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可千萬彆是那天鑽玉米地的那個,要不然啊她非打得他連他家的耗子都認不出他來!
白梨梨覺得老大沒趣兒的,低頭說道:“那個媒婆什麼時候走啊,我還要去煮飯呢!”
桃桃執著地拉住談鳳蕙的手,表情奶凶奶凶的,“大嫂你告訴我,是誰上門來向我提親的?”我保證不打死他!
談鳳蕙無奈,“你不認識!你都沒有出過門……”
“我出過門了,我去過城裡!”白桃桃執拗地問道,“大嫂你說嘛,是誰來向我提親的嘛?”
談鳳蕙隻好說道:“應該是張家屯裡的張見章的大兒子。”
白桃桃一頭霧水。
談鳳蕙,“我說了吧你不認識他!”
“那他都不認識我他還上門來提什麼親啊!”白桃桃一臉的不高興。
談鳳蕙失笑,“雖然現在已經是新社會了,可盲婚啞嫁的人多了去了!不過桃桃你也彆擔心,這門婚事啊,肯定成不了!”
白桃桃還是很不高興,“那萬一他愛我愛得不行呢?”
白梨梨:……
談鳳蕙:……
半晌,談鳳蕙才艱難開口:“桃子啊咱們姑娘家得矜持一點,這、這……這愛不愛的,以後少說。”
“我愛我嫂子也不成嗎?”桃桃扁嘴。
談鳳蕙一下子就心軟了,“成!成!嫂子也喜歡桃桃!”
白梨梨卻問道:“大嫂,為啥這門婚事成不了啊?”
談鳳蕙,“你們想啊,對方可是長子,我們家桃桃能當長嫂嗎?”
白梨梨:……
白桃桃:……
好吧,秒懂。
過了一會兒,白正乾在正屋裡扯著喉嚨大喊,“蕙兒!蕙兒?過來替我送一送你秀娟嬸兒!”
“哎,來了!”
談鳳蕙扶著腰,慢慢走了出去。
午飯時分,大夥兒都回來了,白正乾就在飯桌上說起了這件事,“……今天張家屯的張見章托了媒婆上門,說想給他的大兒子說親……”
眾人的目光齊齊投向了白梨梨。
“……看上了咱家桃桃。”白正乾繼續說道。
眾人齊齊驚呆。
“嘎嘣——”
正捧著碗,扒著土豆涼粉狂吃猛吃的宋秩在震驚之中,生生把瓷碗給咬崩了一塊!
眾人:……
唐麗人,“哎呀宋秩,要不要緊?”
宋秩叼著半片瓷碗,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趕緊將瓷片吐了出來,“我、我不要緊,對不起啊嬸子,這碗……”
“沒事兒!沒劃破嘴就沒事兒!”唐麗人又吩咐梨梨,“杏子再拿個碗來!”
白杏杏跑去拿了個空碗過來,遞給宋秩。宋秩喃喃說了聲“謝謝”,接過空碗,沉默了一會兒就叮叮當當地扒了起來。
眾人齊齊瞪著宋秩。
——他不知道他扒的是個空碗嗎?
半晌,宋秩才發現自己捧的是空碗,又慌慌張張地想把沒把豁口碗裡的土豆涼粉給騰過來;結果端碗還端錯了,拿著醬碗就往自己碗裡一倒——
眾人:……
眾人看看氣呼呼的白桃桃,又看看魂不守舍的宋秩……
也不知怎麼的,大家都不吭聲了。
氣氛就,挺詭異的。
白正乾和唐麗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一家子剛吃完午飯,梨梨手腳麻利地收走了碗筷——
“桃子!桃子在家嗎?”有人在外頭喊。
白桃桃聽出來了,來人是三叔家的堂姐白珍珠。
三叔生了四個女兒,上麵倆個堂姐已經出嫁了,桃桃對她們隻有模糊的記憶。另外兩個還沒出嫁的,行三的叫珍珠、和桃桃同歲,行四的叫翡翠,和杏杏同年。
桃桃不喜歡這倆,就耷拉著頭,不吭聲,又把針線籃子拿了過來,準備做針線。
唐麗人,“紅豆,去把你珍珠姑喊進來。”
紅豆跑了出去,沒一會兒就把白珍珠給叫了來。
白珍珠笑盈盈的和大夥兒打招呼,“大伯好,伯娘好……”看了一圈又問,“宋秩哥不在啊?”
——宋秩性格比較孤僻,不太愛跟人打交道。剛才聽到白珍珠叫門,他就回他自個兒屋了。
家裡人知道他的性格,也不以為意。
唐麗人就解釋,“他要看書學習!”
白珍珠“噢”了一聲,也不為以意,反正她也不是來找宋秩的,她是來找白桃桃的。
桃桃愛美。
但家裡太窮,實在沒有讓她打扮的條件。
這會兒她就綁了個鬆鬆垮垮的大辮子,兩旁鬢邊又各結了幾條細細的小辮子,一塊兒攏進腦後編著的大辮子裡去。發梢處係著上哥送她的頭繩,頭繩上吊著幾粒很精致的木珠。
桃桃身上的衣裳,就是很普通的舊衣。舊破的衣領子被她用針線縫得齊齊整整,因為有破得補不上的地方,她就剪了一件格子舊衣,縫了一道最簡單的木耳花邊上去。散了線的袖口也被她加了一道邊,又縫了鬆緊繩進去……
原本寬大、並不合身的舊衣,變得處處都有精致的細節,也比原來看起來更合身,更精致了。
白珍珠讚道:“桃桃今天真好看!”
——這就是桃桃討厭白珍珠和白翡翠的地方。學人精也就算了,還慣會伸手拿現成的。
果然,白珍珠的下一句話就是——
“桃桃今天這件衣裳也好看!正好明天我要回舅舅家去,桃桃這件衣裳借給我好不好?我回來就還你!”
桃桃頭也不抬地回答:“不借!”
財寶姐妹從自家“借”走了多少東西,就沒還回來過!就算三催四請的還了,還回來的時候,也大都是被她們故意破壞了。
白珍珠:……
唐麗人打圓場,“珍珠啊,你穿伯娘的去!伯娘的衣裳借給你!”
白珍珠看不上——中年婦女的衣裳,誰稀罕呢!
“桃桃這就見外了,”白珍珠帶上了自以為是落落大方的語氣,說道,“說到底啊我們還是一家人,我們在外頭體麵了,家裡其他的姐妹也體麵,是不是?”
桃桃,“已經分家啦!”
白珍珠:……
眾人憋住了笑。
白珍珠討了個沒趣兒,趕緊換了個話題,打聽道:“對了聽說今天媒婆上你家來了,是你呀、還是三姐好事將近啊?”
桃桃頭也不抬地說道:“是來給咱奶提親的。”
白珍珠瞪圓了眼睛:!!!
白冬生被嗆得連連咳嗽,談鳳蕙忍笑忍到滿臉通紅,白正乾唐麗人一個看天、一個看地,全都死命地忍住了笑。
白杏杏直接笑出了聲,“哈哈哈哈哈……”
唐麗人狠狠地瞪了小女兒一眼。
嚇得杏杏立馬止笑,可收得太急,就打起了嗝。
白珍珠明白了,這是桃桃在消遣她呢,然後又看向了桃桃手裡的針線活,沒話找話,“桃桃啊你乾啥呢?”
桃桃,“給我快出世的小侄子做衣裳呢!”
“你要有這閒功夫……還不如幫我改一件和你身上這件一樣兒的,”白珍珠撇嘴,“慌什麼做小孩子的啊,等大嫂生出來再做唄,萬一是個賠錢貨呢?!”
眾人皆怒目瞪視。
——白正乾夫婦也疼愛女兒,所以家裡人從來沒有討論過談鳳蕙肚裡的這個孩子是男是女。
生個女孩兒不也挺好的麼?自家的女孩兒哪個不好,哪個不招人喜歡了?
但“賠錢貨”這仨字就真的很惡毒了。
桃桃不高興了,抬頭怒視著白珍珠,“那你啥時候賠錢啊?等你當賠錢貨的時候,我再給你做一件,就當我賠錢給你了唄!”
想了想,桃桃又問唐麗人,“媽媽,珍珠姐這個賠錢貨賠錢的時候,我需要賠錢給她嗎?”
“你不用!你又不是她媽,賠啥錢!”唐麗人也很生氣,“再說了,她不就喊我一聲伯娘嗎?我又不是她的親娘,哼,以後一根針都不給!”
白珍珠終於知道自己討嫌了,訕訕站起身,“我、我家裡還有事,我走了……”
臨走時再看一眼桃桃身上的衣裳,還有那個頭繩,到底心有不甘,就氣呼呼地罵了聲“小氣鬼”,還跺了跺腳,跑了。
宋秩躲進了自己屋裡。
白正乾讓他住這間屋子的時候,說:“這間屋子本來是給南生準備的,但他的情況啊,你也是了解的,以後他還回來乾啥?被人笑話戴了綠帽子嗎?唉,估計他不會回來了……所以你就安心在這兒住,不要有啥心理負擔。”
話雖如此,宋秩還是很喜歡這裡。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是他的第一個家,第一間屋子。
小的時候他呆在關家,一直和關慶海住一個屋。後來養母離世,關家變得烏煙瘴氣的,他就總呆在學校,住的是四五十人一間的大宿舍。再後來考研了,住宿條件好了點,也依舊是四人間。
他的屋子是桃桃收拾的。
或者說,整個家都是桃桃收拾的。
小丫頭古靈精怪得很,又特彆愛美。
起這屋的時候,時間趕、任務重,雖然在一天之內就起好了屋子,實際上隻有基礎建設。第一夜的時候,全家人都睡在正屋——因為隻有那兒鋪了地板,其他的屋裡還隻是夯土地麵。
是白冬生花錢雇了幾個人,才慢慢的把家具給打好,地板給鋪好的……
到現在,整個家都還飄著一股清新的木材香氣。
桃桃捱著個兒來布置屋子。
宋秩的房間很簡陋,空蕩蕩的屋子裡,就一張床、一個櫃子、一個書桌和一把椅子。
桃桃就在他屋裡擺了好多盆綠植。
兩個牆角各擺著一大上小一共三盆,床邊也有一盆,書桌上也有,卻是一盆小小的嫩芽。他不知是什麼,問她、她不說,笑嘻嘻地答:“告訴你了多沒意思呀!你讓它陪著你嘛,讓它慢慢開花給你看。”
所以宋秩隻知道,桌上的這盆綠植會開花。
會開出什麼樣的花,他不知道。
他願意等,而且十分期待。
桃桃還會用草和野花編織花環,掛在家裡的任何角落,三四天一換。
他屋裡的牆壁上,就被她掛了兩個——並不是圓形的花環,樣式有點奇特,但草葉配著星星點點的小野花,讓整間屋子都綻放出生命的美。
桃桃還去村裡的河邊撿了好多好多奇奇怪怪的石頭回來,美其名曰“燭台”,還非常強調這“燭台”擺放的方向。可落在宋秩眼裡,他覺得那就是石頭,怎麼擺放都沒問題,甚至覺得她的擺放方式沒那麼牢靠。
直到夜裡,他點亮了立在“燭台”上的蠟燭以後……
原來半壁石頭可以將蠟燭微弱的光收集起來,使空蕩寬敞的屋子變得更明亮些;原來石壁“燭台”被蠟燭照亮以後,是那麼的好看!
正如她所言,她撿回來的燭台,個個都是絕佳的、世上獨一無上的。
這樣的燭台,她放了足足七八個在他屋裡。他嘗試過在夜晚將所有的蠟燭全都點亮;點亮以後,整間屋子亮如白晝,再映襯著屋裡的擺設……
宋秩不知要怎麼形容他的屋子。
嗯,大約是,如臨仙境吧!
據白冬生說,桃桃的屋子才像真正的神仙洞府,但宋秩不敢踏足女孩子的房間,連想都不敢想。
現在,這麼好的女孩子……
有人上門向她提親了???
白正乾總是說,桃桃還是個孩子。所以儘管桃桃頂著十七歲青春少女的美麗外表,宋秩還是儘可能地把桃桃當成小孩子來看。
那——
她真的會嫁給彆的男人嗎?
不行!!!想都彆想!!!
這個強烈的念頭一冒出腦海,宋秩就被嚇了一跳。
他……真的那麼排斥桃桃嫁給彆人?
腦海裡閃現出一幅幅畫麵:
——他記得桃桃跪坐在炕床上,捧著一盆小小的葡萄藤,嬌聲嬌氣地要他和葡萄藤握手。他當時手足無措,因為他不知道葡萄藤的手在哪,後來是白冬生帶頭捏了捏葡萄藤上唯上的一片小葉子,他才有樣學樣的捏了捏……
她高興得朝他露出了明媚又甜美的笑容。
——他記得桃桃躺在炕床上,調皮地用腳踩著他的臀。他逃、她就追。逼得他無路可逃了,索性坐著不動,她也消停了,不緊不慢地繼續踩。
後來宋秩覺察到了,原來她是唱小曲兒,拿腳在他臀部打拍子呢!
他忍不住就想:她唱的到底是什麼小曲兒?她的聲音那麼甜潤,唱起歌來肯定好聽吧?真想聽一聽……
——他記得坐長途班車從城裡回來的時候,她氣呼呼地抱著他的手臂,還咬了他一口!那會兒她的眼淚掛在翹楚的睫毛上半落不落的……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那麼生氣,但老實講,看到她委屈的樣子,當時他的心都碎了。
後來她又指責他小氣,不讓她咬,不摸她的頭什麼的,宋秩不是很能理解她的邏輯。
不過,他知道了她喜歡他摸她的腦袋。事實上也是,隻要他一摸她的腦袋,她就一臉幸福的樣子……
她要的幸福,就這麼簡單嗎?
可他要給她的卻不止這些,以後啊……
這念頭剛一冒出,宋秩徹底呆住,麵上不自覺帶出的笑容也消失不見。
——什、什麼?他要給她什麼???
以後,又怎樣?!
宋秩突然冒出一個荒謬的念頭——
難道說,他喜歡上白桃桃了?
宋秩陷入怔忡。
這時村裡的廣播突然響了起來,“喂!喂有聲音嗎?有聲音嗎?各位同誌、同位村民……請注意!村裡所有的男同誌,全部都集中到村委廣場來!女同誌,除了婦女代表以外,其他人全都留在家裡不要出來!我再重申一次……老人、婦女、小孩都不要出來,不要出來!但是男的全部都出來……”
宋秩聽到了廣播,放下心事,匆匆走出房間,來到了正屋。
白冬生和唐麗人正在彎腰,換上出門才穿的解放鞋。
白正乾就坐在炕床上問了一嘴,“啥事咧?”
白冬生答道:“前兩天就聽說隔壁吉祥村來了一大兩小仨熊瞎子,昨天上隊也說,他們負責的玉米地好像是被熊瞎子闖了,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這個事兒。”
宋秩看到了坐在炕床上做針線的白桃桃。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桃桃頓時感受到濃鬱馨香的靈氣,不由得深呼吸——
她閉了閉眼,又睜開眼睛,甜甜地笑了。
宋秩也笑了。
白家眾人:……
作者有話要說:看到有小天使們說,想看桃桃談戀愛?
但是咱們桃桃不談戀愛的,桃桃直接水(四聲)。
劇透:下一章可能會小小的“虐”一下男主,請大家做好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