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2 / 2)

唐麗人帶著老人們上醫院去看病,行動不便的白正乾和挺著大肚子的談鳳蕙在家看孩子,白冬生帶著梨杏姐妹倆去了附近的鎮上——兄妹仨偷偷摸摸倒賣東西掙錢去了。

中午的時候,唐麗人領著老人們回來了,話還沒說幾句,宋秩也回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是兩手拎滿了各種禮物的烏瑞安。

烏瑞安一進院子,就特彆親切地向白氏夫婦問好,“白叔好,嬸子好!白叔的傷好些了嗎?”

白氏夫婦自然是熱情招待。

一番寒暄過後,烏瑞安的目光就落在……安安靜靜坐在一旁的白桃桃身上。

烏瑞安愣住。

——昨天的白桃桃,美麗可愛,慧黠動人。

今天怎麼……

“桃桃?”烏瑞安輕輕喊了小美人一聲。

小美人安安靜靜的不說話,也不理人,眸子烏沉沉的,毫無生機。

(桃桃:宋秩呢?靈氣在哪!)

白正乾有些難過,“桃子今天又犯病了。”

烏瑞安“啊”了一聲,問道:“怎麼會這樣?”語氣裡飽含無限惋惜。

唐麗人歎氣,“昨天還好好的,然後她二哥回部隊去了,晚上走的,桃桃太傷心了吧,就又犯病了。”

烏瑞安小心翼翼地說道:“叔,嬸子,我還是那句話……要是你們信得過我,我可以帶桃桃出國去看病……”

正在教紅豆認字的宋秩猛然盯住了烏瑞安。

——烏瑞安想帶走桃桃?

這怎麼行!

宋秩張了張嘴,卻又沉默了。

可是,他有什麼資格替桃桃做主呢?

白正乾已經開口拒絕了,“我們這一家子啊,再苦、再難,也是要在一起的。再說了,桃子已經比以前好很多啦,我們會好好照顧她,總有一天她會徹底好的。”

然後又笑著對烏瑞安說,“難為你一直惦記著桃桃,多謝啦!但……人各有命嘛!”

烏瑞安有些失望。

但他也一早就有了心理準備——白氏夫婦極度疼愛桃桃。才會把這個小傻子養得白淨漂亮,渾身上下還收收拾得乾淨整潔。這也不是他第一次提出要帶桃桃出國了,他提一次人家就否一次。

想想也對,人家那麼寶貝的女兒,怎會讓他帶走?對白家說來,他應該還個陌生人。唯一的羈絆就是桃桃的父親救了他的妹妹……

可是——

烏瑞安又看了桃桃一眼。

可連他自己也不明白,怎麼就對一個……沒見過幾次麵的農家姑娘這麼上心。而且她還是個小傻子。

烏瑞安歎氣,“白叔救了我們淺淺,對我們有恩,我們有心想報答,可您總是不同意……”

白正乾擺手,“這是機緣湊巧!那一天是我們有緣分,恰好我在那兒,又正好看到你妹妹出了事兒……但我說句不好聽的,就是出事的那個不是你妹妹,我也會救的,所以你心裡不要有太多的負擔。你看看,我……雖然受了點傷,但很快就會好了……”

烏瑞安苦笑。

唐麗人看看烏瑞安、又看看宋秩,說道:“對了你倆咋一塊兒回來了?”

烏瑞安看了宋秩一眼,笑了,“這還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了!”

——原來,就是烏瑞安散布了消息出去,想請一個會外語的人。結果兜兜轉轉的,還是白正乾夫婦推薦的宋秩。

白正乾好奇問烏瑞安:“就是你想請人哪?你不就是華僑嗎?怎麼你還要找懂外語的呢?”

烏瑞安笑道:“兩年前我們買了一套蘇國的二手電機,運去了米國,結果……壞了。那玩意兒貴,現在米蘇之間的關係又緊張,我們沒辦法聯係到蘇國的專家,隻好回來看看。”

“畢竟啊,當初這樣的電機一共有好幾套,我們買走了一套,縣政府這邊還剩下幾套,就想著能不能回來請這邊的人看看,我們那邊兒的機器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

“但就卡在沒人看得懂電機的說明書上!我這都來了好幾天了,一直沒什麼進展,幸好白叔推薦了宋秩給我,可幫了大忙了!”

白正乾更好奇了,“原來是蘇國的機器啊,咱們縣城沒人懂俄語嗎?”

——前些年國家和蘇國搞156工程,那可是風風火火的搞了好幾年。雖然說,後來那些援建項目全都停了下來,但找個會俄語的大學生應該不難吧?

烏瑞安苦笑,“問題就出在,當初那批蘇國產的電機維修過好多次,換了不少日本產的零配件,當時可能還請了日本工程師過來。所以那些說明書裡,一半兒俄語一半兒日語的,維修日誌更是用日蘇兩種文字寫的,有的還寫了批注,字跡潦草得很,我們一時之間根本沒辦法找到既會俄語又會日語的人……”

然後他又笑著拍了拍宋秩的肩膀,“幸好有他在!他俄語日語都很好,最難得的是啊……宋秩的專業還是發動機相關!那些說明書和維修日誌,對他來說,一點兒問題都沒有!困擾我們一年多的問題,他說他用三天的時間就能搞定!”

烏瑞安是真的很高興,對宋秩說道:“哎宋秩,你這麼好的條件,呆在鄉下插隊也太可惜了,不如跟著我出國吧!去我們家的廠子裡當工程師……”

宋秩沒吭聲。

唐麗人倒是有些好奇,“現在出國……很難吧?”

烏瑞安愣住。

——是的,如今這個國情,想要出國是很難的。大約唯一的途徑,就是成為親戚。比如說,讓他妹妹烏淺淺和宋秩結婚,宋秩才能以烏淺淺的合法丈夫的名義出國移民。

但淺淺眼高過頂,年紀還小,不可能和宋秩結婚。

當然了,他還沒問過宋秩的意思,也不知道……烏瑞安看了宋秩一眼,發現宋秩好像根本不在意“出國”這個提議,已經和白正乾聊起天來了?

烏瑞安又看向了坐在一旁的白桃桃。

靈動慧黠的桃桃當然很可愛,但安靜下來的白桃桃也容易讓人生出歲月靜好的歸屬感,就算宇宙鬥轉星移、滄海桑田,她也依舊安安靜靜的等待著……讓人心神寧靜、平和。

烏瑞安就安安靜靜地看著桃桃,眼神有些癡迷。

在接下來的三天時間裡,宋秩每天早出晚歸,去幫烏瑞安做翻譯。而在這三天裡,烏瑞安天天都請白家一大家子上華僑飯店去吃飯。

當然了,處理渾噩狀態的桃桃也被姐妹們帶著一塊兒去。

其間,烏瑞安無數次嘗試和白桃桃溝痛,可白桃桃不說話,不理人,一點反應也沒有,讓他有些難過。

時間一晃而過。

宋秩完成了翻譯工作,白家一家子也決定要回去,而烏瑞安也到了要返回米國的時候。

烏瑞安萬分不舍,準備了許多禮物給桃桃,最終眾人相互告彆,分道揚鑣。

桃桃被父母家人帶著上了長途班車,並且坐在最後一排——梨梨和杏杏把她夾在中間,她的頭靠在梨梨身上,一雙腿兒擱在杏杏的身上……

宋秩坐在杏杏的另外一邊。

白桃桃的腳、越過杏杏,蹭到了宋秩的胳膊。

就靠著這麼一丁點兒的肢體接觸,桃桃開始瘋狂汲取宋秩身上的靈氣,終於在快到鎮上的時候,她睜開了眼睛。

梨梨第一個發現的,“桃子,你終於醒了呀?”

白桃桃直起腰身看看周圍,又看看窗外,最後又看了看坐在杏杏身邊的宋秩?

然後她鬨著非和杏杏換了座位,整個人都靠到了宋秩身上。

宋秩有些麵紅,往一旁讓了讓。可坐在他旁邊的是個麵色不善的中年婦女。迫於那中年婦女的怒視威力,宋秩隻好又往桃桃這邊擠了擠……

兩人的肩膀就貼合得更緊密了。

桃桃心裡恨得不行,就把臉龐埋進宋秩的胳膊,重重地咬了他一口!

宋秩:!!!

桃桃恨恨地瞪著宋秩:你明知道我昏迷好幾天了,也不近距離的來看看我?難道屋裡非得要有個炕床,非得讓昏迷的我躺在炕床上,非得在吃一日三餐的時候坐你在炕床上,又不小心碰到了我,我才能吃到你身上的靈氣?

氣得桃桃叼著宋秩的肉還磨了磨牙,然後瞪著一雙清澈瑩潤的眼,奶凶奶凶地瞪著宋秩。

宋秩:……

從宋秩身上激發出來靈氣,澎湃洶湧,瘋狂卷入桃桃的口鼻。

唔,好香!

桃桃瞪圓了眼睛,顧不上生氣了。

她儘情地享受著馨香的靈氣,還幸福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完全舍不得嘴邊的肉了好嘛!

最後,因為濃鬱的靈氣太讓她感到太舒服了,她還不自覺地吮了吮叼在嘴裡的肉。

宋秩則目瞪口呆地看著小美人一口咬在了他的胳膊上,然後那濃密翹楚的睫毛就像羽毛扇子一下扇啊、扇呀……小嘴兒還像嬰兒吃奶一樣,微微嘟著,吸吮著他手臂上的一塊肉?

宋秩手足無措。

——白家人一直說,桃桃就是個小孩子,跟紅豆黃豆一樣。可宋秩很少接觸小孩,根本不知道要怎麼跟小孩子相處。

現在桃桃這個樣子,明顯很享受。

那他要怎麼表現?

很生氣?

但她也沒真咬疼他,而且他真的要跟這麼個小丫頭片子一般計較麼?

很高興?

這種事情應該不能高興吧?彆說她是個十七歲的少女,就算她真是小孩子,咬人也是不對的呀!

那,跟她講講道理?

能講通嗎?她會聽嗎?

宋秩猶豫了許久,決定嘗試一下。

他學著白正乾對寶貝女兒說話的語氣,用無比憐惜疼愛的語氣開了口,“桃桃呀,你、你……咬人是不對的,你知道嗎?”

被濃鬱靈氣薰得桃桃飄飄然,正美滋滋的享受著呢,結果宋秩跑來說教?

桃桃生氣了!

“你還說!你還說!”她憤怒地指控他,“你就那麼小氣……明知道我生病了,你、你……你也不讓我咬一口,那你至少來摸摸我的腦袋啊!可你摸了嗎?你摸了嗎???”

宋秩:……

啊,真抱歉,那還真沒摸。

但是,“生病”和“咬一口”、“摸腦袋”、“小氣”之間有什麼必然聯係嗎?

宋秩摸不清這其中的門路,隻好繼續保持沉默。

桃桃越說就越委屈。

這些天,她也不是完全沒有感受的,她能感知到周圍的環境。家裡人把她照顧得很好,時刻讓她保持乾淨體麵,沒讓她餓肚子還讓她吃好吃的。可她行動不便,什麼都看不清、什麼也聽不清,更加沒有觸覺、沒有味覺!

哼,他們還天天下館子!當她不知道麼?雖然頓頓都被傻杏杏給喂了一嘴各種各樣的肉,可她完全品不出紅燒肉、蒜泥白肉、扣肉、粉蒸肉是什麼味道!

就……

委屈死了!

桃桃氣得想哭,就扁著嘴還萌凶萌凶地瞪視宋秩,恨不得吃了他!

咦,吃了他?

哎呀靈氣靈氣!!!

桃桃趕緊又抱住了宋秩的胳膊,啊嗚一口咬住宋秩的胳膊,還用力地吸吮了幾下,腮幫子鼓鼓囊囊的,然後悲憤地用眼神控訴他,眼角濃密的睫毛上還掛著細密的淚珠。

宋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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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京城西都大學的黃教授正在大發雷霆。

“……我不管你用什麼方式,總之!你必須想辦法把宋秩弄回來!!!”

助理小毛很是無奈,“教授,這我也沒辦法啊,我給宋秩寫了那麼信過去,他一封都不回,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生了氣……”

“不!”

黃教授突然冷靜了下來,“誰都有可能生氣,宋秩不可能!”

說著,他在辦公室裡來回走了幾步,問道:“剛你說,你寄了好幾封信給他?”看到小毛點了點頭,黃教授又問,“你是怎麼寄的信?信裡寫啥了?”

小毛,“這事兒我怎麼好寫在信裡呢?我就寫信說,您找他有事兒,希望他收到了信以後,儘快回信給您……信,我寫好了以後就交給關海龍了,我們科室的報紙收發,信件往來全由他統一去收、去寄的呀。”

黃教授想了想,“這不對頭!小毛啊,你把宋秩的通信地址給我,我今天親自去寄。”

小毛瞪大了眼睛,“教授,您的意思是……”

黃教授伸手,製止小毛繼續說下去。

小毛會意,閉口不談,又走過去把辦公室的門關上了。這才走到文件櫃那兒,翻出文件夾找到宋秩的通信地址,匆匆抄錄下來,將紙條遞給了黃教授。

黃教授將紙條收好,對小毛說道:“好了你們就下班兒吧!宋秩不在,這數據隻能是我自個兒來弄,誒!”

小毛有些愧疚,但還是說道:“教授,我知道我們幾個都比不上宋秩,但您可以教我們,我們會儘力協助您完成科研任務的。”

黃教授定定地看著小毛,歎氣,“小毛啊,宋秩可不是這個項目的助手……他是主攻手!要是他不在,這個項目可以黃了,你們啊……都下鄉去吧!”

小毛一愣,麵色慘白地問道:“什麼?”

在這個特殊時期,誰也不想下鄉去。要不,也不會有人頂替了宋秩的留校任教名額。可誰又知道,由黃教授掛名的這個項目,實際負責人卻是宋秩呢?

黃教授已經開始趕人了,“好了好了你們下班兒吧!”

小毛心亂如麻的走出了辦公室。

科室裡的幾個師兄弟看到小毛臉色慘白慘白的,都湊了過來,小小聲問道,“老師又發火了?誒,你說……自從宋秩走了以後,老師怎麼動不動就發火啊?”

有人附和,“就是,以前宋秩在的時候,老師三五天都不來一次,現在倒好,天天來,還天天拍桌子罵人的,誰受得了啊……”

小毛心裡堵得慌,看了一眼坐在角落裡的關海龍,心情就更煩燥了,說道:“走走走下班兒了,上飯堂吃飯去!”

師兄弟幾個順著小毛的視線,看向了關海龍,會意。

“那走,上飯堂打飯去!”眾人結伴離開。

關海龍猶豫了一會兒,合上抽屜,還上了鎖,然後跟了上去。

他還是希望能融入他們。

不過,他也知道師兄弟們都不待見他,也沒臉硬湊上去,就遠遠地走在最後頭。

隻見幾個師兄弟把小毛擁在中間,也不知小毛說了些什麼,師兄弟幾個突然就憤慨激昂了起來,議論的聲音也稍大了些——

“搞了半天,宋秩才是這項目的負責人?”

“那現在宋秩下了鄉,我們還留在這兒乾啥?”

“誰踏馬頂替了宋秩留校任教的名額的?”

“這不是害人嗎?害得項目解散,我們下鄉,國家也虧錢呐!”

“哎,你們……真不知道宋秩和關海龍是啥關係嗎?他們……”

師兄弟們議論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落在最後的關海龍意識到什麼,臉色慘白。

仍有隻言片語從師兄弟們的陣營飄來——

“關海龍和宋秩是好兄弟!據說兩人穿一條褲子的那種!”

“我早猜到了!”

“你又猜到了?你要猜到了怎麼不早說呀?”

“你想啊,要是彆人這麼乾,宋秩會離開嗎?也隻有關海龍……”

“關海龍到底要不要臉?他頂替宋秩留校任教?可他是初中文化,能教在校大學生?”

“你們說,他到底知不知道,把宋秩逼走了以後,我們這項目就得解散?”

“那誰知道,你我不也是今天才知道麼!”

“哎,真是煩死了!”

關海龍站在原地,呆若木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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