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光財搖搖晃晃離開桌子的時候, 所有人全都盯住了他。
當然,因為角度的原因, 沒人看到宋秩伸出大長腿絆了王光財一下。
王光財倒地之後,搖搖晃晃爬起來,猛然看到王冰鳶,二話不說舉起凳子就往王冰鳶的頭上砸。
兩個公安飛快地往趕了過去,一個把王冰鳶拉到身後,另一個拉住了被王光財舉高的凳子……
然而,王光財出手的力氣和速度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他直接一腳踹向了公安。
那公安錯估了王光財的速度和力量,不但沒躲開,還被踹出去三四米遠!
農大保衛科的科長和倆保安立刻衝了上去……
好家夥, 那王光財跟瘋了似的, 嘴裡亂七八糟地辱罵著王冰鳶,然後一手一個的放倒了一個科長兩個保安!
在場還有不少學生也在飯堂吃飯。
頃刻間,女學生們尖叫大哭、四處逃散, 男學生們紛紛指責。大多數人逃了, 但也有少數幾個膽子大的站在一旁, 想伺機過來製服王光財。
宋秩站起身, 冷冷地盯著王光財。
——他不會忘記剛才這貨看向桃桃的眼神。
他無法容忍。
被他放在心尖上寵溺著的姑娘,含著怕化了、捧著怕飛了,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東西全都搜羅了來堆給她……
她怎能被那樣邪惡又醃臢的眼神所褻瀆?
宋秩盯著王光財,眼裡陡然綻出陰鷙暴戾的光。
他不聲不響地站起來, 陰森森幾步走上前, 以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躥到王光財身後,毫無征兆的一把抓起二百多斤重的王光財,輕巧舉高、又重重砸下——
這一連串的動作如同行雲流水一般,毫無半秒停頓。
“砰!”
那巨碩肥胖的軀體結結實實地摔在水泥上, 發出驚心動魄的一聲悶響。
王光財不動了。
把王冰鳶護在身後的那個公安立刻過去,伸手在王光財的鼻下探了探,這才鬆了口氣,“他暈過去了……”
話音未落,眾人就聽到了王光財如同打雷一般的呼嚕聲音。
所有的人全都驚魂未定。
農大校長訕訕地對宋秩說道:“小宋你、你……你力氣還挺大哈哈哈哈哈。”
宋秩已於一瞬間恢複了斯文儒雅的模樣兒,很有禮貌地含笑解釋道:“下鄉插隊這些年,我乾的是鐵匠活計。”
校長:……
幸會、幸會。
婦聯的工作人員歎道:“這個人喝醉了酒就發酒瘋,六親不認,打人還這麼厲害,難道說,他妻子真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田主任則心疼地看向了王冰鳶,“可憐那兩個孩子喲!剛才在辦公室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如果是正常的父女關係,冰鳶怎麼可能怕成這樣?”
這時,大家都趕過去照顧那個被王光財踹了一腳的公安。
隻見那公安臉色鐵青,嘴角邊還泌出了血跡?
眾人被唬得不輕,用條凳抬了他出去,急急趕往醫院了。
有學校領導在,這些事情倒是不需要桃桃和宋秩出麵。不過,田主任和婦聯的工作人員把王冰鳶帶走了,說想單獨和她聊聊。
王冰鳶還想拉著桃桃和張靈芝作伴,但婦聯的工作人員不允許。
鑒於對方是女人,而且抱有極大的善意,不省人事的王光財也被保衛科的人看守了起來……王冰鳶不再惶恐害怕,跟著田主任走了。
桃桃就和宋秩往工大的單身宿舍走。
宋秩的臉色非常陰沉,一直牽著桃桃的手。
——也不知為什麼,王光財色迷迷地看著桃桃的眼神,到現在都沒辦法讓宋秩釋懷。
桃桃也感覺到了宋秩的不高興。
她一直在琢磨。
是因為沒吃上好吃的飯菜嗎?還是因為他空腹喝了酒?啊,會不會是,他在揍王光財的時候受傷了?
桃桃趕緊伸出手,摸了摸宋秩的肚子——呃,他的小腹處全是結成硬塊兒的腹肌,她也摸不出來他是不是餓壞了。
桃桃摸了摸宋秩的腦門兒——她停下來,踮起腳尖、朝他伸手探去;他意識到她的意圖,立刻低下頭,很順從地配合她。可是他額頭的溫度很正常,看起來也沒有任何的不舒服。
最後桃桃又拉過宋秩的手,翻來覆去的看——他的手,溫暖而乾燥、修長而又有力,指腹與掌心處都有薄繭,這是他長時間乾農活造成的。好像也沒有哪裡受傷?
桃桃擔憂地看著宋秩,“你哪裡不舒服嗎?”
宋秩:……
——她什麼也不知道。
他看著她懵懵懂懂的眼神,歎氣,摸了摸她的腦袋,“沒有。”
桃桃,“那今天我煮麵給你吃,好不好?”
宋秩,“還是我煮吧,你抓緊時間洗熱水澡。”
桃桃想了想,“那你還是打三個雞蛋,然後你兩個、我一個!”
宋秩終於笑了,意有所指地問道:“免得我太虛?”
桃桃頓時惱羞成怒,摔掉他的手,還重重地哼了一聲,跑到了他的前麵。
宋秩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本來他的不開心,是源自於彆人覬覦他心愛的姑娘,可他的姑娘又看不懂彆人的性暗示,這多多少少會吃虧。可轉念一想,他也沒打算跟她分開,既然她不懂這些,那就由他來守護她好了。
何必要求她來領會那些醃臢不堪的東西?
兩人回到了宋秩的單身宿舍。依舊是宋秩煮麵、桃桃先去洗澡。
吃完飯,桃桃主動關上門,把宋秩推倒。
她能感覺到宋秩今天很生氣。
但她不知道為什麼。
以前的他,大多數都是很溫潤的樣子。當然有時候他也有情緒,但大多能控製,至少能維係麵上的表情。
他鮮少有情緒失控的時候。
今天就是。
她壓住他,咬了過去,力度比平時重,但也小心翼翼。
宋秩的眼神一下子就變得幽暗。
他緊緊抱住大白桃,氣勢霸道濃冽,完全不容人抗拒。
桃桃七手八腳的掙脫了,嘟著嘴兒問:“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他定定地看著她。
“為什麼生氣?”桃桃歪著腦袋看著他。
宋秩淡淡地回答,“沒有。”
——本來也與她無關。
桃桃質疑他,“那你怎麼跟平時不一樣?是因為你喝了酒?”
宋秩:……
“聽說男的喝醉了酒就硬不起來了!”
宋秩:!!!
第一,我沒醉。
第二,你從哪兒聽到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到底能不能硬起來!
不過……
宋秩開始算計了。
——大白桃一向沒心沒肺的,很少這樣擔心過他。不如……
宋秩皺眉,“跟喝酒無關,但確實有點不舒服。”
桃桃大為關心,“哪裡不舒服?”
“手疼。”宋秩隨口答道,然後他抱著大白桃輕輕地舔了一會兒,又悄聲說了句什麼。大白桃很猶豫,但考慮到他今天揍王光財、揍到手疼,為了照顧他的情緒,她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躺了下去……
夜裡宋秩送桃桃回女生宿舍的時候,桃桃趴在宋秩背上昏昏欲睡。
直到他將她提溜著、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地上,桃桃還沒反應過來,閉著眼睛往女生宿舍走,走到二樓、她睜眼朝下望了一眼。
他站在樓下,滿麵含笑地看著她。
桃桃總覺得好像哪裡不對?
就是腦子渾渾噩噩的,怎麼也想不出。
回到宿舍,她去陽台上朝著宋秩揮了揮手,然後嗬欠連天的爬上床——
寢室裡的姑娘們正在嘰嘰呱呱的吵得很熱鬨,聽起來分成了兩派:
一派以孫喜美為首,談論的是怎麼整治錢翠翠那個偷山楂糕的賊;一派以趙靜蓮為首,商討的是今天在飯堂裡看到王冰鳶她爸打她的事兒……大家就正七嘴八舌的說著,要怎樣給王冰鳶捐款。
桃桃掃了一眼,發現王冰鳶和錢翠翠都不在。
隱隱約約的,桃桃又好像聽到有人在樓下喊自己的名字?
“姐——王冰鳶!白桃桃……張靈芝!”
桃桃已經聽出,來人是王雪鵬。但她累得渾身酸疼,趕緊喊張靈芝,“靈芝!好像冰鳶弟弟來了……”
張靈芝連忙跑到陽台那兒,應了一聲,“哎!就來,等等啊!”
她就準備下去看看,桃桃叫住了她,“先彆說冰鳶她爸找來了,免得她弟弟擔心,就說老師找冰鳶有事兒。要是她弟弟有什麼事兒,明天中午讓冰鳶回去看看。”
張靈芝應下,匆匆下了樓。
沒一會兒她就回來了,手裡著好幾個花裡胡哨的收納架。
桃桃一見就笑了。
——其實她就猜到雪鵬是過來送收納架的。
張靈芝把東西給了桃桃,又轉達了王雪鵬的話,“雪鵬說家裡沒事兒,主要是冰鳶本來說好了今天回家去跟他和奶奶吃飯的,不知為什麼沒回去,就過來問問,順便把你要的東西送過來……”
說著,張靈芝壓低了聲,“他把這兩樣東西的成本說了,說能賣多少錢由你說了算……”
桃桃沒吭聲,不住地擺弄那兩樣東西。
果然就像王冰鳶所說的那樣,王雪鵬的手很巧——鐵絲絞得很結實,花布也縫得很細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配色不太行,有點兒土不拉嘰的。
不過,王雪鵬還是很聰明的,一共兩款架子:衛浴架就是鐵線架,光著;但是收納架上縫了花布,所以他給縫了三種不同顏色的花布。
桃桃就不停地翻來覆去的看。
孫喜美非常關注桃桃——從小到大,她就一直活在讚美之中。彆人羨慕她的出身,羨慕她的才華,也羨慕她的容貌、身段……
在來到京都上學之前、在見到白桃桃之前,孫喜美一直擁有著足夠的優越感。
可自打遇見白桃桃以後,孫喜美就覺得,這個白桃桃是不是專門來打擊她的啊?
——白桃桃長得比她漂亮、聲音比她甜、身段比她軟,聽說演講的時候還不怯場,分明年紀最小,卻當上了班長呢!
孫喜美的心裡,那叫一個羨慕嫉妒恨啊!
這會兒看到白桃桃拿著個花布架子比劃來、比劃去的,孫喜美忍不住出聲詢問,“哎,你拿著的那是什麼啊?”
桃桃不理她。
她把她的梳子、手持鏡子、發繩、扇子、小號手電筒,甚至連擦臉用的雪膚膏什麼的都放進那個花布架子上,然後左看看、右看看……
張靈芝道:“是要打釘子是不是?來我幫你!”
桃桃笑嘻嘻地答應了,指了一個地兒,“釘子幫我打在這裡!”
她選擇的地方是她的床頭處,屬於躺在她床上也能拿到、站在地上舉高了手也能拿到的地方。
張靈芝果然摸出一顆釘子,找了一本厚書過來,砰砰砰的敲打了一會兒,釘子釘穩了。
桃桃把裝滿了零碎小東西的收納架掛了上去。
想了想,她躺下了,然後摘下了腕間的手表也放入收納袋。過了一會兒,她又把手表掏了出來,同時還從收納袋裡拿出手電筒,打開手電筒照了照手表,又把手電筒熄了,分彆將手電筒和手表放回到收納袋裡。
最後,桃桃坐起身,一臉的讚許表情,“嗯,這個還可以哦,真好用!”
這本來就是她故意展示給寢室裡的姑娘們看的。
果然如她所料,姑娘們瞬間炸了窩——
“哎呀這玩意兒好!能收各種零碎東西!”
“再把襪子、底褲和內衣收好了,那就更清爽了!”
“好看是好看,就是這花色也太土氣了!”
“桃桃你這東西哪兒來的,是買的麼?多少錢一個呀?”
“我也想要一個……”
桃桃說道:“這是我找冰鳶買的呀,七角錢一個!”
——王雪鵬報的成本價是六角二分錢。
不過,桃桃和程竹君合作多年,一眼就看出王雪鵬的價格是不對的。
先這麼著。
把市場打開再說。
眾人聽說這個收納架才七角錢一個,頓時睜大了眼睛,異口同聲地說道:“桃桃,你拿過來給我們看看嘛!”
桃桃大大方方的把東西遞去讓她們看。
張靈芝朝她使了個眼色,意思是:雪鵬才賺八分錢一個啊,這劃得來嗎?
桃桃一笑。
這時王冰鳶推門而入,滿身的疲倦、一臉的憔悴。
姑娘們立刻停止了交談,紛紛問她——
“冰鳶你回來了?”
“冰鳶你吃飯了嗎?我看你在飯堂也沒好好吃,我這有個饅頭,你吃吧?”
“冰鳶你洗澡嗎?我和雪紋攢了開水,你趕緊拿去洗個澡吧!”
“冰鳶啊今天沒事吧?沒被那個人嚇著吧?哎呀我們都看到了,真嚇人……”
“冰鳶,以後有什麼事就跟我們說一聲,我們都住在一個寢室裡,就該像親姐妹一樣要好……”
王冰鳶沒想到同學們這麼熱情,一時間懵了。
桃桃催她,“冰鳶你趕緊先去洗澡,隻有二十分鐘就要熄燈了!”
王冰鳶想也不想地點點頭。
就有兩個姑娘上前,非要把她們保溫瓶裡的開水各倒了一大半在王冰鳶的桶裡,又催她趕緊去洗澡。王冰鳶十分詫異地謝過她們,拎著桶拿了換洗的衣裳就往輿洗室跑。
桃桃想起一事,也急忙下了床,拿了一個衛浴架追了去,“冰鳶,你試著用用這個!”
孫喜美的頭腦特彆靈活,看到桃桃拿著個架子去追王冰鳶,她也跟著往輿洗室跑。
當下,還有兩個姑娘也追了去。
王冰鳶莫名其妙。
桃桃朝她使了個眼神,“上回我花一塊錢找你弟弟訂做的這個架子啊,剛才他送來了,我想試試看好不好用。”
王冰鳶瞪大了眼睛:雪鵬來了?
但見桃桃笑得甜蜜蜜的,知道家裡應該無事,也就放下了心。
倒是跟在身後的孫喜美聽到了,很是驚詫,“這個東西要一塊錢呀,好貴!那個,它怎麼用?”
說話之間,幾個姑娘來到了輿洗室。
桃桃把這個架子掛在洗澡隔間裡,一拉——平板鐵絲架就變成了一個立體的籃子,王冰鳶按桃桃的吩咐,把乾淨衣裳放進了籃子裡,又把毛巾蓋在乾淨的衣裳上麵。
籃子的底下還有兩個可以放下來的鐵網擋板,王冰鳶也按著桃桃的吩咐,翻了一個下來,把她的香皂放在上頭。
桃桃又指著另外一個擋板說道:“這裡可以放梳子、洗發膏什麼的,不過今天冰鳶不洗頭,就展示不了了……”
張靈芝催道:“你們快點兒出去吧,讓冰鳶好好洗澡,這隻剩下十幾分鐘就要熄燈了。”
桃桃這才和其他的姑娘們一塊兒跑了出來。
孫喜美追上了桃桃,“哎,這兩種架子是王冰鳶的弟弟做的?一個七角錢,一個一塊錢?那我買兩個唄,正好趙靜蓮她們不是在說,想幫王冰鳶渡過難關麼!”
桃桃,“你跟我說這個乾嘛?又不是我賣架子。”
孫喜美一噎。
半晌,她又輕輕地說了句,“白桃桃……今天中午的事兒,是我不對。那會兒我確實被錢翠翠給誤導了,覺得你是偷我山楂糕的賊……我、我向你道個歉啊,對不起……要是你還惦記著這事兒,以後我可不管了,反正我已經向你道歉了!”
說著,她紅著臉、撅著嘴兒搶先一步進了寢室。
桃桃愣了一下,抿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