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茶鋪所在的地方偏僻荒涼、靈力稀薄,周遭連個像樣的二流宗門都沒有。
稍微有些能耐的修士都不會在此處久留,也因此動手的男人才能仗著一身還不到築基的修為在此處橫行霸道。
但這會兒撞到“硬茬”之後,男人也很是展現了一番自己能屈能伸的老|江湖做派:他當機立斷地認了慫,並以心魔賭咒發誓、以後絕不接近此處半步。
在為首少年的默認下,按著流血不止的拳頭、飛也似地逃走了。
身後那個稍活潑些的少女似乎對這麼輕而易舉放過的處置有些不滿,低聲的叫了一句,“師兄!”
但卻被另一個少女扯著袖子拉住,衝她輕搖了搖頭。
在所有人的矚目之下,三人舉步踏入了這個和他們格格不入的茶鋪中。
原本四下竊竊的議論聲靜了一瞬,旋即又更大了。茶鋪掌櫃親自迎上來,小心翼翼的道過謝之後,恭敬地將人引到上座。
三人對這眾人矚目的情況適應良好,那勸住同伴的溫柔少女甚至親自到那昏迷不醒的夥計身旁,喂了他一枚丹藥。
那丹藥品質不凡,入口後不過片刻,昏迷著的夥計胸膛起伏便平穩下來,臉上亦恢複些血色,此舉自是又得了這茶鋪內人的千恩萬謝。
剛才鬨出的動靜確實不小,但是在收拾了桌椅殘骸之後,又好像一切都恢複以往,除了鋪中少了幾張桌凳,似乎與往日並無什麼不同。
也或許這種事情,本就是這無人管束地方的常態,已經到了常見的無從引人注意的地步,反倒是那三個此處少見的大宗門弟子惹得茶鋪中人視線時不時地落過去。
少年從進來之後臉上就一直沒什麼表情,那個看著活潑些的少女還在因為沒能給那男人一個教訓而生悶氣,旁邊拿出丹藥的少女在溫言細語的安慰著她。
樓空魚先前本打算離開了,卻因為那衣擺上的紋路樣式,鬼使神差地留了下來,注意力也放在那三個太華宗弟子身上。
他有點遲疑,自己要不要將先前的猜測問出口?
他覺得自己若是開口去問,仙人前輩必定不會隱瞞。但是這一年以來的相處中,他也察覺仙人對自己的過往似乎不願深提的模樣,他如果貿然開口,會不會惹得仙人生厭?
楚路倒是並沒有察覺樓空魚這滿心糾結的想法,見他注意力一隻放在太華宗那幾個弟子上,也隻當他頭一次看見大宗門弟子,覺得好奇罷了。
比起這個來,他若有所思的往茶鋪門口的角落裡掃了一眼。
門邊投下的陰影裡,一個看上去跟後來三人差不多大年紀的少年正端著茶、擋著自己的下半張麵孔。他的存在帶著一股奇異的稀薄感,若非刻意留心,幾乎要將之忽略過去。
楚路卻感知到對方欲要出手那一瞬間暴露的氣息。
魔修……麼?
他倒是沒有刻意提醒什麼。
這個世界的天命之子便屬於魔道一方,如果劇情發展正常的話,現在的道修和魔修也不是那些年間見麵就喊打喊殺的情況了,倒也不必那麼警惕。
但一個魔修少年出現在這裡,多少還是有些奇怪。
而且還有太華宗弟子,這地方是發生了什麼嗎?
楚路有瞬許猶豫要不要提醒樓空魚離開此處、換個城池呆下去,但這個想法也隻略過片刻就被他放下。修行一途本就是與天相爭,若遇險阻首選避畏,那恐怕到最後一無所成。
而且我先前過來的那三個太華宗弟子中,也隻有領頭的少年是堪堪築基修為、跟著的兩個少女隻是練氣。被他注意到的那個魔修少年雖是在隱藏氣息上麵頗有精研,但真論起修為來,與太華宗的那位修劍的少年亦在伯仲之間。
如此想來,便是有危險,也不會過於危急。
再不濟,還有他在側看護,倒是不必擔心有性命之危。
*
因為對仙人的過去總是好奇,樓空魚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那邊三個太華宗弟子的對話。
或許是因為在外麵,三人倒也沒說什麼宗門之事。最開始出聲的少女在不滿完將那修士放走之後,又開始嘟嘟囔囔地抱怨著這地方的環境,另一道溫和的女聲在旁低低地安慰勸勉。倒是被二人稱之為“師兄”的那少年,從進來之後就默默飲茶,一言未發。
樓空魚聽了這半天,倒也不是一無所獲,三人似乎是因為宗門任務,來這裡探查什麼。
不過,樓空魚對這些事情倒是興致不大,滿腦子都在糾結怎麼向仙人詢問。
可一直到手中再續的靈茶飲儘,他還是沒找到合適的開口方式。
他有些懨懨地將靈珠留下,起身離開了茶鋪。但還沒走出去,卻被茶鋪夥計攔了住,對方又一遍謝過他方才上前救助同伴的舉動,說什麼也不收他的靈珠。
說實話,樓空魚並不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如何,如果硬要說的話,隻能有一句“非但沒幫上忙,還差點把自己搭進去”的評價。
這種不計後果的衝動莽撞,雖然仙人沒說什麼,但是已經讓樓空魚自己心底羞愧難當、覺得實在有負於仙人指點。
勉強應和過夥計的謝意,樓空魚正要踏步出去的時候,卻突然若有所感地往茶鋪門旁瞥去,正好和一位少年對上了視線。
些許微妙感自心底升騰,但是在旁邊夥計疑惑的“恩人是不是落了什麼東西”多詢問聲中,樓空魚思緒一斷,那奇怪的感受就再尋不見拉,他衝夥計搖了搖頭,繼續往前離開。
被注視的千塵卻捏緊了手中的杯子。
那個小鬼……有點奇怪。
剛才樓空魚和男修對峙的時候,千塵剛才有一瞬想要出手的。
倒並不是為了救樓空魚。
“弱肉強食”這個準則在修真界或許還有禮儀道德的遮掩束縛,但在魔界確實赤|裸裸的真理。千塵不覺得一個不自量力、自己上去找死的小孩有什麼好救的。
反倒是動手的那個男人、身上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