而止空茫。
她呆呆地念著“阿成……阿成不行了……”,神智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就在祝師姐不忍看到,愧疚地彆過臉刹那,那截獠牙驟然從中截斷,粗壯妖兵手臂跟著斷裂,女孩腰身被一隻手輕盈地按住,落到了旁側巨木之上。
她怔怔地轉過頭,隻看到麵具下烏黑如點漆冷眸,視線完全沒有看過來,仿佛把她撈回來隻是為自己活動場地清除障礙物一樣。
江遠寒不習慣用劍,但他並不是不會,隻不過玄劍派這把製式長劍太脆了,他不敢握緊。
但已經足夠了。
他想試一下,這具身體到底能夠承載自己多少實力。
下一刹,這把樸實無華長劍泛起寒光,劍刃劈過妖兵身軀,短暫迅捷地切斷了那巨大頭顱頸項,隨之便是血水漫流。
太快了,讓人難以看清。
江遠寒微微收手,注入到劍身裡魔氣悄然收回指尖,劍鋒遲遲地卷了刃。
四下靜寂,隻有一片落葉飄向地麵。
一旁驚愕不已祝師姐呆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連忙上前準備感謝,她仔細地打量著這個人裝扮,看著他臉上麵具,心裡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對得上號。
就在她正要過來跟江遠寒攀談時候,動作突然停滯住了。她目光從鎮定演變成一種極致驚恐,指向對方身後:“……妖、妖母……”
妖母?江遠寒扔掉卷刃長劍,鬆了鬆指骨,正要轉過頭看看這到底是哪個類型妖母,耳畔邊倏忽響起一道如風而過劍動。
一把飛劍刺入他身後那隻妖母眼球裡。
枯葉墜過他眼前。
江遠寒神經有一刹緊繃,為這悄無聲息、迅如風一劍。
在他身後,那位祝師姐終於卸下氣力,渾身癱軟地半跪到地上。一旁古木上坐著小姑娘也精神一振,喊道:“小師叔來了!”
他武器卷了刃,已不堪用,但眼前就有一把利刃,劍在手中,便有令人安心分量。
魔族都難免得帶著一些任性,何況是他這種成名已久魔君。他隨性好戰性格幾乎刻在了骨子裡,肆意妄為,沒有規則。
這把飛劍印刻著彆人氣息,入手有一股如霜冷意。他拔劍出來,手心滾燙如灼。
這把劍在他手中也同樣沒有停留,幾乎是在控劍下一瞬,劍鋒便接住了妖母發狂一爪。
江遠寒被震退半步,橫劍格擋,強烈摩擦之下,火花在眼前亂竄。
爆裂電火幾乎撞進他眼簾之中,就在江遠寒眸色變化前一個瞬間,更多飛劍如瀑布般湧流而來。
萬劍鋪過天際,金光爍然,華彩滿穹。
劍網如織,帶著冷峻殺意蓋頂而下。江遠寒手腕一轉,鋒芒銳氣隨之脫手甩了出去,配合著劈頭而下劍網,將碩大無比妖母驟然粉碎。
眨眼之間,形神俱滅。
江遠寒麵具下臉沒有什麼表情,但他血脈裡戰意已經灼燒了起來,他鬆了鬆握劍手指,被飛劍抗拒溫度燙到心火繚繞。
不儘興。
他需要一些更熱烈東西。
就在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時候,他這具身體裡心臟陡然猛烈跳動起來,比他蓬勃戰意更加鮮明、更加沸騰。
江遠寒沒有經曆過這種感覺,他有一刹那失守,心神都跟著頓了一瞬,隨後,他察覺到了這強烈情緒對象——
萬劍衝霄半空之中,一個穿著道袍身影落了下來。
江遠寒伸手摁了一下胸口,默然地審視他。
這件道袍是玄劍派,從玉白之中透著一股近似於翡淡青色澤。落在劍修挺拔肩頭,像蒼林間雪。
對方負著劍,沒有出鞘。劍柄上穗兒是鵝黃色,宛如從寂冷鬆枝上拔出一節初春痕跡。至於外貌五官,江遠寒沒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