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路自覺自己現在的身份很難解釋,如非必要,他不是很想出手。
而現在的情況雖然艱難,駐守的天師還是能應付的,遠不到危急的地步。而且S市駐紮的人員……如果楚路沒猜錯的話,相正棋也在其中。那就更不用擔心了,充其量就是耗費點時間。
錢稷不太清楚現在的情況,但是他側耳聽了一會兒那邊念誦經文的動靜,突然問:“解冤結咒?”
楚路有點訝異的抬頭看了他一眼。
——確實是解冤結咒。
雖然這些鬼看起來來勢洶洶、數量眾多,但其中的大多數是連怨鬼的等級都夠不上,就是數目太多了,處理起來麻煩。
鬨出這動靜的幕後之人,不像是真打算乾什麼,反倒像在拖延時間,就是不知道打算拖著這些人乾什麼。
楚路有點兒猶豫……
而旁邊的錢稷在這種地方反而格外敏銳起來,他立刻轉頭看向楚路,以一股要搞事的語氣雀躍問,“你要動手了嗎?滅鬼除凶咒?還是淨天地神咒?”
暗淡的路燈倒影在錢稷的瞳孔中,楚路甚至有種他眼睛在閃閃發光的錯覺。
楚路一噎:“……”
說到底,錢稷一個沒有靈力的普通人,到底為什麼對這些術法這麼了解?!
想起那個迄今為止,揍鬼還是更習慣用拳頭的哥……
韓·真天師·樂年,是該好好反思一下了。
而在楚路沉默的瞬間,錢稷雀躍的視線卻偏移了些許,越過楚路看向前方,輕輕“咦?”了一聲。
旋即就聽他驚訝接上,“有人在放血?那是什麼大招?”
“唉唉唉?聚過去了?這是什麼引怪道具嗎?”
楚路:“……”
這語氣……
雖然他確實不會讓對方出事兒,但這小子能不能有點危機感?
雖是滿心無力,但是楚路還是順著錢稷的視線看過去。
來人倒也不意外。
——是相正棋。
青年似乎是從什麼商務會議上剛剛趕過來,難得一身正經的西裝革履。但他這難得一見的正式的打扮在這群拿著符紙穿著長袍的人中間,卻像是走錯片場一樣不入。
但卻沒人對此有什麼異議,在他出現一瞬間,眾人便紛紛讓開路,將他拱衛在中間。
相正棋一邊往前走一邊吩咐著什麼,手腕下滴滴嗒嗒落下的鮮血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道牽引,在半空中漂浮著,形成一個符號,周圍的人一臉如臨大敵的麵向外側。
模糊的聲音被風送來,“……謹請南鬥六星北鬥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最後一句話落下,不待錢稷問什麼,就覺一陣尖利的嘯聲入耳。
楚路眼疾手快地轉身捂住了他的耳朵,但即便如此,錢稷還是被衝得頭暈目眩、幾欲作嘔。
但在翻湧的惡心感中,他卻也看見了那邊堪稱壯麗的景象。
這裡的鬼魂原本就非常密集,擠擠挨挨像是人滿為患的商場,先前那群揮舞著符咒的人解決了不少,但卻很快就有新的遞補上來,而他們解決的速度還比不上聚集起來的速度,甚至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但是這時候——
所謂的密集已經不僅僅是路麵上,而是整個空間。原本還勉強維持著人類姿態的鬼魂猙獰地顯出異類的外貌,肢體變形五官扭曲、它們瘋狂的向那邊聚集而去,彼此的身軀堆疊壓迫、不斷往上……原本被圍困的地方已經不僅僅是個圓,而是被呈半球形包裹住。
這扭曲的景象讓錢稷心下一緊,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並不是在什麼全息擬真遊戲中。
隻是他心還剛剛提起,連恐懼之情都還未能湧現,那邊的局勢卻陡然變化——
淺淡地金光從半球中心向外發出,光芒越來越盛、越來越盛。
耳朵一直被一雙稚嫩的手牢牢捂著,像被加設了質量極好隔音耳罩,錢稷聽不清那邊的聲音,但卻能從那群鬼魂倉促試圖逃逸的姿態中明白它們的驚恐。
但是來不及的。
這世上能有什麼比光還快嗎?
今天剛剛重新建立世界觀的錢稷並不確定,但是這些鬼的逃跑速度顯然並不在內。
像是熾烈的陽光、又像是灼灼的火焰,被那光觸到的魂魄隻一瞬間便被徹底吞沒。
天亮了?
不、不——
隻是那光芒太過灼目,以至於眼前隻剩白茫茫的一片。
……
…………
等到終於恢複了視覺,錢稷正想拉著楚路一訴自己的激動之情。
看見眼前孩子的情狀時,原本因為過於激動而砰砰跳著的心陡然滯住,他愕然看著眼楚路,寒涼從心底漫開。
孩子稚嫩的臉上,鼻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蒼白的膚色上血色的痕跡格外矚目。
注意到他的視線,男孩緩緩地眨了兩下眼,兩行血淚將眼下已經凝固的暗色痕跡衝開……
“路、路?”
錢稷好不容易才從嘶啞的嗓子裡擠出兩個微顫的字來,像是怕聲音太大加重這孩子的傷勢。
他顫抖著拉下這孩子縱然這個時候仍舊捂在他耳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