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遊遊晚上和邴辭去吃飯,把這幾天沒吃到的全都吃遍,修學旅行就這樣結束了。第二天他倆是和所有人一起回去的。
上飛機之前,沈菱菱沒有特意在路遊遊麵前出現,但是經過海關時,沈菱菱身後兩個男生費力地幫她拉著行李箱,她一襲長裙,不耐煩地抱著手臂站在前麵,遠遠地看了路遊遊一眼。
邴辭去買飲料去了。路遊遊坐在候機室的鐵椅子上,正拿著手機充電。路遊遊察覺她的視線,掀起眼皮子不冷不熱地回視了她一眼,對她勾了下唇。
沈菱菱立刻冷笑一下,那眼神有恃無恐。
路遊遊還沒說什麼,不遠處的周漾玥倒是一肚子火。她把小鏡子一合,扭著腰走到路遊遊身邊,把沈菱菱的視線瞪了回去,惱怒道:“還真以為她算老幾呢?!不就仗著自己是沈家的寶貝女兒嗎,當誰沒有個身份似的!”
周漾玥說這話其實是虛張聲勢了,畢竟真的有錢的、躋身這個圈子裡的是周家,而她隻是周嘉年與周嘉森的堂妹。
但路遊遊好整以暇地抬頭看她一眼,笑了一下,非常好心地沒有揭穿她,還在她身邊小雞啄米點點頭:“沒錯,當誰沒有個身份似的呢。”
周漾玥低頭瞥了一眼路鹿,怎麼一下子覺得路鹿又變得順眼了那麼一丟丟……?路鹿自從不追宋初白了、不和她搶了以後,真是令人瞧著喜愛許多。
周漾玥覺得路鹿這種中看不中用的花瓶真是太小白兔了,自己要不提醒她兩句,她可能被沈菱菱玩死了還在替沈菱菱數錢,周漾玥冷冷道:“笑什麼笑?你還不知道呢吧,你掉水這事兒絕對和沈菱菱有關,和她沒關係我把頭剁下來,我勸你防著她點兒。”
路遊遊佯作詫異,嚇得握緊了手機,逗她:“可……這件事不是隻是場意外嗎?你怎麼知道和她有關係?”
“我的天哪,你是什麼品種的傻白甜?”周漾玥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怒斥道:“這個海上項目屬於安全項目,幾千個人上去都沒出什麼問題,怎麼就偏偏你身上出了事故?你就不能用腦子想想,是不是有人故意害你?!能有誰害你呢?”
路遊遊驚愕地看著她:“你——”
周漾玥一愣,陡然發現,也是啊,她的嫌疑也很大啊,她立刻氣紅了臉:“不是我!”
見路遊遊不信,她氣急敗壞地辯解了起來:“要是我陷害你的話,我能跑這裡來賊喊捉賊?”
路遊遊憋著笑,看著她。
周漾玥快氣死了:“我說了是沈菱菱就是沈菱菱,你不信拉倒。”
路遊遊點了點頭,鄭重道:“好,我知道了,謝謝你。”
周漾玥心裡舒坦了點兒:“路鹿,我看你也彆忍氣吞聲,這可不是一件小事,要是沒有會長救你,就你這旱鴨子指不定淹死了,你不是有你姐嗎——她這段時間和曲家走得那麼近,你回去和你姐說下,說不定你姐能讓曲家想辦法治治沈菱菱呢。”
路遊遊點頭道:“你放心,這事兒回去我一定會追究到底的。”
周漾玥這才舒了一口氣。她和沈菱菱是多年的老對手,比起看路鹿吃癟,看沈菱菱倒黴可爽多了。再者,人命關天的事,她沈大小姐這次實在是太過火了。雖然旁邊有救生員,但萬一救生員來得不及時怎麼辦,這可不是好玩的。
不過她看了路遊遊一眼,還是非常恨鐵不成鋼,甚至忍不住戳戳路遊遊的腦袋。
路遊遊心裡則知道沈菱菱之所以有恃無恐的原因,恐怕並不完全是因為她沈家的家世。
昨晚邴辭將黑匣子拿回來之後,在隔壁房間查了一晚上。他雖然讓路遊遊彆管這事兒,但路遊遊通過係統知道了黑匣子裡的內容。
黑匣子裡的確有證據。
但現在的問題是,這證據搜查出來,隻能以故意傷害罪起訴那割繩子的水手。卻沒有直接證據能表明沈菱菱教唆過那水手。而那水手早先就有過案底,也不是什麼清白的人,現在再次犯了事,路遊遊沒什麼大礙,那水手也就是再被關個一兩年,想必他也不在乎。
如果還要證明沈菱菱與這事兒有關聯的話,法庭上是需要更多證據的。邴辭昨晚打了幾通電話,去想辦法找證據去了。
路遊遊這邊也積極地讓係統幫忙查找著。但可能當時她是臨時去參加了那個水上項目,沈菱菱雖然有害她的心思,但乾這事兒,也是臨時起意,沈菱菱是在沙灘上聯係的那水手,因而沒有留下任何電話聯係痕跡,以至於這指控證據非常難找。
邴辭說突破口之一是先等待著,一旦沈菱菱與那水手或者水手周圍的人有了轉賬記錄,這事情就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了。
路遊遊也並不著急,沈菱菱的確是該教訓的,但可能是因為她自己本身並沒有受什麼傷,報複回去這事兒在她這裡也就沒那麼十萬火急。反而是邴辭比她要在意得多,一晚上沒合眼,今早在酒店樓下見到沈菱菱時,他神情冷冰冰的,臉上像是結了一層陰霾,路遊遊很少見到他露出那種冷得可怕的神情。
路遊遊回過神來。
就見邴辭很快拿著兩杯飲料快步走回來。大片的陽光從候機室的落地窗折射進來,落在邴辭身上,他身上仿佛披著一層光,不過他這次似乎來得急匆匆,也沒帶多餘的衣服,還是昨天那一身。
路遊遊視線落在他身上,心中不由得有些歉意。
邴辭到底是男生,沒注意這些細節,他把熱的一杯遞給她,問:“今早起來感覺怎麼樣,沒打噴嚏嗎?”
“沒有,我身體好得很,掉一次水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事。”路遊遊歡脫地比了一下胳膊。
邴辭笑了一下,拎起她的行李,道:“走吧,回去之後也不用急著去學校,先在家裡休息兩天。”
他話還沒說完,忽然感覺到身後的視線,他蹙眉回過頭去,迎上了沈菱菱遠遠地看過來的視線。他臉上的笑容立刻淡了,擋在路遊遊麵前,神情冷冷地回視沈菱菱。
沈菱菱心裡則咯噔一下。
她沒想到邴辭會跑過來,也沒想到邴辭昨天會直接找到了一部分證據。
或者說,她光以為沙灘上沒有監控,但完全沒想到遠處甲板旁停著的貨車上會有黑匣子這種東西。她沒想到邴辭是法律係的高材生,敏銳度遠勝出旁人許多倍。
她的確憎惡路鹿在舞會上出儘了風頭,想給路鹿點好果子吃,但她隻不過是讓路鹿掉下水,吃點苦頭,又不會死人,即便沒有救生員,沙灘上不還有那麼多遊泳好手嗎,能出什麼事?
但邴辭的反應卻讓她不安起來。
她光以為邴辭暗戀路鹿,但沒想到邴辭像是想要親手將她送進監獄裡去的樣子。
這一切都超乎沈菱菱的預計範圍內。她心裡隱隱有些惶恐不安,但竭力強裝鎮定。無論發生什麼事,她家裡應當可以擺平的吧?
一眾學生很快上了飛機,一共分為兩批,一批下午的航班,一批晚上的航班。邴辭自己買了張機票,和路遊遊一塊從下午的航班回去。
路遊遊沒再看見宋初白,隻看見趙一晟在組織學生。
但等她在飛機上坐好,係上安全帶,邴辭幫她放好行李之後,她抬起頭,還是看見宋初白上了她這一趟航班。他走在所有學生最後麵,確認所有人上了之後,才上來。
因為昨天宋初白救人那一幕,今天落在他身上的女生的視線更多了,但他麵無表情。他除了唇色還是略顯發白之外,一切都看起來很正常,路過路遊遊這一排時,眼神甚至都沒落在路遊遊身上一下。
仿佛一切都恢複了一開始的樣子,他麵孔精致,氣質偏冷,眉眼漆黑,眼皮子也不掀一下,隻是眼底有一片青色,稍顯倦怠。
路遊遊反而鬆了口氣。這是最好不過的了。
宋初白自尊心也很強,他所有的喜歡必定是建立在自己喜歡他之上,如果自己不喜歡他了,他必定會及時收手。況且他還有家產要奪,恐怕也沒有太多精力放在自己身上。
這樣一來,在這邊的劇情應該是被自己親手斬斷了?
路遊遊頓時喜滋滋,這邊斷了,就剩下顧燕鳴那邊了。
好說好說。
那邊應該更容易。
正在路遊遊喝著橙汁,打算戴上眼罩,這麼想著的時候,就見放好行李的宋初白忽然扭頭朝這邊走來。
路遊遊:——沃日?
這不符合他的人設。
邴辭坐在路遊遊身邊,靠走道,正檢查路遊遊的安全帶,見宋初白走過來,他眉梢蹙起,一言不發地站了起來。
不過宋初白看也沒看路遊遊一眼,他立定在邴辭麵前,冷冷盯著邴辭,像是來找邴辭的。
兩人在狹窄的飛機過道,麵對麵,劍拔弩張,空氣中都隱隱有火星沫子。
飛機裡同程的s大眾人卻紛紛興奮了,視線唰唰唰地過來,眼神裡都帶著八卦的氣息,同樣是一米八幾的大帥哥,一個長相精致漂亮,一個英俊帥氣,足以腦補出一大堆豪取強奪的故事,隻是這故事的女主居然是路鹿,讓人羨慕嫉妒恨,非常不願意接受。
邴辭率先開口:“有何貴乾?”
宋初白冷冷扯了下嘴角,從兜裡摸出一個小的銀色的像是u盤一樣的東西,丟給他。
邴辭皺眉:“這什麼東西?”
“你缺的東西,人給你提著了,裡麵有視頻,有點血腥,後半段你就彆看了。”宋初白拚命忍住想要譏嘲的心情,但視線幾不可察地掃過兩人坐在一起的座位,他心裡還是狠狠一刺,冷冷低聲開口:“畢竟像你這種正直的好學生……”
路遊遊在心中驚訝地問係統:“u盤裡裝的是——”
係統點點頭:“那動手的水手昨晚好像被揍得斷了兩條腿,然後招供了,宋初白下手有點狠,讓那人上半身沒事,還給錄了個招認沈菱菱的視頻。有了這個視頻,雖然不能成為法庭上的主要證據,但也比按照步驟調查快很多。”
路遊遊的重點放在“兩條腿”上,問:“等等!兩條腿都被打斷了,那怎麼上廁所……?”
“是的。”係統有點無語路遊遊跑偏的注意力:“這畢竟是法治社會,也就隻有宋初白這種狠人會這麼乾了。不過對付沈菱菱那種人,以狠製狠,倒也沒問題。”
路遊遊怕了,確實是那個以一己之力將整個宋家弄得天翻地覆,奪權之後腳踩眾人的狠人。
宋初白轉身回到座位上,他沒有看路遊遊一眼,似乎是在極力克製些什麼。
飛機很快起飛,陽光從小窗口照進來,隻照亮了他半張臉。
他另外半張麵孔在陰影裡,叫人看不清神情。
他覺得他得無所謂——他的確失去了她,他很後悔,但事已至此,他必須往前,否則一味沉浸在已經失去了的宛如被誰當頭打了一棍的悶痛之中,沒有人會拉他起來。這樣的蠢事他十四歲已經乾過一次,再也不想重回地獄。
想將他從泥沼裡拉出來的人沒有誰,但想將他踩進去的人卻多得是。
他必須得無所謂,即便是裝。
他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閉上眼,竭力不去任何與路鹿有關的事情。
然而飛機起飛了,在這三萬英尺的高空上,宋初白聽著耳邊的嗡鳴,一時之間竟然分不清是飛機的嗡鳴還是他自己耳朵裡傳來的嗡鳴。
這一瞬,他感覺他本就一無所有的人生好像變得更加空蕩蕩了。
……
快要下飛機的時候,信號通了,路遊遊打開手機看了眼,準備查一下天氣,然而剛打開搜索頁麵,今天最大的新聞就以各種方式——跳出來的網頁、短信,鋪天蓋地地傳送到了她眼前。
《宋氏董事長宋啟瑜於今日下午四點零三分去世,醫院水泄不通。》
《宋啟瑜去世,宋氏集團地動山搖!》
——宋老爺子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