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是在等你。”她道,“可我等你,是為什麼呢?”
這句話她疑惑很?久了,但任憑她怎麼迷茫,都連夢境中人的名字都不曾知曉。但麵對江遠寒的感覺卻又是那麼熟悉,仿佛她有很?多次、無數無數次都這樣麵對過他……追逐不上,越推越遠。
江遠寒托著下巴想了想:“這你問我,我?怎麼知道。”
可無憂隻是忽略他的聲音,似乎他的所言所行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這個存在本身。
這個想法或多或少?透著一點執念根深蒂固的感覺。
“每次見到你的背影,就算是夢中,我?也覺得應該追上去,可是追不
上,你消失得太快了。我?穿過蘆葦叢之後,你就不見?了。”
“……”江遠寒隱隱明白過來,她滿懷執著的未必是自己,也許隻是這麼一個追逐的象征。無憂仙君一生都在追逐,再逍遙的酒仙也會淪為車輪之下滾落的煙塵齏粉,化?為古佛旁的受戒之人。
“今天你跟我?講話,我?很?高興。”小尼姑自顧自地說下去,“但你是來做什麼的?”
江遠寒停了一瞬,道:“我?是來尋仇。”
這下輪到無憂愣住了。
“我?們是有仇怨的,隻不過你不記得。”江遠寒道,“可是不記得,就能化為烏有嗎?”
無憂想了一想:“確實不能。”
“我?應該殺了你的。”
對方竟然也沒害怕,反而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那我終於知道我?在等什麼了。”
她沒有注意到江遠寒的用語是“應該”。
兩人的視線再一次交彙,這一次誰都沒有率先開口,杯中的酒液浮沫聚散不定,起起伏伏,斷崖拂過的風卷起飄落的花瓣。
清風流轉之間,她整理了一下僧衣,閉上了眼。
這個時候,很?難說無憂究竟有沒有意識到這是現實中的,還是說她早就沉溺於夢中,朝夕暮旦,不曾回頭。
她能察覺到現實的空氣一點點地擠壓過來,這個看似無害的夢境故人,確實滿身殺氣、鋒芒畢現,可她等了片刻,仍舊沒有等到切入肌膚的疼痛。
而是等到了一個很痛的敲頭。
小尼姑抬手捂住額頭,抬眼的時候,眼前空無一人,隻見到了半空之中飄落的花瓣與碎葉。
風聲微卷,酒水微漪。
塵寰萬丈如淵。
總該醒了。
————
江遠寒有一萬個殺她的理由,隻有一個不殺的理由。
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尼姑,有什麼資格用血臟他的刀。江魔君的挑剔深入骨髓,對於每一寸無能的軀體都飽含嫌棄。
他離開斷崖,在菩提聖境的最高峰上眺望了一會兒,整理了一下思緒,正想去接跟菩薩喝茶的李鳳岐的時候,一轉頭就見到四周繚繞擴散的黑霧。
一股濃鬱的霧湧上眼前:“你沒動手?”
江遠寒麵無表情,抬手沒入虛無的黑霧之中,魔氣擰緊掐住了霧
中的東西:“很?愛看我?殺人?”
霧色繚繞著散去,他手?中的東西也顯示出形貌,是一隻僵直的胳膊,不知道從哪兒拚來的,隻有胳膊。
而這胳膊也在隨後脫手,重新沒入了黑霧之中,不給江遠寒把這玩意兒撕碎的機會。
霧色繚繞著盤旋又擴張。
“我?以為伊夢愁必死無疑。”他說,“沒想到她還有絕處逢生。這不過這樣活著,跟死也沒有什麼區彆。”
這語調停了停。
“還有,我?不愛看殺人,隻是喜歡看你。”
作者有話要說:李鳳岐:?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