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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以璿一愣之下往化妝鏡看去, 看到了自己泛紅的耳根和臉頰。
她粉底打得薄,化了妝也遮不住上臉的熱意。
邊敘根本不是在說腮紅。他在調侃她。
梁以璿噎了噎,抬手搡開了邊敘:“要你動手動腳的, 我又得重新化了!”
邊敘眉梢一揚,非但不惱,還對她這一搡樂在其中似的一笑,直起身板,正了正燕尾服的門襟:“給梁老師添亂了,梁老師忙。”
邊敘往後退遠一步,慢條斯理地整理起禮服襯衫的袖扣和翼領。
梁以璿從收納袋抽出腮紅刷, 重新對著鏡子勻了勻色。
等修補好妝容, 又仔細確認了旗袍盤扣的緊實,把耳後最後一縷碎發用隱形夾夾起。
做完這些, 忽然聽到身後傳來邊敘疑問的聲音:“這頭飾……”
“怎麼了?”
邊敘細細打量著梁以璿發髻側邊那朵嵌了珍珠的簪花:“換了?”
“……你怎麼知道?”去年初版《壚邊》, 梁以璿這個角色的頭飾是一圈樸素的綢帶, 今年《壚邊》重演, 在舞美和演員造型上都做了些調整。
梁以璿問出口才意識到, 邊敘還能是怎麼知道的, 當然隻能是因為……
“因為我記得。”邊敘沉下聲說。
梁以璿在這個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答案裡沉默下來。
如果他連她的頭飾都可以記得……
她忽然有種衝動, 想鼓起勇氣,把那個曾經在不合時宜的關頭提過, 卻被他含混過去的問題再拿來問問他。
梁以璿看著鏡中的邊敘:“為什麼是我?”
邊敘疑問之下明白過來她在問什麼, 隱約記起她好像之前就問過這個問題。
問他為什麼是她,為什麼在那麼多芭蕾舞演員裡選擇了她來做他的繆斯。
他當時怎麼答的來著?
邊敘正在回想, 化妝室虛掩的門突然被敲響。
劉彭小心翼翼推門進來, 笑嗬嗬問:“舞台那邊都到位了,兩位老師準備得怎麼樣了?”
*
對話被打斷, 隱秘的氣氛一下子消失得一乾二淨。
梁以璿輕輕吐出一口氣,和邊敘起身離開化妝間去了劇場。
劇場主舞台附近已經架了一圈機位,搭了台碩大的,用以拍攝長鏡頭的搖臂攝像機。
邊敘到主舞台前方的樂池檢查過鋼琴琴鍵和踏板,用兩倍速彈了支試音曲。
梁以璿和燈光師確認了一遍因綜藝拍攝需求而修改過的走位。
萬事俱備,劉彭在觀眾席問兩人:“兩位老師先試一段?”
梁以璿和底下樂池的邊敘對視了一眼。
邊敘努努下巴示意她定。
梁以璿垂下眼,慢慢深吸了一口氣。
這支舞和曲子對她和邊敘來說已經很熟悉,她相信邊敘不會有偏差,想把最飽滿的情緒留給正式演出。
這是她從歐洲回來以後第一次公開演出,雖然隻是一個選段,但比起平常單純的現場演出多了錄製播出這一環,她想不出意外的話,媽媽會看到這場舞。
調整好情緒,她抬起眼說:“要不直接開始吧。”
劉彭比了個“OK”的手勢,剛要發號施令,忽然聽到邊敘說:“等等。”
“嗯?”
“我跟梁老師溝通個問題。”邊敘從琴椅上起身離開樂池,順著臨時搭建的階梯上了舞台,走到梁以璿麵前。
正往舞台點位走的梁以璿停下腳步,回過頭去。
邊敘背對台下,低下頭靠到梁以璿耳邊。
“怎麼了?”梁以璿滿腦子想著遺漏了什麼細節問題。
卻聽到耳邊那道壓低的男聲說:“因為看了那麼多場芭蕾舞劇,我隻從你身上得到了創作欲。”
梁以璿一愣,晃了晃神才回過味來,邊敘在回答她在化妝間提的那個問題。
他在說,他不是某天臨時需要靈感,走進劇院隨便挑走了一個還算順眼的芭蕾舞演員,而是在尋覓了很久以後才找到了她。
“讓一個作曲人回答為什麼在某時某刻產生靈感,跟問一個男人為什麼對某個女人產生欲|望有什麼區彆?”邊敘掀起眼皮看了看她,“梁以璿,你還挺會為難人。”
梁以璿目光輕輕閃爍了下,抬起眼睫看向邊敘的眼睛。
所以,其實當初邊敘在床上也不算全在敷衍她。
他是真的無法解釋,他為什麼隻在她身上得到了創作欲,才把答案說成了另一種欲|望。
換作其他男人,大可以在那種時候說上一句甜言蜜語。
可對一個倨傲自負的人來說,承認這個“隻”字,卻花費了將近一年。
“還不滿意?”邊敘覷著梁以璿,好像她再不接受這個“隻”字的殊榮,他就不高興了。
梁以璿回過神往台下一瞟,看到以劉彭為首的一乾工作人員像望夫石一樣望著他們,臉上寫滿了“這兩人到底有什麼問題”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