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第 169 章(1 / 2)

紅豆是白家最大的孩子, 從小就是媽媽和奶奶的好幫手,一向很聰明。

現在,她知道桃桃是家裡唯一願意幫她的人, 至少是願意持中立態度,來聆聽她心聲的人。

於是紅豆壯著膽子將少年介紹給桃桃,“四姑, 他就是範衡……他、他是我的好朋友。”

桃桃敏銳地捉住了重點。

——紅豆說小範是她的好朋友, 而不是男朋友,或者對象。

桃桃不禁在心裡稱讚:紅豆果然是個聰明的姑娘呢!先不管紅豆是不是喜歡小範,是不是把小範當成男朋友看, 就衝著這一句“好朋友”,就能輕易地取悅桃桃……

她甚至可以在呆會兒的談判裡,爭取到桃桃的眷顧!

範衡很拘謹地向桃桃打招呼,“四姑好!”

桃桃一笑, 也很自然地向小範打招呼,“小範來了,快, 屋裡坐!”

她側身讓倆少年進了屋,然後看到宋秩從下一層的樓道那兒冒了個頭出來……

看來,宋秩圓滿地完成了任務,盯著紅豆和範衡上了樓。

桃桃含笑朝著宋秩豎了豎大拇指,然後輕輕地關門。

宋秩這才真的回自家小院取東西去了。

隻是,桃桃關好門, 一轉身——

就看到唐麗人和杏杏站在廚房門口, 怒瞪著範衡?!

紅豆在一旁手足無措, 急得快哭了。

桃桃, “紅豆, 你有把小範介紹給你奶和你五姑了嗎?”

此話一出,紅豆仿佛得到了最強有力的支持。

她深呼吸,顫著嗓子說道:“奶,五姑,他、他是我的……好朋友範衡。”

範衡也緊張得不行,朝著唐麗人和杏杏深深地鞠了一躬,“奶奶好!五姑好!我、我是範衡……”

唐麗人和杏杏半天沒說話,隻是盯著範衡看。

說真的,這兩年來一直鬨得人神共憤、風風火火的,但唐麗人和杏杏從來也沒有心思心平氣和的靜下心來好好看範衡一眼。

現在終於看到了……

範衡是個十九歲的青年,他容貌英俊、身上穿著很普通的衣物、甚至說得上有些破舊了,但有種掩蓋不住的空靈雋秀。可他又攜帶著非常滄桑的氣息……大概是因為被送去勞教了幾年?

總之在他身上,青春活力與滄桑疲倦這兩種完全不搭乾的氣質,被奇妙的融合在一起。

有種浪子的味道。

桃桃見母親和妹妹一直盯著範衡,而範衡越來越不好意思……

她就笑著說道:“媽,杏杏,你們不用看著灶上嗎?”

話音剛落,杏杏扭身就往廚房跑,“哎喲我正煎豆腐呢!”

唐麗人又盯著範衡看了一眼,也轉身進了廚房。

飛飛和墨墨站在陽台那兒,好奇地打量著範衡,兩隻小團子還在奶聲奶氣地聊天。

“哥哥,大多多!黃豆多多?”

——墨墨在喊自家哥哥的時候,咬詞非常清楚。喊其他人的時候,都是多多。

這會兒他在問飛飛:這個大哥哥是不是黃豆哥哥呀?

飛飛先是糾正弟弟,“是大哥哥,不是大多多……”然後他盯著範衡看了一會兒,告訴弟弟,“他不是黃豆哥哥,黃豆哥哥也是小孩子。”

沒錯的,媽媽那裡有全家福照片,照片上的黃豆哥哥就是一個小孩子!

桃桃笑了,“飛飛、墨墨,過來和小範哥哥打招呼!”

兩隻粉團子手拉著手兒跑了過來。

紅豆趕緊向範衡解釋,“這是四姑的孩子,大的叫飛飛,四歲半,小的叫墨墨,一歲半。”

“小範哥哥好!”飛飛很有禮貌地向範衡打招呼。

小墨也有樣學樣,“小範多多好!”

範衡麵紅耳赤,“你們好……”

桃桃問紅豆,“紅豆,家裡有什麼吃的嗎?”

“有有有!哎呀我也忘了四姑你剛到家呢,快坐……我給你們倒茶水啊!”紅豆連忙說道。

桃桃順口問道:“有什麼茶水啊!”

按著以前在家裡的習慣,每天都會用搪瓷大缸浸泡各種花茶。而且還會因為家裡人的體質不同,而浸泡不同的茶水。

果然,紅豆答道:“今天是甘草羅漢果、紅棗枸杞茶。”

桃桃說道:“給我來一杯紅棗茶吧!那倆小的也一樣!小範你喝什麼?”

“我、我都可以!”範衡緊張地答道。

紅豆笑了笑,轉身去了廚房。

沒一會兒她就用托盤送了茶水過來,還有幾樣茶點。

——桃桃和範衡的杯子是精致的細瓷帶蓋的茶杯,上頭還有手繪的四季花卉圖;飛飛和墨墨用的是小孩子專用的帶手柄無蓋搪瓷杯。茶點是一碟水煮花生、一碟無花果乾、一碟醃酸薑、醬黃瓜,和一碟子糖果。

範衡盯著茶水和茶點,沒吭聲。

倒是飛飛和墨墨指著那一碟子的乾無花果,奶聲奶氣地問紅豆,這是什麼。

紅豆問桃桃,“四姑,弟弟們能吃這個麼?”

桃桃已經拈了一個無花果乾,咬了一口,嚼了嚼,覺得甘甜生津,味道還挺好,就說道:“這無花果乾啊飛飛可以吃,墨墨咬不動,拿著舔吧……飛飛,你管著弟弟啊,不能讓他吞下去的。”

兩隻小團子高興壞了,拍手歡呼。飛飛拈了一隻最肥大的無花果乾,遞給範衡,“小範哥哥吃!”

範衡呆愣愣接住,將之攥在了手心裡。

飛飛又拈了一枚第二大的,用小手掰了掰,發現掰不動,就遞給了媽媽。

桃桃接過來,掰掉了無花果乾的頭部,露出裡頭甜軟的果肉,才又遞給飛飛。

飛飛接過、拿給墨墨。

墨墨小心翼翼地捧著,舔了舔,發現是甜的?

“好七!”墨墨高興的對飛飛說道。

飛飛這才拿過一枚無花果乾,咬了一口,連連點頭,“好吃!好甜呀……”然後又交代弟弟,“你才出了八顆牙,你咬不動的,隻能舔!”

墨墨點頭,“好七!”

範衡又盯著飛墨兄弟的互動,陷入怔忡。

——在過去,他一直都知道,他和紅豆之間存在著階級問題。

紅豆的爺爺和父親都是市委高官,奶奶和母親也都各有體麵的工作。包括紅豆的叔叔、姑姑們……也都是很有出息的。

但他從來都不覺得他和紅豆之間有什麼代溝。

他們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無論說起什麼事……都是有共鳴的。

直到現在。

紅豆家裡用來待客的茶水、點心,是她直接從廚房裡端出來的,不超過三分鐘。

所以說,這些東西是她家常備的東西!

可是——

水煮花生常見,卻也是不是他這個窮小子想吃就能買得起的。

無花果乾是個什麼玩意兒,他以前從來都不知道,甚至連見也沒見過!

還有大白兔奶糖!這玩意兒死貴死貴的,可紅豆家卻隨時拿得出手!

大約也就隻有這一小碟醃菜,是窮人家家有的。

但窮人拿醃菜送飯,她家卻用來佐茶……

個中滋味,一言難儘。

範衡忍不住又看向了飛飛和墨墨。

這對兄弟還很小,當哥哥的十分疼愛弟弟、也禮讓弟弟,舍得把最大的無花果乾讓給客人、讓給弟弟,最後才輪到他自己;當弟弟的又對哥哥無條件信任……固然是因為他們家家教好,可也從側麵說明了,這就是一戶不差錢的人家。

要是在他的那個家裡,兄弟幾個能為了吃飽肚子而大打出手、頭破血流!

再看看紅豆家裡——

牆上裝裱著一幅巨型田園山水的水墨畫,筆勢磅礴,色彩濃烈熱情。

紅豆見他的注意力轉移到家裡的擺設上,為了不讓他感到尷尬,便解釋道:“這幅畫是我四姑的朋友畫的,畫的是我們老家如意村,好看吧?”

範衡點頭。

桃桃笑道:“這是海珊畫的?我都沒見過……”

紅豆對桃桃說道:“六太婆已經去了,今年三月間的事兒。”

桃桃“啊”了一聲,麵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紅豆繼續說道:“三姑四姑你們隔得太遠了,我們有給三姑寫了信去,她隨了份子過來。我們這邊呢,爺爺奶奶工作忙,沒空,我爸請假回去吊唁了。四姑你放心,我爸也有替你和二叔湊份子的。”

桃桃歎氣。

紅豆繼續說道:“我爸說,是海珊姨給六太婆送的終,六太婆入葬以後,海珊姨要回京,繞路和我爸一塊兒回來了。她來家的時候,晚上住我們這兒,白天就上你那院子裡去坐著,還種了好幾株花……臨走的時候,她給了我們一大疊的畫。牆上這幅就是她給的,四姑,海珊姨還給你畫了好多好多畫呢,我們都收在你那院子裡,回頭拿出來給你看……”

桃桃趕緊問道:“海珊現在在哪兒呢?”

紅豆,“海珊姨說,現在形勢好了,她要出國去看看。柳叔給她聯係了一個藕洲的美術學院,讓她去當客座教授。所以她說她要趁這機會環遊藕洲,不過她也就這麼一說,具體是不是已經出國了,我們也沒信兒。”

範衡搭不上話。

——紅豆四姑的朋友是個畫家,還能出國?而且還是出國去當教授,教彆的外國人?

範衡不知說什麼才好,隻好繼續打量著客廳。

這不大的客廳裡,家具擺設於點滴之中透露出有關於這個家庭的一切:

——多寶格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幾個用玻璃罩子罩起來的東西。有一看就很高檔的鋼筆、也有軍功章、有幾相框裡裝著好多人的大合影,上頭全都寫著“表彰大會”、“優秀dang員”、“先進獎”、“優秀進步獎”什麼的……

紅豆小小聲的向範衡介紹:鋼筆是她爺爺去京都開表彰大會時領到的獎品,軍功章是二叔的,其他的幾個獎有她奶奶的、也有媽媽的,還有宋二叔的……

——客廳的另一麵牆上,掛著一幅龍飛鳳舞的狂草“浩然正氣”,旁邊又是一幅筆跡稍顯稚嫩的正楷字“為人民服務”……

紅豆又向範衡介紹:浩然正氣是她爺爺寫的,為人民服務是她十二歲那年寫的。

——電視機旁邊的五鬥櫃上擺放著一隻半舊的布娃娃,是當年黃豆去國營冰室門口撿了一整個暑假的冰棍紙和紙箱攢下的錢,才買回來,為了慶祝紅豆整十歲的生日……

——家裡一共擺了五盆盆景,代表著家裡的五房人口。每一盆盆景裡,都插著幾朵小紅花。小紅花是用剪下來的紅紙貼了雙麵,中間粘著根小小的牙簽,小紅花上被人用鉛筆畫出簡單又充滿童稚的笑臉。

紅豆一邊向範衡解釋、說這是綠豆和土豆乾的,一邊笑著將第五盆裡的小紅花整理好。

第五盆代表白杏杏,她未婚,理應隻有一朵小紅花。但綠豆和土豆很固執的非要在杏杏的盆景裡弄上兩朵小紅花,一朵代表杏杏,一朵代表宋穗。

杏杏每次看到,都會把其中一朵拔掉,扔在一旁。

但家裡無論誰看到了,總會把小紅花撿回來,重新插好……

紅豆在說些這起的時候,笑容特彆溫柔,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範衡覺得她像一輪泛著暖光的太陽,令他不敢直視。

他低下頭,目光避無可避地落到了茶杯上。

紅豆還是很關注範衡的感受的。

見他盯著茶杯,她便對他說道:“你這杯是甘草羅漢果茶,快試試。”

範衡揭開了茶杯蓋子。

這陶瓷的質地如此細膩亮滑,宛若少女肌骨,是他不曾有過的手感。

一時間,範衡愣住。

桃桃拈了塊醃薑吃了,讚不絕口,“還是家裡的醃薑好吃,我在大西北呀,也自個兒做醃薑,但味道就是不對。”

吃完醃薑,她捧起杯子喝了一口香噴噴的紅棗枸杞水,也是注意到這茶杯,奇道:“我好像在三姐家看過這套杯子!”

紅豆笑道:“就是三姑送回來的,說是那邊的國賓館每年都會淘換一些已經摔壞了的、或者不成套的茶杯啊碗啊盤子的,是內部處理價,特彆便宜,比我們在外頭買新的還便宜。上回我爸去京都開會,三姑讓他扛了一大箱子回來……”

範衡愈發沉默。

——紅豆的三姑父好像是高官,很厲害。

範衡又看向了桃桃。

——聽說紅豆的四姑和四姑父也很厲害,他倆都是科學家。尤其是紅豆的四姑父,年紀輕輕就是很有名氣的學者,而且他生父是南都統帥、養父是京都統帥……

莫名其妙的,範衡便有些心灰意冷了。

紅豆好像感受到他失落的情緒,趁桃桃不注意,伸手捏了捏他的手。

範衡便又注意到紅豆的手、和他的手。

——紅豆的手,纖細白皙光潔柔嫩;可他的手,骨節粗大、生滿了繭子還破爛不堪。

範衡深呼吸,將頭轉到了一旁。

有人敲門——

紅豆跑去開了門,喊了一聲“四姑父”,然後側過身子……

宋秩來了。

身後還跟著一串孩子。

他給家裡人帶的東西很多,估計一趟是搬不完的。

所以他很聰明的先去了大平層,把黃豆和綠豆、土豆叫了下來,先是跟著他一塊兒去小彆墅扛了東西才過來的。

於是,家裡再一次沸騰了。

其他人都驚訝於桃桃和宋秩居然帶回來那麼多的禮物……

唐麗人心疼得不行,罵道:“白桃子!你這是把整一個大西北給搬空了嗎?你說你倆帶著那麼小的孩子,還扛了那麼多的東西回來?你倆怎麼做到的?不累嗎?”

宋秩,“媽,我們不累。”

桃桃的注意力卻放在黃豆、綠豆和土豆的身上。

——黃豆今年十五歲,已經完全是個大人的模樣兒了。他身高足有一米八,完全繼承了白氏家族的基因,身材又瘦又高,五官很像冬生大哥,但氣質還是非常稚嫩的。

看到桃桃,黃豆很高興,衝過來喊了一聲“四姑”……又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然後轉頭看到飛飛和墨墨這兩隻粉團子,他眼睛一亮,“飛飛?墨墨?!”

連飛飛都認不出他,而是興奮衝著土豆大喊,“黃豆哥哥!黃豆哥哥!”

所有人全都哄堂大笑起來。

黃豆笑道:“我才是黃豆!”

飛飛呆住,震驚地看著黃豆,然後伸出小手,比了比自己的頭頂,又踮著腳尖比了比黃豆的頭頂,很認真地說道:“我天天看全家福照片的!黃豆哥哥最多隻比我高……這麼多!”說著,他還比劃了一下。

黃豆哈哈大笑,“我們都會長大的嘛!小飛飛!哥哥好想你呀!”說著,他就把飛飛抱了起來,在客廳裡轉圈圈。

綠豆十一歲大,“哥!快讓我抱一抱飛飛!我看看他有多重……”

年紀最小的土豆也已經九歲了,是個半大的孩子,他搶先一步跑到墨墨身邊,抱住他,問道:“墨墨!我是土豆!你知道我嗎?”

墨墨點頭,“土豆好七!”

眾人再次爆發出暢快的笑聲。

那一邊,宋秩拉著唐麗人,看他從大西北帶回來的東西。

大頭全是土特產。

大西北因為特殊的氣候環境和土壤,出產不少上好的中藥材。宋秩帶回來的,有冬蟲夏草、黑寶發菜、肉蓯蓉、黨參、黃芪、百合、枸杞等等。

另外就是各種品質上佳的乾果:葡萄乾、杏乾、紅棗、核桃……

其實大西北那邊的水果也很好吃,宋秩甚至還帶來了一麻袋的甜瓜!以及特產奶豆腐、和整一塊兒的牛油、奶酪,以及一大包今年新曬的苦玫瑰,用來泡水喝的。

除去這些,還有宋秩和桃桃精心為家裡的每一個人挑選的禮物。

女眷是每人一塊防風麵紗,一塊西北老百姓自己紡的土棉布,花色特彆粗獷豪放,很具有邊域風情,每人一個斜挎的花布背包,胡楊木做成的梳子和手串等等。

男人們每人一個胡楊木根雕,白正乾、白冬生、白南生每人兩瓶紅川酒;還沒成年的孩子們是每人一個胡楊木的筆筒,外加一大包的零嘴兒,有麻花、燒餅、一整盤帶蜂格的蜂蜜,另外還有四十套郵局發行的西域風光的明信片。

當然了,這些東西全都有帶多的,畢竟是要做人情的嘛!

於是桃桃也揀了一隻根雕、一包乾果,用細麻繩捆好了,遞給紅豆,“晚上小範要走的時候,讓他帶上!”

紅豆含笑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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