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1 / 2)

那邊鬨出的動靜越來越大, 好多學生跑過去看熱鬨……

桃桃看看左右,基本隻剩她一個人還坐著了?

想了想, 她從口袋裡拿出自己的手絹,整齊疊好了放在桌上,代表著這張桌子她占了,然後也擠進了人群。

到底占了身為女孩子的便宜。

農大的學生大多數都是男的,幾乎全是工農兵學員、都是先進分子、在工作單位呆過一段時間的。看到嬌小漂亮的桃桃擠了過來,男學生們齊齊往後退,就怕擠到了她,造成不好的影響。

於是桃桃擠呀擠呀……

她就擠到了包圍圈最裡麵一圈的人牆後頭。

透過前排的人頭,桃桃果然發現了一個很眼熟的人。

——白翡翠?

可是, 那是白翡翠嗎?!

白翡翠是三房最小的女孩兒, 比桃桃小一歲,今年十九。

以前的白翡翠,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農家少女, 但因為生得清秀好看, 三嬸把她當成金疙瘩捧著, 一概農活都不讓她乾, 把她養得細皮嫩肉的,就想著將來用她釣個金龜婿,一家子也好跟著她鯉魚躍農門。

現在的白翡翠呢?

以前苗條纖秀的少女身段,現在變成了豐乳肥臀的少婦豐腴體態;以前粉黛未施也覺得頗有清水出芙蓉的少女容顏, 如今描著眉、還燙了頭發, 身上穿著花衣黑裙、腳下蹬著一雙皮製的涼鞋,手裡還拎著個老乾部才拿的包包——

大約她覺得這是城市女性的扮相?

但落在桃桃眼裡,根本就是十足十的市儈俗氣。

這種感覺……怎麼說呢,大約就是從一朵初綻苞的花、直接變成熟到即將爛透了的果。

桃桃都有點兒不敢相認了。

隻聽到白翡翠正叉腰大罵——

“你就是這樣為人妻子、當人兒女、為人之母的?”

桃桃便又循著白翡翠罵人的角度看去, 看到……王冰鳶跌坐在地上,還打翻了兩個飯盒,飯盒裡的飯和菜潑灑了一地。

白花花的米飯上混著豆角炒肉片、醃菜,和水煮大白菜。

桃桃皺眉。

眾人指指點點了起來——

“有什麼矛盾也不該拿飯菜來出氣吧?”

“就是!有事兒好好說事兒,掀人家的飯盒乾什麼!”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哇!”

“這女的是誰啊,乾嘛欺負我們學校的學生?”

“真是太過分了!”

眾人的議論聲,讓白翡翠有些不安。

她氣急敗壞地看著王冰鳶,揚起巴掌就重重扇過去——

桃桃氣壞了,正要挺身而出,擠在她前頭的孫喜美回頭怒瞪她一眼,“擠什麼擠?”

就耽擱了這麼一會兒……

張靈芝已經架住了白翡翠的手,冷著臉問道:“請問你是誰啊?”

白翡翠瞪了張靈芝一眼,另一隻手指著跌坐在地上的王冰鳶,尖聲說道:“我是她媽!”

此言一出,全場靜默。

——大家都不傻,雖然白翡翠的穿著打扮讓人覺得一言難儘,但還是能看出,她就是一個年輕女人。

王冰鳶看起來也是二十多歲,看麵相,王冰鳶比白翡翠還老氣些,白翡翠居然說她是王冰鳶的媽?

騙鬼呢吧!

桃桃更是目瞪口呆。

一時間,她連孫喜美的硬懟都看不上眼了。

孫喜美覺得自己終於贏了一局,這才得意洋洋地“哼”了一聲,轉頭繼續看熱鬨。

隻見白翡翠狠狠地摔開了張靈芝的手,罵了一句“多管閒事多吃屁”,然後上前、一把薅住王冰鳶的短發,直接摁著王冰鳶往地上倒,罵道:“丟人現眼的東西!誰讓你把這些飯菜灑了的?你給我吃完!全都吃完!但凡剩下一粒飯的,老娘就弄死你!”

眾人又是一片嘩然——

“這女的是不是有病?怎麼逼人吃掉在地上的飯菜?”

“我看也是,你看她年紀輕輕說自己是‘老娘’,這是什麼素質啊?”

“我們快去找老師和學校領導來吧!”

“這種人太過分了!”

“被欺負的那個同學為什麼不還手啊?”

眾人的議論,讓白翡翠煩死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

“我管教女兒,關你們屁事啊!”白翡翠吼道。

桃桃看不過眼,大聲說道:“白翡翠,你發什麼瘋?”

白翡翠愣住。

好半天,她才回過神來,“誰、誰?”

“孫喜美同學,能請你讓一讓嗎?”桃桃問道。

擋在桃桃前頭的孫喜美回頭看了她一眼,終於讓開了一道口子。

桃桃這才走上前去,把王冰鳶扶了起來。

白翡翠像見了鬼一樣的盯著桃桃,“你、你……”

她當然聽出,這把甜潤潤的獨特聲音就是大房的白桃桃的。

可是,三年不見,白桃桃已經不是她記憶裡的樣子。

——眼前的白桃桃不再是當初那個身量未足的瘦弱少女。

幾年來,吃得飽、吃得好,睡得早、睡得好,平時勞動量也足夠的白桃桃早就已經躥高了個子,再加上這幾年來家裡的夥食營養均衡、桃桃還要在每天晚上吃一盅雪耳枸杞啊、桂圓紅棗啊、黑芝麻核桃糊這樣的甜湯,使她的皮膚氣色極佳,麵兒粉白的,臉頰透出健康的紅,眼睛清澈明亮、頭發也是烏黑濃密的……

桃桃是個當之無愧的美人。

白翡翠不敢置信地盯著白桃桃,不敢相信本來就好看的白桃桃愈發美豔、也不相信白桃桃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桃桃沒有理會白翡翠。

她看到王冰鳶的頭上破了道口子,這會兒正汨汨地往外頭淌著血?

桃桃急了,想起來宋秩跟她說過學校裡是有校醫處的,就急忙對張靈芝說道:“靈芝,你快帶冰鳶上校醫那兒看看去!”

男同學劉家強說道:“我陪你們一塊兒去,我認識路!”

張靈芝和劉家強就扶起了渾渾噩噩的王冰鳶,想離開——

白翡翠也急了,上前伸手攔住王冰鳶的去路,氣急敗壞地說道:“今天誰也彆想跑!”

桃桃盯著白翡翠,問道:“你到底是用什麼身份在這兒發瘋?”

白翡翠,“我是這賤人的……”

她突然打量著桃桃的衣著,那“媽媽”二字就再也說不出口了。

——九月初的天氣有些微涼,桃桃穿著樣式簡潔普通的白襯衣,外罩一件薄薄的杏色無袖背心,下邊兒穿著黑色的褲子和一雙皮鞋。

桃桃的穿著也不見得有多麼的富貴逼人,就是很普通的城市女青年的打扮。

但就是,這樣的衣裳穿在桃桃身上,顯得那樣的自然。

以及,桃桃腳下的皮鞋、手腕上戴著的上海牌手表……

根本不是便宜貨。

白翡翠又張了張嘴,這一句“我是王冰鳶的媽媽”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她閉了閉眼。

——在過去,她一直自豪著自己的際遇。雖然剛開始的時候遭遇不測,但不管怎麼說,她還是呆在了京都,光榮地成為了一個城市女性。

雖然是嫁給了一個年紀比她爸年紀還大的男人……

甚至那男人的女兒還比她大了四五歲。

但白翡翠不在乎。

重要的是,她不再是泥腿子了,她現在是城裡人,她丈夫是京都人士!

她還不止一次的想,有機會一定要穿金戴銀的回到老家去,然後狠狠地打大房的臉……

——誰讓大房看不起她?她想借白桃桃的衣裳、頭繩什麼的,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大房犯得著防她像防賊似的?

哼,她就要在大房跟前好好顯擺顯擺!

她做夢都想讓大房一家子悔到腸子青,然後深刻體到“今天的你、對我愛搭不理,明天的我、讓你高攀不起”這句話……

沒想到,如今白桃桃就在眼前,白翡翠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炫耀的話。

桃桃朝著張靈芝使了個眼色。

張靈芝會意,和劉家強一塊兒扶著王冰鳶,急急離開。

這時,桃桃的班主任湯老師和學校領導得到學生們的報信兒,匆匆趕了過來,“發生什麼事了?聽說王冰鳶同學被人打了?王冰鳶同學人呢?”

桃桃答道:“老師,冰鳶被人打得頭破血流的,靈芝和家強送她去校醫室了。”

白翡翠盯住了湯老師。

湯老師戴著厚重的眼鏡兒,一副瘦弱書呆子的模樣兒。

白翡翠衝了過去,“你是王冰鳶的老師?”

湯老師點點頭,又打量著白翡翠,“請問……”

“我是王鳶的媽媽!”

以前白翡翠可以說得心安理得,可自從知道白桃桃也在現場以後,白翡翠突然羞於啟齒了。

但她又不得不硬著頭皮這麼說。

湯老師明顯不相信,“怎麼可能呢?你你你、你看起來比王同學還年輕!”

白翡翠漲紅了臉。

圍觀的女生裡,有相當一部分是昨天親眼目睹了真假王冰鳶跳樓一事的。

她們嘰嘰呱呱地議論了起來——

“昨天王冰鳶就說了呀,她被後媽給賣了!所以才趕不及到學校來報到,這個女的就是她後媽吧?”

“我的天呀這個後媽怎麼這麼年輕!她有沒有三十歲?”

“我看她最多二十五六歲!”

“這個後媽好狠喲!先是賣了王冰鳶的入學通知書,還把王冰鳶也賣了……王冰鳶她爸是不是已經死了啊?”

“這人怎麼年輕就心思歹毒!”

“她犯法了吧?一會兒賣入學通知書,一會兒賣女兒的……”

白翡翠的臉一陣青、一陣紅的。

她也懶得廢話,直接對湯老師說道:“我是王冰鳶的媽媽,我今天來,是給王冰鳶辦退學手續的……”

湯老師大吃一驚,“今天是開學的第一天啊!”

白翡翠不耐煩地說道:“王冰鳶是個有家庭的人!她已經結了婚、嫁了人,有公婆要孝順、有丈夫要侍候、有兒女要照顧……她哪兒來的那麼多時間上學?再說了,一個姑娘家家的,上學有啥好處?你們給錢?!多少錢一個月啊?”

湯老師:……

白翡翠得寸進尺,“還是說,是你不讓王冰鳶離開學校、回歸家庭?你想破壞她的婚姻?你存的什麼心思?是對我們王冰鳶心懷不軌?”

湯老師目瞪口呆。

他是讀書人,從未與這等潑婦對峙過,一時間大腦一片空白。

倒是學校領導田主任反應了過來。

田主任是位中年女性,約四十多歲,說起話來輕言細語,但非常沉穩,“同誌,您自稱是我們學校69級新生王冰鳶的母親?可您看起來實在是太年輕了……請問您丈夫有來嗎?或者是,您有帶結婚證或者戶口本嗎?我們想看一看,確定一下您的身份。”

站在一旁桃桃心想:白翡翠離開如意村整三年,從來也沒有回去去,當然不可能拿得出跟彆人合法結婚的任何證據!

果然,白翡翠頓時惱羞成怒。

她轉頭看了白桃桃一眼,氣得滿麵緋紅,又瞪著田主任,“你去問問王冰鳶!問問她、我是不是她媽!”

田主任笑道:“那是一定要去問的……如果我沒有記錯,這一屆的新生,年紀最小的是二十歲,想來王冰鳶應該不止二十歲了吧?”

白翡翠,“她今年二十三!可不就是結婚的好時候嘛!”

田主任笑著說道:“那也就是說,王冰鳶同學已經成年了,對吧?”

白翡翠:好像聞到了陰謀的味道?

田主任,“所以王冰鳶同學做為一個成年人,是有權力決定自己的前途和命運的。”

白翡翠火了,手指差點兒戳進了田主任的鼻子裡,“寧教人打崽、莫叫人分妻啊!你是不是想教唆王冰鳶悔婚?是不是?我告訴你,你要是真這麼乾了……你就死定了!”

說話這間,張靈芝和劉家強陪著王冰鳶回來了。

王冰鳶的腦袋被白紗布包紮了起來,紗布上還透出了黃色的碘酊。

她本來就生得不太好看,整顆腦袋的三分之一還被雪白的紗布纏繞上,愈發顯得皮膚黝黑、粗糙,再加上氣色不好,又有點兒女生男相……

容貌可所謂是極醜陋了。

白翡翠上前,一把抓住王冰鳶的衣領子,狠狠地搖晃了她幾下,罵道:“你這賤人!是不是在外頭說我壞話了?哼,回頭我讓你爸打死你!打死你那個喪門星的弟弟!”

王冰鳶耷拉著頭,不說話,眼裡含滿了淚水。

白翡翠又轉頭看向田主任,揚手就是一巴掌,重重地摑在王冰鳶麵上——

“啪!”

清脆的掌摑聲音響起,王冰鳶被打得頭一偏,眼淚開始嘩嘩流。

圍觀的眾人們憤怒地指責白翡翠——

“你乾嘛打人?”

“有話好好說,打人是幾個意思?”

“這是文明社會,不要動不動就打人!”

“君子動口不動手啊!”

桃桃也被氣壞了,雙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

白翡翠對田主任說道:“你看看!看看啊……她長就是這麼個鬼樣子!男不男、女不女的,根本就是個醜八怪!現在是有人願意娶她!她好不容易才嫁出去,有了家庭,你們這些人,還想要破壞彆人的家庭和夫妻感情嗎?”

田主任看都沒看白翡翠一眼,問王冰鳶道:“王冰鳶同學,你彆害怕,你心裡是怎麼想的,隻管告訴我,我尊重你的意見。”

王冰鳶顫顫巍巍地開了口,“我……”

白翡翠斜睨了王冰鳶一眼,冷冷地說道:“有時候呢人也不能太自私了,你說是吧?你成年了你能跑,可你弟弟是個瘸子啊,他又跑不了……到時候你拍拍屁股走了,要是你爸爸一發火,把你弟弟的另外一條腿也給打斷了……你說說,你弟弟會不會恨你啊?”

王冰鳶頓時如墜冰窟。

“我、我……”

王冰鳶渾身顫抖了起來。

桃桃挺身而出。

“冰鳶,你彆怕她!你心裡是怎麼想的,你告訴老師和田主任!就算你爸爸禽獸不如,也不能往死裡打孩子啊!我們可以上報組織,然後去找婦聯、去法院!”

白翡翠急了,“白桃桃你發什麼瘋?!我們家的家事礙著你了?”

桃桃瞪著白翡翠,“我倒要問問你,你說王冰鳶的事是你的家事?你什麼時候結的婚?結婚證在哪兒?你拿來給我看!”

白翡翠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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