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先前“沒看出來”的使者月大人,雖然當時也有陳因刻意放出流言和楚路帶著親兵回避的原因,但到底是“真沒看出來”還是“假沒看出來”,隻有那位月大人自己知道了……畢竟比起已故族姐那微薄的情分,還是有一個站在自己陣營的皇家血脈更符合他們的利益。
而且稱他“將軍”?
昌的朝廷那邊雖然允諾了不少官銜,但是對於這邊的將士來說,那玩意兒還不如一頓吃呢。
他們對昌的認同感實在不夠高,就算現在隨便找個將士問軍隊名號,他給出的回答也絕非朝廷封下來的“蒼狼”,而是他們本來的稱呼“北定”。
——北定疆土。
這並非什麼收複失地的雄誌,也不是什麼開疆拓土的野心。
隻是一群被拋棄被掠奪……無國無家、流離失所的人被迫拿起來武器、護衛自己的家園而已。
北定軍中對朝廷封賞的態度如此,可想而知對那些官銜的處置之草率。
本來因為“謝路”的緣故,北定軍製就是沿襲的前朝,與大昌並不相同,而昌朝廷給出的那些職務也都是隻有名頭,無權無職的空許,甚至因為北地早就名存實亡的緣故、連官吏俸祿都沒有,真真隻就一紙空名而已……對此,軍中真就是隨便畫了兩筆、糊弄過去了。
既然是隨便填填的,他們自然不敢拿將軍開涮,楚路敢確定,不管什麼職務、“謝路”都不在其列。
這位本該是朝廷來的欽使,他的立場自然是南邊大昌朝廷的立場,可這會對方卻叫他“將軍”。
楚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膽子不大,心眼兒可不少。
楚路這略微思索的功夫,柴鐸已經快靠著腦補把自己嚇瘋了。
他隻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子。
聽聽剛才說的那是什麼話?!
朝廷、皇命……這是能在“反賊”、不不、“義軍”跟前說的嗎?!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
明明這是早先已經打了無數遍腹稿的說辭——
畢竟比起一個不知底細一見麵就好無緣由投誠的陌生人,他在擺正自己來使身份的立場下,不著痕跡地表露出自己對於蒼狼軍的好感和偏向、暗示出可以合作才更為合適。
但、但是!!
他那之前也不知道這是個隨身掛著人頭的狠人啊!
萬一對方一個不順耳,直接抽了刀子,把他頸項上這顆腦袋也做成裝飾、掛馬背上呢?!
楚路可不知道這轉瞬間的地上這人轉過這麼多的想法。
按照他本來的打算,如果大昌朝廷這次派來的是個識時務的人,那他也不介意這裡麵多個擺設、好好供著,畢竟人真死在這兒,陳因初到京城還未立穩腳跟,多多少少會因此有些麻煩。
隻是沒想到,“識時務”是“識時務”,這膽子實在有點過於小了……
楚路想了想,用一個和剛才比起來稍微軟化的態度開口,“柴大人不必如此,起來說話罷。”
柴鐸:“……”
他剛才提起的氣兒霎時一鬆。
萬幸、萬幸,聽這口氣兒不像是動了氣的模樣……
他小命暫時保住了。
但……
他使勁兒咬了咬舌尖,勉強把出口的話捋直了,“將軍英武不凡、氣宇軒昂,實乃將星轉世武曲入凡……非凡人可視之姿,下官、下官……跪著說就行……”
楚路:???
跪著說?什麼毛病?
柴鐸:……
實不相瞞,他……他這會兒還真起不來。
渾身都是軟的,估摸著一動、人就得趴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