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姐弟都是合歡道之人,覓情尚不清楚,但丹陽仙君尋音對爐鼎雙修的熱愛——並由此所做過的種種事端,幾乎與邪修無異。
且她找的人中,還多有桀驁不馴、離經叛道的修士或凡人,再經曆她手中諸多合歡大道折磨人的法子,將這些人的骨頭一一磨軟……不說那些捕風捉影的傳聞,就算是昔日受拘蓬萊塔時所親眼見到的種種,也足以萬死難辭了。
江遠寒的手從她的臂膀向上攙扶,一直到掌心舒展,死死地扣住了對方纖細的脖頸。
“仙君,”他心平氣和似的笑了笑,“我給你一句遺言的機會。”
對方掙紮無果,眼底終於浮起一絲恨,隻是摻雜在望向江遠寒的視線裡,著實顯得複雜無比。她緊咬下唇,半晌道:“修真界之中,弱肉強食,有何不對……死在你手,倒也算有一朝的歸宿。”
修士所有的持道氣節,她倒是不缺,但這條路從一開始就不正,又如何走得通呢?
江遠寒看了看自己空閒著的那隻手,匪夷所思地道:“還真能一句話說得我連殺你都不願。”
就在尋音覺得燃起希望,心中思索如何能取得一條生路之時,握著她脖頸咽喉的那隻手,突然毫無征兆地猛地縮進,將喉骨捏個稀碎,同時強烈的魔氣衝入對方體內,搗毀元嬰和她體內的靈台。
在此同時,被囚禁在她體內的諸多未清的亡魂,隨她法身粉碎和四散而去,轉瞬間便飄離得無影無蹤。
江遠寒轉過身,擦了擦手,看向一旁的覓情。
他本以為對方會在剛才的片刻對峙之中遁逃——逃不掉的,還是會被攔下來。
但少年並未如此,即便他確實畏懼,連握劍的手都在抖,但他看向江遠寒的目光卻一直沒有偏移,甚至於讓人分不清,他究竟是在激動,還是在怕。
但他沒跑,並不是因為真的就見到寒淵魔君邁不動步了,而是他的脊背中央,被一個梆硬冰涼的兵器……說不出來究竟是什麼兵器,死死地抵住了。
同時也鎮住了。
覓情都有點要哭了,他偏頭看了一眼如鬼魅一般摸過來的黑衣魔族,卻連對方的眼神都沒接觸到。
江遠寒淩空向前幾步,倒是沒有方才殺氣那麼重了。他看了覓情一眼,才發覺是申屠朔用鞘叩住了對方的脊背——此人也是堂堂洞虛境仙君,在申屠朔手底下,怎麼連一招也不敢走?
他一邊嫌棄,一邊用絲絹擦手,擦得很隨意、很不成體統,讓一側的申屠將軍非常想抓著他的手幫他重新擦拭一遍。
但沉穩的妖祖暫時按捺住了自己。
江遠寒收起絲絹,動過了手,略有惰性,漫不經心地問:“你們來就來了,拔什麼蓮花?”
覓情霎時愣住。
“伊夢愁早就不在這裡了,隻不過即便我告訴你她在哪兒,你也無法把消息帶回去。”寒淵魔君感到很是無趣,“把還鏡城湖心中的那朵蓮花交給我,本座……為你留個全屍。”
這話很有反派大魔頭的風範。
但覓情半晌回不過神來,盯著他許久,才道:“你……真的跟那和尚……”
在惹怒江遠寒之前,覓情的聲音突然頓止,他像是被人用咒令之類的方式強行扼住了話語,隨後,少年身上顯出滿身的紅色紋路,交雜著淡淡的金光。
下一瞬,天頂雲層之間居然有一支長箭飛射而來,如同昔日追殺江遠寒的那隻箭一樣,迅捷且勢不可擋地從覓情的天靈蓋貫入,隨後法身粉碎,血落如雨。
兩人及時運起修為護體,並未沾染上臟汙血跡。但江遠寒卻被這股決然之態所驚,他抬起眼,目光盯住金色長箭所來之處,字字發寒:“……林暮舟。”
連自己人都殺,這老變態。
江遠寒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想到無法“睹花思人”,整體情緒都低落下來了,對林暮舟恨得牙根癢癢,簡直想頃刻前往蓬萊上院,把那座塔炸個粉碎,再逼出老變態一決生死。
但這是不智之舉,他畢竟初渡大劫,且手上也沒有鬼鶴的符篆。
江遠寒收斂思緒,沒注意到手指被身旁之人拉了過去,他回過神,眸光不善地看著自然而然給他擦手的黑發魔族。
申屠朔語調平和:“為小少主效勞而已。”
江遠寒盯著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角,道:“你是不是還想效勞到床上去?”
不得不說,這句話的語氣雖然非常冷酷,但內容還是比較充實的。申屠朔動作一滯,停了一瞬:“……也不是不可以。”
江遠寒手中血刃乍然凝聚,反手上撩直刺而去,與對方手中的漆黑鐵鞘嘶啦一聲相撞,火花飛濺,魔氣衝撞炸裂。
對方當即收鞘,飛退了幾十步,才堪堪在半空之中停穩。
“看在同族的麵子上,”江遠寒麵無表情道,“這是最後一次機會,注意你的態度。”
申屠朔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不知道腦子裡究竟有沒有把這句話聽進去,隔了好久才應聲:“……是。”
然而他心裡想的卻是:尾巴炸毛了
……好想順一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