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路這一架打得其實沒有想的那麼艱難。
狴犴畢竟是神獸, 便是一道因為經久受人供奉而生的靈識也不是那麼容易被汙染墮妖的,楚路一動手,就能感覺到對方身上兩種意識拉扯帶來的遲滯動作, 那種停頓在戰鬥中簡直是致命的,特彆是在妖類之間多循本能直覺行事的廝殺中。
不過, 就算再怎麼樣,那到底也是隻狴犴, 楚路受的傷也不輕, 在確定這是狴犴是真的死了,他精神一鬆、意識就一陣一陣的暈眩。
好歹在倒下去之前, 記得把自己變回人形。
畢竟那麼大一隻蛟, 要是就那麼躺在那兒了,就算燕處趕回來想搬他也搬不動啊。
隻是徹底失去意識前, 覺得頭頂有點癢, 好像有什麼要長出來一樣。
——該不會打架的時候扯到頭發、禿了吧?
抱著這種巨大的擔憂, 楚路最後陷入了昏迷。
……
於是等再次醒來的時候他下意識的抬手去摸頭頂,手感果然不對。
他摸到了一個圓圓的鼓包,一邊一個、還怪對稱的。
楚路:?
難不成摔下去的時候撞了出來的?
在被係統在旁科普了一遍自己現在的種族之後, 楚路才意識到, 那原來不是包……是角、正在生長的龍角。
楚路:“……”
打了一架,竟然連品種都變了?! 震驚jpg
……怪不得最後覺得哪裡不對勁兒。
他運轉靈力,總算把身上的非人特征都隱沒下去,不過這調動靈力的舉動驚動了外麵守著的人, 窗戶被打開, 已經恢複原本相貌的燕處翻窗而入。
“師兄你醒了?!身上可還有哪裡不適?”
楚路撐身坐起, 搖頭, “隻是有些脫力, 現在已經好多了。我睡了多久?”
燕處回答了一個比他預想的要長的多的時間。
楚路一怔,但很快又明白過來:由蛟化龍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他耗費過靡,到頭來隻是睡的時間長一點,恐怕都要多謝那隻狴犴的相助。
——終歸是屬於神獸的意識占了上風,楚路這會恢複了意識在思索,便意識到最後與其說是自己殺死了它、不如說是對方主動以血脈相贈、才力竭而亡。
注意到自家師兄略黯的神情,燕處立刻知道是什麼回事了,後續畢竟是他過去打掃戰場處理後事的,還是很輕易就能端倪。他連忙將重塑狴犴神像、再建神祠的後續說了。
這倒是惹得楚路多看了他好幾眼。
燕處這個掌門到底是沒有白當,若是擱到以前這人才不會想得那麼周到。
燕處倒是並未在意自家師兄的此番感慨,他有些緊張地詢問,“師兄,你……要回宗嗎?”
楚路這次昏睡的很久,時間足夠長到燕處將人帶回宗門、再跑上好幾個來回了。
但是那些並無意義。
如同鎖妖塔內形同虛設的困龍鎖和塔外設下的幻境……
就算他做足一切準備,隻要師兄心結不解、依舊是被“囚”塔中。
而現在……
那日,山上所見種種,不管是救那隻兔妖、還是主動妖化,都讓燕處意識到師兄的心結有所鬆動,所以他現在才會有此一問。
但是,到底鬆動到了什麼地步?是完全解開、還是隻是情況危急之下的選擇?
……燕處說不準。
不知自己會等到一個怎樣的答案,燕處問完之後就忐忑地立在原地,一臉“想立刻要回答卻又不敢催促”的模樣。
彆說後半段那複雜的心理活動了,就是“忐忑”這個表情,楚路都沒有想過會在燕處臉上看到。
——他這個小師弟隻會讓彆人心生忐忑。
眼下的情況稀奇到就連識海中的係統都冒了個泡,說已經錄像保存。
同時列出了一長串的人物名單,表示宿主如果想跟這些人增進感情的話,將這段影像送過去,絕對能刷上一大截好感度。
楚路:“……”
這倒是不必了,師弟的性格狗雖狗了一點,但到底是親師弟,他還不至於這麼迫害對方。
不過楚路這時間稍長的沉默卻被誤會成了另一個意思,燕處心下一沉,但是臉上卻竭力做出輕鬆的神色。他在楚路開口之前先一步打斷、搶過話來,“其實倒也不急著回去!!師兄你已經好些年沒在外麵轉轉了吧?這些年山下變化可大了,反倒是宗門裡、成百上千年的也沒點變動,沒意思透了……”
燕處也不知道憋了多長的一口氣,一段話說下來,楚路愣是沒有找到插話的機會。
一直等他說完才終於有功夫開口,“下山之事不急,先回宗門……經此一遭,鎖妖塔內恐有不穩,阿處你身為掌門,還是坐鎮天上山為好。”
燕處一下子僵住:要是師兄不提他都快忘記這事兒了!
——急!翹班出去玩被師兄當場抓住、人贓並獲,他該怎麼辦?!
燕處正著急忙慌,楚路卻已經理了理衣服,站起身來準備出去。
躺了這麼久,四肢都已經僵了,還是出去活動活動得好。
燕處亦步亦趨追在後麵,試圖將這件事糊弄過去,“師兄,你聽我解釋(狡辯)……”
但是等等、剛才那話——!
燕處“解釋”的話到了嘴邊,總算想起剛才那句話的另一個重點,他忍不住重複一遍確認,“師兄你剛才說……‘先回宗門’?!”
楚路自然是點頭頷首,燕處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砸中,整個人都有點懵。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走出了這間屋子。
……
…………
院子中。
雲晦明正拎著一隻渾身濕淋淋的白兔子,兔子掙紮著蹬腿甩毛,淋了他一身的水珠,不過在那之前雲晦明已經頭發散亂了,本來捋到手肘上方的袖子有半隻掉下來,身上的藍衣布滿深深淺淺的水痕,顯然是剛剛經曆過一場“大戰”。
看見出來的燕處,雲晦明眼睛一亮,立刻想要說什麼,但是一句“掌門”剛剛出口,就被兔子趁他鬆懈之際逃脫。
它踩著雲晦明的膝蓋一躍,跳高之後後腿一蹬,正正中少年的鼻梁,然後接著這個力道直接飛掠了出去。
雲晦明悶哼了一聲,捂著鼻子嗡聲嗡氣地喊著同伴:“快!不厭,快抓住它!!”
同時單手掐了個控風決,試圖把兔子攔在空中。
不過這兔子顯然很有鬥爭經驗,尚在半空中的身形猛地下壓,避過了旁邊同樣一身狼狽的聞不厭伸來的手,落地之後更是腳下一蹬,揚起的泥沙在控風決的作用下,兜頭罩來,糊了聞不厭一臉。
兔子則趁勢又是一跳,眼看著就要逃到院子範圍外了,雲晦明都已經忍不住發出一聲呼喊,他明知道會是白費功夫,還是忍不住伸手空抓了一下。但一道黑影更快掠過,踩著雲晦明的腦袋一個借力,猛地飛撲過去,從半空中把兔子截獲,叼著後頸把兔按到地上,是燕處的黑狐。
楚路:“……”
一出門就撞見這麼個鬨騰場麵,他昏睡的這幾天,外頭還怪熱鬨的。
要是以往燕處自然樂得看弟子熱鬨,但是這次他剛剛“擅離職守”的過錯還沒混過去,這時候還是想著力塑造自己穩重可靠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