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路現下的身體並不適合長途奔波, 未免太過勞累病上一場、以至於更加耽誤行程,他這一路行來慢慢悠悠的。明明出發得更早,等他們到京城的時候, 就連押送敬寧王的囚車都已經回京有好幾日了。
等去太學幫蘇李二人送過信後, 楚路疑惑地看向仍跟在他身邊的曹砯:“你不回去麼?”
楚路猜測就算時秦壁吩咐下去的命令, 也隻是將他送到京城。他本來以為對方一進京就會回去複命, 未曾想這會兒都從太學離開了,這人還沒有走的意思。
曹砯好像沒想到楚路會這麼問, 臉上的表情似乎有點迷惑,停頓了一下, 才恍然大悟,又道:“屬下將您送到了再走。”
楚路:“……”
他一點兒都不想知道對方“恍然大悟”了什麼。
難不成還是這一路當護衛當習慣了, 真把自己當成他的屬下了?讓秦壁的親衛在他身邊自稱“屬下”, 楚路總有種隨時隨地可能會被背刺的錯覺。
但是剩下這點路程也實在不值得爭辯什麼, 楚路點點頭應允下來。
隻是沒走出去多遠,身後就傳來疑惑的問聲:“公子,蕭大人的府邸……在東邊。”
秦壁派來了這個人腦回路之清奇, 就連楚路也時常摸不透他的想法,就如同這會兒, 他實在不明白自己又跟“蕭大人”扯上什麼關係了?
或許是秦壁吩咐的時候, 擔心因為霍路的關係讓他把北府軍的聲望刷到仇恨, 說他是蕭家的人嗎?
但是這人明明一開始叫他“霍公子”。
想不通的楚路也不打算細究,隻是道:“不去蕭府。”
曹砯:?!
這是不打算認爹了?!
將軍隻說讓他將人送到京城,卻沒說若對方不回蕭府怎麼辦……
人都送回來了,結果到這關頭卻出問題了。
不對, 既然人都在京城了, 那蕭大人應當可以自己去尋吧?畢竟是蕭家的家務事, 恐怕是他們將軍也不好插手,但是起碼要將少年落腳的地點弄清楚。
曹砯試探:“您這是要去?”
楚路也沒什麼可隱瞞的,“安國寺。”
曹砯:!
蕭大人到底乾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兒,以至於兒子都想不開、要遁入空門。雖說彆人的家務事不好插手,但真等言公子入了佛門、燙了戒疤,可就一切都晚了。
他憋了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出言勸道:“您三思啊!”
楚路不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解釋:“我此行來京,本就是為去安國寺。”
就連去太學送信都是因為蘇李二人的托付,所以順便去了一趟。
曹砯:“……”
原來是積怨已久、夙怨難清。
他一路上都欲言又止,但是卻笨口拙舌的不知道該怎麼勸,遲疑地就跟著人來到了安國寺山腳下。
他們來時,有一個少年正在山下石階上枯坐,看見了兩人,立刻起身快步迎上來。
這便是因為嚴介的提醒,提前來安國寺山下等著的柴諸。
他都一連等了好幾日了,這會兒看見人當真激動極了。
柴諸快步湊了過去,本來想叫“霍兄”的。
畢竟這段時間他跟在嚴介身邊簡直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對於能讓嚴先生恭敬對待的霍言,簡直誠心實意的叫一句“哥”,和年紀一點關係都沒有。
但是話到嘴邊,看見霍言旁邊還站了一個不認識的男人。
他有點摸不準對方的身份,猶豫了片刻,還是改了口,“……言弟。”
“嚴先生就說你這幾日會來,果然讓我等到了。這位是?”
柴諸問著,稍微有些戒備地看向曹砯。
楚路給兩人做了引見:一位是柴家的少當家的,另一位是秦將軍麾下親衛。
曹砯聽了柴諸的身份後,瞬間熱情了許多,當年柴家雪中送炭的情義,整個北府軍都銘記於心,雖說那位不讓須眉的柴當家隻是說受人所托,但是以當時的情況、願受所托已經是難得,他們自然心生感念。
就是那位幕後之人一直不肯露麵,讓大家夥兒蒙受此天大的恩情,卻連聲謝都沒能說上一句。
曹砯隱約覺得將軍知道對方的身份,但卻不知道為什麼一直不說。不過將軍總有將軍的考量,他們聽令就是。總之,北府軍中無忘恩負義之人,如此救命之恩,就是讓他們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然而,在聽了楚路的介紹之後,柴諸臉上的表情差點繃不住。
他僵硬地衝曹砯擠出一個笑臉,轉頭就使勁拽著楚路的袖子,一臉“你瘋了”的表情,他咬牙切齒地道:“那可是秦將軍麾下。”
就算柴諸再不關心政事,也知道當年霍相和秦將軍乃是死敵。
而且在陽野的時候,他跟在嚴介後麵見過秦將軍,當時氣氛之險惡,柴諸甚至恨不得從沒生出來過。之後嚴先生每次製定計劃,柴諸總有種他打算讓北府軍和敬寧王同歸於儘的擔憂,那段時間每次吩咐時、那張冷笑的臉上分明寫著“一塊兒去死吧”的凶殘,連帶著受到秦壁特彆關照的柴諸待遇都急劇下降。
柴諸:“……”
他到底是造了什麼孽,要夾在這兩個大佬之間經受毒打?!
他那段時間是真心實意地每天為著自己的生命安全擔憂,艱難地掙紮著求生,好不容易才活著到了京城,見到了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