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介他這麼問,又嗤笑了一聲,“倘若我不帶著你,他們才不放心呢。”
柴諸一怔,沒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是待要再問,剛才被支開的侍女又回來了,旁邊的嚴介也已經一副閉目養神、懶得理他的模樣,柴諸卻不好再開口了。
他忍不住回想,嚴介一開始去牢裡找他的時候,旁邊的管事確實一點意外都無。現在回想,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的作用,對方確實隱約放鬆了些。後來,更是放任他行動,好像一點兒也不擔心他會不會出事兒。
柴諸知道自己是要挾孟午的籌碼。
對方的表現隻能說明一件事,在這人答應他們的招攬之後,“孟午”的存在已經無關緊要了。
所以,這個人很有錢嗎?
比柴家還富的那種。
這有可能嗎?
柴家被稱為當世巨賈,自是有原因的。“家財萬貫,富可敵國”可不是隻是一句形容,要不然也不至於到被謀逆之人盯上的程度。
柴諸不敢說這世上沒有家族比柴家還富。
但倘若那種財富儘歸於個人之手,對方絕不會籍籍無名。
再聯係他先前同這人說的……“管賬的”?
柴諸若有所思。
看對方給他玉牌時的篤定,像是確認霍言一定會認似的。
這人曾經是霍相的心腹?
……霍丞相府的舊人?管賬的?
說起來市井中確實有一流言,說是當年查抄霍相府邸金銀不過寥寥,是因為霍丞相早先便察覺不對,已將家中財寶轉移到暗處藏匿。
傳言自然越傳越是離譜,單隻柴諸聽說就有好幾個版本:什麼裡麵有食之不死的扶搖果、可化羽登仙的靈丹、能治百病甚至有起死回生之效的仙藥……和前述種種比起來,那些富可敵國的金銀財寶都成了更能取信於人的猜測了。
所以這群人是為了傳聞中的“寶藏”?
柴諸探尋地看向對麵的嚴介,卻見男人手心攥拳,指節處因為用力過度、都泛出了白色。
一個奇異的想法從心底泛出:這人難不成在緊張?
他們在此處坐等,自是為了見管事之人,但看嚴介之前不管是在獄卒麵前,還是在被領出來之後,全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看不起人的模樣。
——這種人竟然還會緊張?!
嚴介的情緒讓柴諸也生出些許不安來,止不住的猜測他們今天要見的到底是何方神聖。
但……等等!
先前嚴介便說了,霍言那家夥是頂著“敬寧王之子”的身份混進來的,那不管以前這裡管事的是什麼人,有這麼一個“大人物”在,單就名義上,必然這位“太子爺”才是頭兒。
所以、這次、他們要見的其實是霍言?
*
過來的確實是楚路。
旁邊有人守著,這群人自不可能上演一幕深陷敵營、抱頭痛哭相認的戲碼。
柴諸勉強控製住自己的表情,才不至於露出什麼破綻。而另外兩人已經非常代入現如今的身份交談起來。
那對話說得更是雲裡霧裡的,柴諸總覺得兩人交流了什麼,但是他明明知道暗地有貓膩,卻什麼都沒聽出來。
柴諸:“……”
明明他們三個是一夥的,論關係、他和霍言自然比先前連霍言名字都不知道的嚴介親近,論身份、他和嚴介同屬於剛剛被放出來的階下囚、處境更加類似。然而,他這會兒竟然隱約生出一種被排斥在外的……錯覺。
絕對是錯覺吧!
……總不能因為是智商壓製。
*
楚路也是在柴諸失蹤後,隱約察覺到情況不對的,畢竟一醒來就過去了五六年、雖然一路上都在儘力收集情報,但是手裡的消息依舊不夠他做出準確的判斷。
他這次偽造了這麼個身份混進來未嘗沒有賭的意思在,但等到真的進來以後,才發現還真是走了大運、背運的那種。
雖然並不打算放著不管,但楚路一開始還是打算先把柴諸撈出來再另行籌謀,但是沒想到,這裡麵竟然還有一個“嚴介”。
兩次去監牢,都完全沒把旁邊臟兮兮的醉漢和當年那個精致講究的嚴公子聯係起來的楚路。
但有這個人在柴諸身邊照拂,那倒是不必在多擔心什麼。
雖然有點奇怪,嚴介怎麼非但沒在嚴家好好當他的家主、反而跑到這裡來了,但是這也不是打聽這些消息的時候。
真要問個清楚,也可以等事情結束可以再問問。
在終於尋到“合理”見麵借口後,兩人短暫地交流了情報,楚路便和柴嚴二人分頭行動。
那兩人去敬寧王的大本營去尋謀逆證據,而楚路這會兒頂著人家兒子的身份,自然不好同去。
雖然那位敬寧王確實子嗣豐厚、單單登記在牒的兒子就有四十多個,其餘在外風流一度、弄出來的未記名私生子更是不計其數,有些個恐怕連他自己都認不出來。
這其中要是好好操作一番,未嘗不可以頂著他兒子的名義在他眼皮子底下行事。但那可不是隨便刻個印章拿個信物、再編個看起來有點可信的故事就能行的了,
付出的精力和收獲實在不成正比,未免得不償失。
而且敬寧王那裡有嚴介在,不管找證據還是坑人都足夠了,甚至有點大材小用。
在處理好這個假身份的掃尾之後,楚路自然也有事要做。
他得趕在嚴介向敬寧王的人透露“藏寶地點”之前,先去把那所謂“霍氏寶藏”埋了。
——雖然埋下去的時間不太對,但這某種程度上也確實是貨真價實的“霍氏寶藏”。
至於資金來源?
先前柴諸出事後,他那位養兄給的封口費。
不得不說,那實在是個大方人,楚路甚至隱約找回了當年盤剝油水的熟悉感。
至於本想隨意打發,藏下柴諸失蹤之事,但在見麵之後,三言兩語就被死死踩住底線、甚至於一降再降,最後被狠狠撕下一塊肉以至於臉色發青的孟公子?
對方大抵很快就沒有功夫煩惱這件事了。
柴襄錦可是當年霍丞相打交道時都得小心忌憚的人,和她比起來,這小子的手段還太嫩了些,恐怕這會兒早就被發現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