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 言月看著人群之中的許映白,像是離她很近,觸手可及, 卻又顯得那麼遙遠。
這個紮眼的吻痕,像像是高高在上的山巔之雪被留下了顏色。她盯著他領口下那樣吻痕, 一瞬間, 竟然都挪不開目光。
便連手裡捏著的小兔子, 她心怦怦直跳,仿佛都變得滾燙。
韓珊眼神也變得曖昧起來,看看言月,又看看許映白。
他神情依舊是清冷自若的, 仿佛完全不在意。
原來也是會玩的,這男人, 比她想象的還要帶勁。
言月卻控製不住低了頭, 拉了許映白的手。
夜色海島, 氣氛似乎原本也是曖昧的。
他問, “想出去?”
言月悶聲嗯了一聲, 她不敢看他的眼。
許映白已經反握住了她的手。
言月喜歡夜晚的海,以前, 她膽子小,晚上不敢一個人出門, 如今,被他這麼牽著, 她步子越發輕盈,不自覺快了起來。
海島旁是一條長而蜿蜒的盤山公路,夜風拂麵,帶來海水的鹹與潮濕。夜色盛大, 暗黃色的沙灘往遠方延伸,像是一彎長長的月牙。
海風吹亂了她披散著的長發,言月索性蹬掉了拖鞋,光著腳丫,在沙灘上跑了起來。
她忽然很後悔,沒有把自己的提琴帶來。遠處潮水漲落,女孩眸子閃閃發光,看著遠方,腦子湧出數不清的靈感。
許映白一直看著她。
她本應該一直是這幅模樣。
言月光著腳回來了,拎著裝貝殼的籃子,磨磨唧唧走在他麵前,給他遞了一個海螺,是她找到的最大最漂亮的海螺。
她抿著唇,有點緊張,見許映白收下了,才鬆了一口氣,臉上立馬又掛了笑。
言月穿了裙子,他視線朝她掃過,她白嫩嫩的腳趾立馬敏感地蜷了一蜷。
“鞋不見了。”言月小聲說,有些局促。
她一旦心血來潮起來,很容易忘了後果。
“在這。”許映白說。
她陡然一驚,男人把她打橫抱了起來,放在一旁沙灘椅上。
她白嫩嫩的小巧腳丫,被他修長潔淨的大手握住,他隻是垂眸看著,即使什麼也沒說,卻已經有種說不出的狎昵曖昧味道。
對比差距實在太大。
言月臉又熱又燙,她反應那麼大,像個小兔子,一蹦三尺高,狼狽地搶過鞋子趿拉上。
“我,我自己穿。”她往後一仰,差點撞上背後正走來的人。
背後是個穿著花襯衫的中年男人,言月慌忙道歉,“對不起。”
倒是那男人仔細打量著她,眼神一變,驟然問道,“小姑娘,你是不是姓言?”
言月一驚,這才仔細看他,這男人五十來歲的樣子,戴著一副眼鏡,眼皮微微耷拉下來,斜斜的三角眼,長相對她而言很是陌生。
言姓並不多見,恰好撞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言月沒想到,都出國了,還能遇到認識她的人。
不過,許映白就在她身邊,她倒是不怕這個男人做出什麼事情來。
何海山盯著這個年輕女孩子打量,五官依稀還有小時候的影子,他對這個孩子印象特彆深刻。
“我叫何海山。”男人笑道,“你是言月是吧。”
許映白在她身邊,站在陰影裡,他神情很沉靜,像是在看著他們,又像是沒看這邊。
“你都長大,談對象了啊。”何海山看她身邊站著個英俊男人,嗬嗬笑道,“時間過得真快。”
“啊,我好像不太記得了。”言月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我小時候失憶過,很多事情記不清楚了。”
“不記得沒關係。”何海山說,“我是你爸的朋友,小時候見過你幾麵。”
何海山樂嗬嗬的,“我現在乾外貿,經常出來跑跑,也是緣分啊,在這裡遇到。”
“我看你現在過得不錯。”他盯著她,三角眼裡有點沒太掩蓋好的熱切。他在仔細觀察她,像是在看一件極為滿意的作品。
“當年你爸爸可是為你操碎了心。”何海山說。
許映白一直沒說話,隻是淡淡打量著他,他生得高挑,站在遮陽傘下的陰影裡沒露麵,隻隱約看到一個英俊的輪廓。
此刻,他從遮陽傘下走出,走到燈光下的亮處時。
何海山看清他的臉,定了好幾秒,隨即,笑容僵住了,表情微妙的一變。
許映白朝何海山淡淡頷首,他神情沒什麼變化。
“你們好好玩,晚上我還有點事,就先告辭了。”何海山說,“有緣分,下次再見。”
言月有些茫然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
她也察覺到了,原本談興正濃的何海山,是見到許映白後,態度才驟然變化的。
許映白這麼可怕嗎?
她微微揚起臉,看到他冷淡的臉,他正看著何海山消失的方向,像是凝眉在思索著什麼。
言月心情顯然也受了點影響,她沒想到,會在這麼遠的海島,遇到以前認識的人。
還說是言高詠的朋友。
雖然嘴上說是不介意了,但是莫名其妙缺失了一段記憶,大部分人心裡應該都不舒服。
她童年印象最深的記憶,就是談珊琳自殺的那天晚上,那個畫麵對她衝擊太大,往後還經常出現在她的噩夢裡。
至於其他,都記得七零八落。
對那會兒的許映白,更是徹底忘得一乾二淨。
遇到何海山後,言月有些蔫。
許映白看著她,說,“回去吧,明天帶你出去玩。”
言月抿著唇,原本有點不舍,想到明天可以繼續,心情又稍微亮堂了起來。
兩人回了酒店,在大廳遇到那個叫做韓珊的女人,她笑容嫵媚,正挽著一個皮膚微黑的寸頭年輕人,很壯,隻是長相普普通通,那男人手有點不老實,兩人在酒店大廳你儂我儂,完全不在意周圍人。
見到許映白和她並肩回來,她竟然還有閒心,朝他們拋了個媚眼。
這一帶,民風似乎很是開放。
言月瞧著很不好意思,她臉皮薄,又保守。
許映白眼神都未動,他性子沉靜,也可以說是一種極端的冷漠,極少有能讓他動容的事情。
回了酒店房間,言月先去洗了個澡,換了衣服。
之前的澡白洗了,出去玩了一身汗。
洗完之後,她盤腿坐在床上,發現唐薑給她打了電話,之前她沒接到。
言月撥回去,那邊唐薑很快接起電話, “剛乾什麼去了?”
“這幾天在外旅遊。”言月說,“和……和男朋友。”
“哈?你們不是都已經領證了,那不是你老公?”唐薑問,“彆一口一個男朋友了哈。”
言月垂下睫,這兩個字,對她來說,好像始終還是說不出口。
唐薑心直口快的人,她說,“按我和你的關係。你不能和我透露,他到底是誰嗎?”
之前,隻說是和他們一個學校的學長,很帥條件很好,也太含糊了,鬼能猜到。
言月抿著唇。
半晌,像是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她說,“就是……以前,你賣過他試卷的那個。”言月小聲說,“賣了你半年零花錢。”
那邊沉默了很久,難以置信一樣,“許映白?”
言月怯生生的,沒否定,“……嗯。”
半晌,唐薑爆出一句粗口:草。
言月:QAQ
她有點怕唐薑生氣,“薑薑,對不起,我現在還不確定以後到底會怎麼樣,不好意思對彆人提起。”
說到這裡,她自己心裡也微微鬆了一口氣。
其實,時時刻刻對彆人保守秘密的感覺也不好受。
可惜,她性子慢熱,缺乏安全感,想的經常也多一點,實在是沒法做到,現在就把一切都公之於眾。
“你和許映白,怎麼搞到一起去的?”
“那三兒簡直是大善人啊,把秦聞渡那個見比給你弄走了。”唐薑語氣忽然提高,簡直有點幸災樂禍,“三兒好像也是我們學校畢業的,她要是知道了,姓秦的滾了後,你把許映白搞到手了,會不會氣得吐血三升啊?”
即便當年在學校,他們兩個也不是一個級彆的。
很多人可以和秦聞渡曖昧,許映白卻是絕對高不可攀的山巔之雪。
“你沒騙我吧?”唐薑實在忍不住,“真是許映白啊?”
“這麼晚了,他現在在你身邊嗎?你和他一起出來玩的?”
言月,“……”
其實晚上,她和許映白其實一直是分房睡的,最親密的接觸,也就是有幾次她睡不著,讓他陪她睡。
言月對男女之間的事情,其實一直有些淡淡的抵觸情緒。
她以前一直很怕這些事情。或許是因為秦聞渡給她留下的最初感覺實在是太差。
她第一次和一個真實的男人親密接觸,牽手,接吻,擁抱。這些在她的記憶之初,大部分都是伴隨著酒味,他很粗魯,從不顧及她的感受,她也沒感覺到多少樂趣過。
和許映白在一起後,她第一次感覺到……接吻,原來也可以那麼……
想到這裡,言月有些走神,臉微微紅了,腳趾蜷在一起。
這些,她自然不會和唐薑說。
卻不料,她不提,唐薑卻忽然亢奮起來了,“許映白睡起來是什麼感覺啊?我替大家采訪采訪,月月亮,厲害還是你厲害,你等我回國,我上次說啥來著,對了,說給你送錦旗。”
唐薑說起來,其實和許映白有那麼一點小梁子,當然是她單方麵認為的。
“以前我真受不了他那樣子。”唐薑說,“生平最恨不理人的傲男人。”
唐薑自然也記得那時的許映白。
少年那會兒個子已經很高挑清頎了,臉是唐薑見過的頂級的英俊。隻是,整個人都像是結了一層冰霜。
他不會沒有規矩,也不會看不起人,但凡看他一眼,便知道他出身不凡,教養極佳。
他對人的禮貌都是裹在淡漠與疏離之下的,那雙漂亮的眼裡留不下任何人。
這男人的傲慢與矜冷,是浸潤在骨子裡的。
那會兒,在櫟城一中,高嶺之花這個詞,簡直像是為許映白量身打造,不會被用來形容任何其他人。
這樣一支高嶺之花,居然這麼早就被攀折下來了。
言月臉紅了個透。
她能怎麼說?
“我們,那個……沒。”言月結結巴巴。
“你還沒和他睡?”唐薑反應很快,“你們領證都多久了啊!對著你這麼一個盤靚條順的大美女。言月,你可調查清楚啊,你沒成同妻吧?還是許映白不行啊?”
言月臉已經快熟了。
“沒有。”她迅速帶過了這個話題。
“我們以後……”她坐在床上,握著手機,聲音很小,“說不定很快會離婚。”
電話那邊,唐薑聲音正經起來了,“為什麼會離婚?許映白說的?”
言月盯著窗外月色,細嫩的腳趾微微蜷了起來,這是她沒有安全感的表現。
“我……”她有些迷茫,垂下了長長的睫毛,“我那時候很狼狽,需要領證,但是被秦聞渡騙了,我和他分手後,一個人站在雨裡,特彆狼狽。”
“那時候,遇到了他,在他麵前哭的很厲害。”
“我哭得特彆可憐。”
“然後,他問我,要不要去領證……”
言月聲音輕輕的。唐薑在電話那邊認真聽著,說,“所以,你覺得,許映白和你領證,是因為可憐你?所以不會長久,遲早會離?”
言月初中時話更少,內向又嘴巴笨,伶牙俐齒的唐薑,會幫她把她想說的話流利地表達出來。
“嗯。”她聲音裡帶著輕微的鼻音。
唐薑說,“言月,你彆看不起你自己。”
言月一愣,月光落在她的睫毛上。
“你哪裡差了?論家庭,你是你爸的獨生女,你爸和你關係再差,他也隻有你一個女兒,以後財產都是你的。論學曆,你是正兒八經禮大學生,會這麼多樂器,論長相,以前在一中,那些男的背地裡都說你是校花你知道嗎。”
“性格吧,也不是隻是外向會說話才叫性格好。”
“而且你覺得,許映白像是那種同情心過剩的人?”
“他要因為可憐彆人就要去和人領證,那要和他領證的人隨便都能從櫟城南排到北,他領得過來嗎。”
言月抿著唇。
“而且你和他不是當了那麼多年的鄰居?就算不熟,至少也混了個眼熟,那說不定,許映白還一直暗戀你呢。”
言月失笑。
不知道是不是唐薑這番話起了效果,她抑鬱的心情卻忽然有些亮堂了起來。
“這事兒我暫時給你保密。”唐薑說,“不出去說給你增加壓力了。”
“你就和他處著。”唐薑說,“那再一不行,離婚就離婚唄,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現在大街上隨便拿磚頭砸他五六七八個人,有五六七八個都是離過婚的。許映白以前應該沒交過女朋友吧,你離前把他睡了也不虧。”
“薑薑!”繞來繞去又繞回來了,言月真不敢再和她談論這個話題了。
兩人聊了些日常生活。
“寶寶,等我聖誕回國哈,到時候和你見麵。”唐薑說。
“好。”言月聲音很柔軟,“我等你,到時候我去接你,陪你一個假期。”
終於互道晚安。
言月掛了電話,把尖尖的下巴擱在自己膝蓋上。
她坐在大床房中央,長發披散在腦後,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一朵纖細的花。
言月正在走神,一旁手機忽然震動。
她接通,是許映白打來的,“剛在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