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霜握緊辟寒劍,盯著對方肩頭血肉攪爛傷口。
“你也是。”他已經確定,“你不怕死。”
這是陳述句。
“沒有。”江遠寒笑起來,“我很怕。你動起手來好重。”
他氣息太近了,熱意燙得李承霜頻頻皺眉,他很不適應。
“彆追著我砍了。”江遠寒道,“莫知已經死了,被玄劍派同門殺死了,我不是奪舍。”
“……”
他身上確實沒有一絲奪舍氣息。連神魂抗爭痕跡都沒有。
“我是來完成他願望。”
李承霜對這個願望沒有興趣。
但江遠寒還是要說下去,他坐在小師叔腰身上,壓得很緊。
“他願望是,讓你喜歡他。”
“荒唐。”李承霜壓抑怒氣,“斯人已逝,同樣身體也隻是徒勞無功。”
“你說得對。”江遠寒眯起眼,看著他笑,“所以,應該說,讓你喜歡我。”
這是一派胡言,荒唐至極,簡直無恥。
但這個無恥發言人有一張絕世貌美臉龐,他笑著說這幾句話時候,有一種近乎蠱惑力量。
他早已學會如何使用自己外貌。
可這一次失手了。
————
李承霜隻想殺他。
這兩個人脾氣都很硬,但硬實力上又分不出高下。隻能打到雙雙耗儘氣力時,才能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天幕昏暗,這片林中一片狼藉,幾乎沒有完好地方,古木攔腰折斷。
江遠寒坐在小師叔身旁,低頭給手臂上傷口包紮,他咬著繃帶一端,為這具人類新身體操碎了心。
他身上傷痕亂七八糟,舊傷還沒好,那吊命半口氣還死撐著,若不是元神堅韌、魔氣強悍,估計根本沒法跟李承霜動手。
小師叔也在他身旁,沒比江遠寒好到哪兒去。
兩人詳細地交談了關於“莫知”事情。
這個新身體曾經主人,是李承霜年少同修,隻不過天賦有限,修為停頓,即便李承霜幫了他很多忙也無濟於事,因為修為進展太慢,心性受到了非常嚴重影響,給玄劍派添了很多麻煩。
李承霜敘述這些時語氣淡淡,沒有苛責,也沒有包容,態度公平得像是跟自己無關。
江遠寒沒有置評,他專心地給自己身體包紮,在經絡之中恢複魔氣。
兩人之間陷入了短暫靜謐。
夜色籠罩下來,不知道是誰點起了一片暖融融篝火。
江遠寒被這火光映得有些困了。
“我沒有威脅。”他犯困地閉了閉眼,開口道,“我從不濫殺無辜。”
小師叔沒回應。
“真。”江遠寒沒有可信度地強調了一下,“我還打算幫你清理妖兵,解渺雲山下百姓之圍。”
這就又是一個有趣試驗了,倘若卑賤如螻蟻眾生性命,真對於正道人士非常重要話,這個籌碼應該會有十足重量。如果小師叔隻是一個自私自利小人,便不會因為什麼平民百姓把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江遠寒對於人性向來不是很抱希望,他隻是隨意地補充道:“玄劍派對自己廣大駐地尚且自顧不暇,能夠分出一個你來看顧渺雲山,已經實屬不易,就算死了一些百姓,你有這份心,已經夠了,對不對?”
哪有那麼多舍己為人。
他目光追著月色影子,在心裡計算著時間,沉默地等待。
篝火燃燒,木枝炸出嗶剝聲響。
一片寂靜,對方還是沒有回答。
江遠寒念頭漸漸沉澱下來,他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沒關係,這太正常了,他試驗往往都很糟糕……
“好。”
李承霜說。
“請你助我。”
夜風冷得有點過分了。
江遠寒伸手往手心裡吹了口氣,閉上眼,覺得比冷更讓人煩惱就是這種困倦。他側過身,半靠著小師叔,轉眼就睡著了。
好像一點危機感都沒有。
次日,李承霜重新修補了落鳳琴,前往奉劍殿。
扶象道人成山坐在奉劍殿內,拂塵轉動,上下審視了他片刻,搖了搖頭,道:“承霜師弟。”
李承霜道號無我,但因為他人還年輕,並不常用,且更有“玉霄神”這麼一個比道號出名百倍稱呼,故而就更不大使用了。
他對昨夜海裡動靜未曾感知到,說來慚愧,他隻是看了那個人一整夜,就疏忽得連海動都沒有聽到。
“落鳳琴可曾修好?”扶象道人問。
“還差一些。”
“本來想留你在宗門,但有件事不得不讓你去辦。”扶象道人看了看身畔凝水,“我想請你,代玄劍派前往魔界。”
李承霜皺了皺眉,但沒有說話。
與人妖百年之戰比起來,魔界要顯得中立很多。魔族繁衍實在困難,所以數量一直增長得很慢。而魔界尊主離開了很多年,隻有一位持戒人守護。不過魔界背後似乎有什麼大人物,即便戰亂之中,妖族也甚少踏足魔界。
隻不過無論如何,魔族在修真界聲名也都不太好。隻不過眼下大敵當前,關係才稍微舒緩些——爭取武力支持罷了,利益驅使。
“請你去拜訪持戒人。”扶象道人繼續說道,“他為人公正,如果得知玄劍派是為了轉移百姓不被殘害,才受困圍山,也許會前去渺雲山相助。”
扶象道人不能動,如果他離開了這裡,那麼望歸島之下海妖們不知道會做出什麼。這個宗門、這個島,已經困住了扶象道人百年之久。
“其他那些宗門……”扶象道人閉上眼,篩選了一下周圍幾個,搖了搖頭,“還不如一個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