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繼續說道:“你有什麼資格打冰鳶?你有什麼資格說你是王冰鳶的媽媽?你根本就不是……就算你和王冰鳶的畜牲爹睡覺了,你也隻是一個姘婦而已!你有什麼資格左右彆人的人生?王冰鳶是成年人,她有權利決定她自己的未來和命運!”
“還有!我懷疑王冰鳶根本就沒有結婚!她在三天前被你騙到鄉下去了是不是?你、是不是拐賣了她?如果是……”
說到這兒,桃桃轉頭看向王冰鳶,大聲說道:“王冰鳶,你不要害怕!如果是真有隱情,如果是你不願意的,我陪著你一起去派出所報案!好人不能被欺負!冤屈一定要洗清!正義必須得到伸張!”
白翡翠急了,朝著桃桃揚起了巴掌!
桃桃才不怕白翡翠呢。
要是白翡翠敢對她動粗,那她就動用靈力來教訓白翡翠!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王冰鳶“啊”的大叫一聲,朝著白翡翠衝了過來,“你敢打桃桃,我跟你拚啦……”
白翡翠被王冰鳶給撞了個趄趔,再加上地板上灑著帶油水的飯菜,她“哎喲”的喊了一聲,摔倒在地。
身材高大的王冰鳶撲進嬌小的桃桃懷裡,嚎啕大哭,“桃桃!桃桃……救救我!我、我再也不想在那個家裡呆了!我要上學、我要學習,我還要我弟弟……嗚嗚嗚!”
桃桃輕輕地摸了摸王冰鳶的頭,還特意避開她頭上纏了紗布的地方,柔聲說道:“好,那我們請湯老師、田主任幫幫我們,以後我們好好上學、好好學習,把你弟弟接來,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王冰鳶嗚嗚地哭,“還有我奶奶,他根本就不願意養我奶奶……我要和我奶奶、我弟弟一起生活,還有!我才不要結什麼鬼婚!根本就是她把我騙到陶家去的!”
“陶家人把我關了起來,要我嫁給陶老擔……嗚嗚陶老擔都快五十了,連孫子都有了……我不肯,他就想強女乾我!但是我力氣比他大,他打不過我就、就想著把我餓壞了再動手嗚嗚,半夜的時候我爬上梁揭了他家的瓦……才逃了出來的!”
一個又一個匪夷所思的事件從王冰鳶的嘴裡說出來,圍觀的眾人們再次震驚了!
桃桃心疼壞了,緊緊抱住王冰鳶,“冰鳶,你可真厲害!原來你把自己保護得這麼好……這是好事兒!”
王冰鳶哭道:“桃桃我要告陶老擔!我還要告白翡翠……告我那個沒人性的爹!啊啊啊啊啊……”
圍觀的學生們全都氣壞了,紛紛指責白翡翠——
“王冰鳶太可憐了!”
“她這後媽真有意思,居然是個姘婦?她還很年輕吧?上趕著給人當姘婦她圖啥?圖王冰鳶的爹太老麼?”
“關鍵是,她還沒把自己當外人,拿王冰鳶做牛做馬呢!”
“王冰鳶為什麼不反抗啊?”
“你沒聽說嘛,她弟弟還在她那渣爹的手裡!”
“那姐弟倆一起反抗嘛!縱容壞人隻會讓他得寸進尺!”
“氣死我了,要是王冰鳶她爹在這兒,看我不打死他!”
群情激奮之下,白翡翠終於感覺到害怕了。
“你、你們!”白翡翠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色厲內茬地指向王冰鳶、桃桃、田主任等人,“你們……走著瞧!彆等我們當家的趕了來,你們就……死定了!”
說著,她一瘸一拐地走了。
桃桃揚聲說道:“你站住!我們老師已經報警了,你不許走——”
一語未了,便見白翡翠拔足狂奔而逃。
眾人:……
桃桃安慰王冰鳶,“你看,你硬氣起來,壞人就害怕了。但如果你害怕她的話,她就欺負你越狠。”
王冰鳶抬起頭,淚眼迷蒙地看著白翡翠倉皇逃走的背影,十分吃驚。
田主任先是揮退了圍觀的學生們,“好了同學們,請各就各位吧!該吃飯就去吃飯,彆耽誤下午的學習!”然後又喊了飯堂阿姨過來打掃衛生。
跟著,田主任對王冰鳶說道:“王冰鳶同學,我想邀請你一塊兒吃午飯,咱們邊吃邊聊,好嗎?”
王冰鳶看向了桃桃。
田主任善解人意地說道:“那白桃桃同學也一起吧?”
王冰鳶先鬆了口氣,拚命點頭。然後又怯生生地看向了桃桃,生怕她不願意去。
桃桃就說,“那我先去打飯!”
張靈芝說道:“你們先跟著田主任去,我幫你們打了飯送過去!”
田主任向張靈芝道謝,“謝謝你了同學。”
張靈芝朝著田主任鞠了躬,彎腰拾起跌落在地上的桃桃和王冰鳶的飯盒,匆匆走了。
田主任又對湯老師說道:“您畢竟是學生的班主任,呆會兒也請您過來旁聽一下吧!”
湯老師點頭,“哎,那我也去打個飯,這就來啊。”
田主任就帶著桃桃和王冰鳶走了。
路上,田主任問起王冰鳶的家庭情況。
王冰鳶一五一十說了。
她父親是環衛處的一個科長,有個很不好的習慣就是酗酒,每每喝醉以後就打人。王冰鳶從小就看著母親捱打,而且她還知道,捱了父親的打、千萬不能反抗。要是不反抗,被打一頓就算了、過去了。
如果反抗了……
那一年,王冰鳶的弟弟實在忍不住,在目睹母親被打得頭破血流、奄奄一息以後,衝過去護住了母親。
結果,她可憐的母親被生生打斷了肋骨,生生地吐了一夜的血,還有她弟弟,被活生生打斷了一條腿。
王冰鳶當時爬到了床底層,瑟瑟發抖地等待天亮,一句話也不敢說。
第二天天亮以後,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母親抓著掃帚去掃大街,最後一頭栽在地上,沒了。
她父親壓根兒不關心弟弟的傷勢,還去單位鬨了一場,說母親是死在崗位上的,拿到了一筆不菲的撫恤金。
母親死後,王冰鳶和跛了足的弟弟就成了被家暴的對象。
沒多久,白翡翠出現在王家。
王冰鳶和弟弟真正悲慘的日子到來了。
——原來狠父也就是愛酗酒,不喝酒的時候還算正常。姐弟倆至少有衣穿、有飯吃、有地方住。自打白翡翠一來,就把狠父手裡的錢全都收走了!她逼王冰鳶上交所有的工資,還逼王冰鳶的弟弟跛著腿去外麵撿破爛換錢,有時候弟弟實在找不到錢了,白翡翠就逼他出去偷、出去搶……
少年也是有幾分骨氣的,違法的事情堅決不乾。
白翡翠就不讓他吃飯,大冬天的讓他穿著單衣站門外。
幸好鄰居心善,總會偷偷喊了弟弟去她家裡烤火、等狠父和白翡翠睡覺以後,再讓他回家去,有時也會給他一些吃的。
王冰鳶是為了養活弟弟,才拚命工作的。
她不是天生愛掏糞,而是……總能攢到些糞水,賣給彆人,一分錢三桶,她三五天就能攢到五分錢,讓弟弟至少每天能在單位飯堂裡吃上一個饅頭。
聽了王冰鳶和弟弟的生活……
桃桃心裡難受死了,田主任更是直接抹起了眼淚。
不多時,張靈芝過來送飯,湯老師也捧著飯盒趕到了田主任的辦公室。
幾個人就一邊吃飯,一邊商量著要怎麼辦。
王冰鳶抹了把眼淚,“主任,你救救我和我弟弟吧,我們……再也不想和他一直生活了。”
田主任問道:“你弟弟現在在哪兒呢?”
王冰鳶答道:“正好這幾天我奶奶從鄉下來,一到家就看到他打我弟弟,我奶奶就帶著弟弟出來了……昨天還找到了學校,如今她們也不敢回去,就在咱們學校附近找了個地兒貓起來,我們說好了今天晚上一起見麵的。”
田主任,“你繼母……”
“她不是。”桃桃立刻糾正。
王冰鳶哭得太厲害,打起了嗝兒,磕磕巴巴地問桃桃,“桃桃你、你認識她嗎?她怎麼知道你的名字?”
桃桃答道:“她是我的堂妹。”
眾人齊齊驚呆。
一直致力於當背景板的張靈芝忍不住問道:“桃桃,你今年也才二十歲!冰鳶的後媽比你還小?”
桃桃點頭,“白翡翠今年十九歲。”
然後又嚴肅地說道,“你們想想,要結婚必須得開介紹信,還得拿了戶口證明去!而三年前她就失蹤了,這三年來,她從未回過鄉,不存在和冰鳶爸爸結婚一說……至少她絕對不是冰鳶爸爸的合法配偶。”
湯老師十分震驚,“她這麼年輕,圖啥呢?”
田主任想了想,說道:“如果是這樣,恐怕她回去就要先下手為強了,搞不好會先報警。為保險起見,最好我們也馬上報警,然後就像桃桃說的,馬上找婦聯……隻要我們得到婦聯的支持,冰鳶的情況會好很多。”
說著,田主任看向了王冰鳶。
王冰鳶卻看向了桃桃,“桃桃,你說……如果我和我奶奶、我弟弟一起搬出來住,我們……有活路嗎?”
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全心全意地相信桃桃。
桃桃說道:“你奶奶多大年紀了?弟弟多大了?”
王冰鳶,“奶奶七十了,身體還挺好的,能上山砍柴、能下地種田。弟弟十五歲,跛了一條腿,乾不了重活。但他手巧,會乾篾匠活計、會捏陶碗什麼的。”
桃桃,“先請婦聯的同誌們幫忙想想辦法,這世上隻有懶死的人、萬萬沒有餓死的人!何況聽起來他們都是勤快人,肯定會有辦法的。”
田主任笑了,“桃桃說的在理!”
王冰鳶深呼吸,轉頭對田主任說道:“田主任,請你……幫幫我,幫我報警、幫我找婦聯,我、我想過上正常人過的日子……”
一語未了,她又哭了。
田主任,“好了彆哭了,這事兒交給我。你呢就安心上課去,回頭要是公安、婦聯的要來找你問話的,我會安排好再通知你。你看看,你這麼辛苦才當上工農兵學員,好日子才剛開始呢,彆哭了啊……”
王冰鳶點頭,由衷地說道:“謝謝您啊田主任!”
桃桃、王冰鳶和張靈芝回到了教室。
副班長舒國偉過來找王冰鳶,“王冰鳶同學,我們……都聽說了你的事兒,我們……都希望你能勇敢的麵對生活的苦難,但我們也做不了太多,所以這個請你收下。”
他遞過來一個裝粉筆的空盒子,上麵還有些汙跡。
王冰鳶不明所以地接過,打開一看,呆住了。
——盒子裡裝著厚厚的一迭錢!全是一分、二分、五分的零票,偶爾有一角或兩角錢的票子。
“副班,我……”
王冰鳶又想哭了。
舒國偉說道:“這是我們的一點兒心意,其實也沒多少錢,我數過了,一共三塊七角五分錢,可能幫不了你什麼,但這也是我們能為你做的……聽說你還有奶奶和弟弟需要扶養,這些錢……恐怕也是杯水車薪,你不嫌棄就好。”
王冰鳶緊緊地抓著那個紙盒,拚命點頭,“謝謝、謝謝大家了!”
桃桃笑了。
——她頭一回意識到,這可真是一個寶藏班集體呢!
好暖呀!
桃桃動起了小心思。
——法律那邊,田主任會幫王冰鳶一家;那,有沒有其他的法子,可以在經濟上幫助一下王冰鳶一家呢?
……
卻說白翡翠在農大丟儘了顏麵以後,就匆匆回到了王光財家。
家裡亂七八糟的。
以往王冰鳶、王雪鵬在家的時候,總會有人把家裡家外的收拾乾淨,衣裳洗好,一日三餐做好……可現在,王光財的老娘從鄉下來,帶走了王雪鵬,王冰鳶又逃到了農大,家裡的家務和衛生沒人做,這幾天亂糟糟的連白翡翠自己也看不過眼。
就還是不想乾。
憑啥啊?
她十□□的漂亮大姑娘,沒名沒份地跟著個快五十歲的老漢……是他祖上積了德!
白翡翠索性在家裡翻找了一番,想看看王光財那個死鬼到底把錢藏哪兒了……
門外鄰居在喊,“光財媳婦兒?”
“乾啥?”白翡翠怒吼了一聲。
鄰居,“……王光財的姐姐過來找你倆,你倆不在,留話說讓你倆去她家一趟!”
白翡翠翻了個白眼。
——前頭王冰鳶拿到了工農兵學員的名額,王光財的姐姐就過來和她商量,說想讓王冰鳶把上學的名額讓給她的女兒章三美。還說隻要事成,就給白翡翠三百塊錢。
白翡翠貪錢,同意了。
轉頭她就找到京郊附近一家想娶媳婦兒的老光棍陶老擔——陶老擔今年五十二歲,上有癱瘓的老娘要人侍候,下有一個三十歲的癡傻兒子要看顧,三年前他給傻兒子討了個傻兒媳,生下一個孫子後,傻兒媳走丟了……
一大家子老的老、傻的傻、小的小,沒個勤勞的女人侍候,這苦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他就起了心思想找個二三十歲的女的當老婆。
白翡翠找上了陶老擔,把情況一說,陶老擔暗中相看過王冰鳶幾次,覺得這姑娘醜是醜了點兒,但勝在身體健壯、力氣大,還是個二十出頭的黃花閨女……陶老擔很滿意,又心想:反正這錢最終還是要讓嫁過來的王冰鳶還的……
遂砸鍋賣鐵東拚西湊的借來三百塊錢,很爽快地交給白翡翠當彩禮。
於是幾天前,白翡翠把王冰鳶誆到了陶老擔家,又把王冰鳶的入學通知書給了章三美,因害怕王光財有意見,又分給他二百塊錢……
王光財沒意見,問都沒問過一句。
倒是前一天王光財的老娘突然從鄉下摸了來,問起她的大孫女兒去了哪兒……
王雪鵬這才嚎啕大哭!
不過,王雪鵬也不知道姐姐去了哪兒,隻知道白翡翠把姐姐的入學通知書給了章三美。王老太被氣得七竅冒煙,提起門栓就要打王光財……
白翡翠趁亂跑了。
晚上回去的時候,才聽說王老太帶著王雪鵬走了,說要上學校去找王冰鳶。
白翡翠還是有點兒害怕的,趕緊去找王光財的姐姐、也就是王老太的長女說這事兒。王光財的姐姐說,“沒事兒!她一個農村老太太,能找著農大在哪兒嗎?就算她找著了也不怕,我和她說道說道就成,王冰鳶是她的孫女兒沒錯,可我們三美也是她的外孫女兒啊,這手心手背的都是肉!”
白翡翠放下了心。
誰知她剛到家,陶老擔就領著族人氣勢洶洶地衝了來,說王冰鳶跑了!又說如果王家不把王冰鳶送回去,要不他就鬨到環衛處去、要不就要白翡翠抵債,當他陶老擔的媳婦兒!
白翡翠當然不願意了。
這時王光財的姐姐帶著章三美也找來了,說東窗事發,王冰鳶跑到農大那邊去跳樓、被人攔了下來,然後公安都去了,章三美被農大趕了出來,農大還說要告章三美!
王光財的姐姐吵著鬨著要白翡翠退錢!
白翡翠因此又跑了,還在心裡把王光財的姐姐罵了個狗血淋頭:當初不也是你說沒事兒的?現在出了事兒就來找我的麻煩?神經病!
不過,她還是想再努力一下,去農大把王冰鳶帶回來,交還給陶老擔——畢竟陶老擔是外人,發起狠來她還是很害怕的。
至於章三美麼,白翡翠壓根兒不想管……
這會兒白翡翠在家裡搜刮了一圈,硬是一分錢沒找著!她有些氣惱,坐在床上休息,心裡暗罵王光財還真會光財!太特麼小氣了!
殊不知,這會兒下班回來的王光財已經被他姐給攔在了家屬大院的外頭。
姐弟倆交頭結耳了一陣子,姐姐才笑著揚長離去。
王光財臉色陰沉地回到家,看到白翡翠坐在臟亂如垃圾堆一般的屋子裡還一副怡然悠得的樣子?
王光財心裡有氣,忍不住又想起了家姐的話。
白翡翠見他回來了,就指著被她翻得亂七八糟的屋子,說道:“你瞅瞅,你姐來家一趟、就像抄家一趟!哎你還愣著乾啥?快去打飯回來吃啊!還有,打了飯回來你把這屋子收拾一下!又臟又亂的我都看不下去了!”
王光財皺眉看著白翡翠。
良久,他下定了決定,說道:“走,帶你去外麵吃。”
“真的?”白翡翠驚喜地問道。
王光財“嗯”了一聲,定定地看著年輕美豔的白翡翠,突然又生出些不舍來。他反手關上門,獰笑著朝白翡翠走去,“你先讓我吃爽了,呆會兒我就帶著你出去吃個夠!”
白翡翠想去國營飯店吃飯,就含嬌含嗔、半推半就的被他推上了床——
當夜色降臨的時候,王光財帶著手軟腳軟的白翡翠出了門。
白翡翠有些疑惑,問道:“這都晚上了,哪家國營飯店還開門啊?!”
王光財一笑,“那肯定是……高級飯店了。”
說著,他帶著白翡翠離開了家屬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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