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軒及時拉住她,揚聲朝屋裡喊了一句,“宋大嫂!我是劉曉軒,我過來接方瑩了……感謝你昨天照顧她一天啊!現在你需要好好養身體,我就不打擾你了,回頭等你出了月子我們再過來拜訪你……”
然後就抓著方瑩走了。
方瑩快氣死了,“劉曉軒你有病啊!你把那兩瓶黃酒送了人……你問過我的意見了嗎?你一天到晚的說你自己是知識分子,那你尊重過我嗎?”
劉曉軒更氣。
這時候他已經氣衝衝地拉著她走出了科研站,索性一鬆手——
方瑩受慣性一拉扯,摔在地上。
所幸科研站建在小山坡上,前頭是一片平整又茂密的草叢。方瑩雖然摔地上了,卻並沒有受傷。
她拍拍褲子,又站了起來。
劉曉軒怒視著她,“那你一聲不吭地就跑到我同事家裡來,你尊重過我嗎?你有沒有考慮過,宋秩的妻子剛生完孩子,人家需要休養,不適合費精神見客!”
方瑩有些不以為然,“我看她也沒怎麼樣!”
劉曉軒深呼吸。
他不想和她在這兒吵架,不好看。
“走吧,回去再說!”說著,劉曉軒朝著湖邊走去。
方瑩追了上去。想了想,她問他,“哎劉曉軒,謝馥春的鴨蛋粉……是什麼?”
劉曉軒一愣,猛然回過頭看著她,“你、你想乾什麼?”
他態度之激烈,讓方瑩愈發疑惑。
“我就是問問,你這麼激動乾什麼?”方瑩嘟嚷道。
劉曉軒再次深呼吸,努力平複情緒,“問都彆問……就算問了買不起!”
方瑩愣住。
劉曉軒已經走遠了。
方瑩追了上去,“多少錢?劉曉軒!你說話啊要花多少錢?我不買我就問問……”
劉曉軒被她鬨得頭大,隻得說道:“原價應該不貴。但聽說廠子一年隻做一千套,再被人一轉手、私下一倒賣,一百塊錢也買不到一樣!”
“嘶——”
方瑩倒抽一口涼氣。
——所以白桃桃手裡有這鴨蛋粉?
方瑩,“那鴨蛋粉是用……鴨蛋殼做的?有啥用?遮黑眼圈兒?”
劉曉軒又回頭看了她一眼,表情奇怪,“我哪兒知道那是什麼做的?但應該跟鴨蛋沒什麼關係,是盒子橢圓的像個鴨蛋……過年的時候單位家屬表演的時候,宋大嫂不是把她的鴨蛋粉拿出來給女同誌擦臉嗎?”
“應該是化妝用的……我也是聽到女同誌們大驚小怪,才知道那東西叫鴨蛋粉。誰讓你當地拿喬,不肯和大家相處的?連我都知道鴨蛋粉是化妝的,就你不知道!”
方瑩漲紅了臉,又追問,“那……那麼貴的東西,白桃桃手裡為啥有?她怎麼買得起?”
劉曉軒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他最最最討厭的,就是她總和彆人比,也拿他跟彆人比,卻從來看不清自己。
“她有,你也必須有?”劉曉軒問,“那為啥她年紀輕輕就碩士畢業,你不是?”
方瑩呆住。
半晌,她才狠狠跺腳,“劉曉軒你什麼意思!”
劉曉軒都不想理她,大步流星的走了。
方瑩癟著嘴追了上去。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方瑩再也沒來過綠洲,桃桃的生活趨於平靜。
八月底,桃桃出了月子。
周春妮熱情地張羅著村民們給小熾墨擺了滿月酒。
村民們的熱情,讓唐麗人都感到有些吃不消。但也正因為他們的熱情,讓唐麗人對這個荒蕪貧窮的地方也產生了一絲好感。
九月底,綠洲迎來了第二季土豆的收獲季,村民們對桃桃就更感謝、更尊敬了!
——以往綠洲隻能在每年春天的播種土豆,當年五六月收獲,隻能種一季。
桃桃就教村民們,讓他們去鴨塘裡掃了鴨糞來,兌上水均勻的潑灑在已經收獲過糧食的土地裡,依舊是蓋上了草墊,每隔上三五天就過來灑點兒水。
依著桃桃的說法,這是在漚田。
等到了明年,這些被鴨糞漚肥的田地,土豆的產量會更大。
在村民們乾這些農活的時候,桃桃也不忘讓他們繼續開荒。
三月的時候,男人們開荒,女人們一邊建設溫棚,一邊搞鴨塘、魚塘,還去綠洲裡撿來的枯草焚成草木灰,灑在開墾好的荒地裡,上頭帶了草墊,隔兩三天就挑水來淋灑。
到了六月,他們聽從桃桃的安排,揭去蓋在荒地上的草墊,露出肥潤的土地,又種了一波土豆。
又因為土豆喜寒不喜熱,所以桃桃又教他們一邊種土豆、一邊搭配彆的作物一塊兒種。
種一排土豆、種一排大蔥;種一排土豆、種一排棉花;種一排土豆、再一排玉米……
其他的農作物並不多,但能長得很高。一旦長高,很快就替土豆遮住了陽光的照射!這麼一樣,喜陽的植物得到了陽光,喜蔭的植物也得以安然生長。
九月底,大多數農作物全部豐收!
村民們激動得不得了!
他們肩負國家分配的種樹任務,同時也要種植糧食養活自己。
他們一直很累、很辛苦,除去大雪封路的三個月,幾乎每天都要勞作,從沒一日能休息。可得到的回報,隻僅僅是……根本吃不飽的土豆而已。
今年對於他們說,是最最最累的一年。無論男女,全都是天一亮就抓著農具匆匆出了門,一直忙到天黑才能回家。
大家都笑著開葷段子,說今年真是男男女女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難怪沒有新孕婦……
但今年又是最最最讓他們高興的一年。
土豆接連收獲了兩季!
就算新開墾的荒地,土豆產量不算太多,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今年能吃飽了!
又及——
今年還能分到不少的其他作物!
大蔥、棉花、玉米就不用說了……
彆看那個小溫棚小,可出產的各種瓜果蔬菜,已經讓全村人都嘗到了鮮甜的滋味!再加上鴨塘那邊分的鴨蛋,年底馬上就要分鴨子,按人頭算的話也是一人能分到兩隻!
天!
這樣的好生活……
落在科研站白同誌的嘴裡,原話是:“鄉親們,這還不算好日子,這是隻個開頭!以後我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怎不叫人心情激蕩!
村民們的興奮心情也影響到唐麗人了。
但是照顧了桃桃三個月,也到了唐麗人要離開的時候。
唐麗人和桃桃歎氣,“剛來的時候我是真看不上你這地兒,覺得太窮了、太苦了!以往我們在如意村也苦,可好歹山清水秀的,地肥……種什麼有什麼!可你瞧瞧這兒啊,也就是綠洲稍好一點兒,但凡往外頭走上一步,能從地上找出一根草來……都得高興大半天的!”
“可現在呢,看著你指揮著他們,也種出了那麼多的糧食,哎喲我這心呀……真是比他們還高興!行了,桃子啊以後媽不說你了,你願意呆在這兒教他們種田,那就呆著吧!”唐麗人說道。
桃桃認真說道:“媽,你得把這裡的樣子記下來……牢牢的記住。過幾年你再來看,我保證,這裡以後就是一年一個樣兒!到時候一定會變得讓你完全認不出的!”
唐麗人眼珠子一轉,和桃桃商量,“那你和宋秩好好在這兒搞建設唄!我把倆小的帶回去?”
桃桃皺眉。
唐麗人苦勸,“飛白都已經三歲了,回去我送他上幼兒園,再幾年他就該上小學了!”
桃桃,“我會在這兒建學校,讓他在這兒上學的。”
唐麗人:……
一說到這兒,最後總會變成母女倆的爭吵。
於是唐麗人及時刹車,桃桃也不再繼續說下去,畢竟唐麗人再過幾天就要走了,何必在這個節骨眼上鬨不愉快。
轉月就到了十月中,就到了唐麗人要離開的時候。
這次周小妮也跟著唐麗人一塊兒回去,周春妮舍不得妹妹,想一塊兒送妹妹去縣城。周春妮的幾個孩子也舍不得小姨,都嚷著要去送……
周春妮想著如今已經秋收了,天氣也已經冷了下來,搞不好今年也跟去年似的,提前來個小寒潮的話,不但交通受阻、還會造成物價上漲,不如趁著送唐麗人和小妮去城裡,順便把家裡該添置的冬□□裳全都添置了!
於是宋秩和蔣宏誌商量了一番,決定兩家人一塊兒進城去!
就這樣,風和日麗的一天,兩家人坐上了宋秩聯係好的一輛運輸完物資、即將回城的空廂卡車,坐在車鬥裡趕往縣城去了。
到了縣城,得先去找地方住。
因為宋秩約好的回頭車,是明天中午十二點在火車站國營飯店那兒等。
可是蔣宏誌嫌住招待所太貴,就一路問著人,最後在火車站附近找到一戶願意臨時出租房子的當地人,花兩塊錢租了兩間房子,他家一間、宋秩家一間。
放下行李以後,唐麗人要求去照相館照相。
於是兩家人又齊齊去了照相館,一家一家的拍照片。唐麗人還特彆交代,要小飛白和小熾墨的合照、也要他們兄弟的單人照。
連著桃桃和宋秩也拍了不少照片。
拍完照片,宋秩帶大家去國營飯店吃飯。吃完了飯,大夥兒又上火車站旁邊的黑市那兒逛了逛,準備買土特產,讓唐麗人和周小妮帶回老家去。
買到大包小包拎滿了手的時候,也就到了要分彆的時候。
所有的人全都眼紅紅的。
這邊唐麗人含著眼淚交代桃桃,“天大地大,健康最大!你啊一定要先照顧好你自己,隻有你的身體好了,你才能照顧好家庭……工作很重要,孩子也很重要。要是哪天帶不了兩個娃娃了,你也彆硬撐,把娃娃送到老家去……家裡人永遠都是你的依靠!”
然後她又交代宋秩,“……我對你是放心的,我也曉得你心裡有桃桃,你對她好,可你這個人啊,最大的毛病就是把自己當成機器人了。你現在還年輕,不在乎熬夜、不在乎體力透支……可你也總有老的一天啊!難道你希望你老了以後,病在床上動不了,給桃桃造成負擔嗎?如果不想,那就好好照顧你自己的身體,知道嗎?”
宋秩兩眼通紅,含淚點頭。
唐麗人又抱了抱小飛白,哽咽著說道:“外婆的寶兒,你爸爸長期不在你和你媽身邊,你可就要好好照顧你媽和你弟弟啊!要快點學會寫信,給外婆寫信……你想吃什麼、想要什麼,心裡快活了、不快活的時候,都可以給外婆寫信……等你弟弟再大一點,媽媽就能帶著你回外婆家了,到時候你就可以和豆子哥哥他們玩了,好不好?”
小飛白連連點頭,“外婆放心!我會保護好媽媽的!”
那一邊,周春妮也在跟小妮含淚揮彆。
蔣宏誌則抓緊時間去一旁的小販那兒買了十個肉包子,又稱了二斤炒瓜子兒、削了一根甘蔗,用個大包袱布捆了,沉甸甸地拎在手裡,讓唐麗人和小妮拿著在車上吃。
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宋秩和周春妮扛著大包小包的行李,把唐麗人、周小妮送進了火車站,桃桃和蔣宏誌就帶著孩子們等在外頭。
大約過了半小時,宋秩和周春妮出來了。
桃桃問宋秩,“火車開了啊?”
宋秩點頭。
桃桃忍不住就吸了吸鼻子。
周春妮哭成了淚人兒,“桃子啊,我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老家看看!”
她一哭,她的孩子就圍了過來,牽著她的衣角媽媽媽媽的喊。
蔣宏誌懷裡抱著最小的那個,笨拙地勸她:“再過兩個……等軍軍再大點,過年的時候我們一塊兒回老家看看。”
周春妮哭著點頭。
而這一邊,宋秩也從桃桃懷裡接過了小熾墨,對桃桃說道:“背帶拿出來,讓我背著他……背在前頭。”
桃桃便將背帶拿了出來,把小熾墨綁在宋秩懷裡,宋秩又將個背簍背在身後,蹲在地上,讓桃桃把小飛白抱了起來,放進他背著的背簍裡。
接下來,他牽住桃桃,問蔣宏誌,“我們買東西去,你們一塊兒嗎?”
蔣宏誌和周春妮同時點頭。
周春妮苦笑,“不怕你們笑話,我來靈溪八年了,這還是頭一回進城!上哪買東西,物價多少……我可一點兒也不知道!所以宋秩,桃桃,我們一家可全靠你們了!就算你們把我們一家給賣了,恐怕我們也高高興興的……”
桃桃抹了把眼淚,“賣了你們家?這可是個好主意!六個人,六塊錢!”
周春妮嗔罵道:“我可去你的吧!我們一家子六個人,加起一起有好幾百斤重!你隻賣六塊錢?”
桃桃大笑了起來。
於是,蔣宏誌也學著宋秩的樣子,懷裡捆著小兒子,背上背著個背簍,把他的三兒子放進背簍;周春妮則一手牽大女兒、一手牽二兒子……
兩家人一塊兒逛市集去了。
按說靈溪這地兒,每年的第一場雪會在十一月中旬的時候下。一旦下雪,就會大雪封路,整個縣城會全部停頓下來。
冬季來臨。
但去年的第一場雪是十月底就下了。
所以,沒人知道今年的第一場雪什麼時候來。
集市特彆熱鬨,賣什麼的都有!
要放在以往,蔣宏誌根本不敢來縣城買東西。
今年敢,是因為他成為桃桃的助手,辛苦照顧了溫棚整整一年,每個月能從桃桃這兒領到五塊錢的津貼。從去年十月到現在,整好領到60塊錢。
今年家裡的存糧足夠一家子吃飽,所以蔣宏誌和周春妮進城裡來,最主要的想法就是給一家六口買棉衣!
桃桃聽了,給他們提建議,“彆買成衣!買成衣可太貴了,一件就得二十塊錢了!還不如買棉花和土棉衣自己做呢!暖和就行!另外就是多扯點兒布回家做罩衣……再就是燈芯絨布也要買一點兒,鞋底子買一點兒,回家自個兒做棉鞋!”
周春妮聽說一件棉衣就得花二十塊錢?
她立刻點頭,“那還是買棉花吧!”
然後又小心翼翼地問桃桃,“棉花多少錢一斤啊?”
桃桃想了想,“去年的行情好像是生棉花兩角錢一斤,你買一百斤吧!”
“啥叫生棉花?”
“裡頭的棉籽沒摘乾淨的那種,一百斤生棉花,估計能摘出七八斤棉籽來。”
“那還有精棉花?”
“有,好像五角錢一斤。”
“那算了我還是買生棉花吧!”
“我也覺得生棉花劃算……”
桃桃和周春妮一邊聊天一邊逛街。
倆男人就拖著孩子們跟著她倆的身後。
但宋蔣兩家的孩子太多了,年紀又都還小,走了一會兒就個個都嚷著累,再不肯走了。
桃桃就讓宋秩和蔣宏誌領著孩子們在一塊兒空地附近玩;她和周春妮帶著年紀大一點的紅紅一塊兒去買東西。
三人率先去找賣生棉花的小販,好不容易找著了,然後一番砍價議價,最後以一角五分錢的價格,買下了一百五十斤的棉花。
——桃桃也要五十斤棉花,她想再多製幾床被子。
但一百五十斤的棉花可不是小數目,重得很。
於是周春妮帶著挑了棉花的小販先去蔣宋兩家暫住的民居那兒,桃桃則帶著紅紅往回走,去找宋秩和蔣宏誌他們……
然而就當桃桃牽著紅紅急急走在擁擠的人流之中時,突然聽到有人操著又輕又快的日語說道——
“你覺得她說的是真的嗎?”
“根本就是個說慌成性的女人!”
“我倒覺得可以一信呢!”
“彆開玩笑了,他可是一個專門研究航天發動機的人,怎麼可能跑去研究太陽能了呢?”
“你的意思是——”
“我寧願相信這是真的!因為我們已經耽誤了那麼長的時間,實在沒有辦法再拿到更近一步的情報了。”
“那如果是真的?”
“我們必須要完成任務!並且要趁大雪封路之前,離開這兒!”
桃桃轉頭盯住了那兩個與她擦身而過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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