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近在眼前,她還剩兩篇論文要寫,一篇是關於樂理知識的,一篇是關於英美文學的,都要求5000字以上。
直播那邊平台最近想和她改合同,因為見她人氣高漲,改完之後,每個月會有一筆保底收入,不過需要固定直播時間門,言月正在考慮。
弦虹娛樂也和她約了好幾次見麵,對她寫的譜子很感興趣,甚至說,如果言月自己創作歌詞有困難,可以給她安排合作的作詞人。
還有很多雜七八的事情。
言月打開電腦,開始寫起了歌詞。
言月以前的音樂風格,其實都是有些寂寞寥落的,並不受主流市場歡迎,澤淵也勸過她,要她改變一下風格。
她很喜歡音樂,也有自己的堅持,她喜歡有自己風格的音樂,而不是盲目追求潮流,在這個世界上,現在這樣的人實在是也太少。
可是,假設沒許映白,沒她的家庭背景做支持,那麼她遲早,也不可能再那麼堅持自己的清高,這個世界仿佛本來就如此。
要堅持自己的熱愛,未嘗也不是一種任性。
寫了幾句歌詞後,她發現自己腦子裡,總會想起昨天晚上的那首情歌……以及許映白。
實在是寫不下去。
言月索性打開了網站,搜索起了參考資料,準備先寫樂理論文。
寫了半個下午,把論文大致框架搭建了出來。
言月準備退出網站時,盯著搜索界麵,腦子卻忽然冒出了許映白的名字。
鬼使神差一般。
她鍵入了他的名字,點了搜索。
……竟然真的搜出來了許映白以前發表過的論文,都是外文期刊。
Y.B.Xu
大部分都是第一作者。年份稍早的幾篇,都是弦理論相關的英文論文,純理論的論證,引用量都很高。
言月看不懂內容。
隻能發表時間門和期刊名字,讓她驚訝的是,有小部分論文,甚至是在他轉專業念碩後,她又想起那天許映白看著那張講演海報時的樣子。
她發現自己,完完全全不懂許映白。
走出圖書館,走在禮大校園。
雨過後,空氣極為新鮮,言月深深呼吸了幾口。
不知不覺,她走到了光虹禮堂外,今天法學院似乎在裡麵有活動,是一場模擬法庭辯論賽。
走出來兩個背書包的女生。
言月聽到她們在聊天,似乎是在聊活動。
“今天辯論好激烈,不愧是決賽。”
“對啊對啊,來的點評嘉賓也好帥,而且看起來好年輕。”
“哎,你不知道他?ST資本的許二公子,據說這公司還隻是他家裡給他試手的,後麵做起來的,他家事重心在京州那邊,他已經是他家裡欽定的繼承人了吧。”
“知道,不過我今天才看了他履曆,好漂亮啊,不過本科不是法學哎,是理論物理,這算是理跨文?”
“不是啦,他本碩都在國外,海本沒有法學啦,念的不是llm,是jd。”
兩個女孩子越走越遠。
天空飄起了蒙蒙細雨,言月有些茫然,她想離開,但是腿卻不聽使喚,帶著她走進了禮堂。
言月走進了光虹禮堂的時候,正巧見到許映白在台上。
他特彆適合正裝,標準的寬肩窄腰長腿。
言月背著雙肩書包,站在禮堂最後,隔著茫茫人海,看向台上的他。
身側兩個女孩還在談論他,談論他的履曆,他的出身和成就。
她並不打算去找許映白。這裡對於她來說,或許才是最好最合適的地點。
他說英語和中文都很好聽,應該是在點評剛才的英文辯論,選手都站在一旁,很認真聽著。
許映白氣質遠比他們成熟,雖然實際年齡可能並沒有差太多,隻是因為閱曆和心性的原因,造就了這樣的差彆。
言月雖然聽不太明白,但是還是一直認真在聽。
聚光燈下的他,如玉的眉眼間門,帶著點淡淡的漠然,很冷,說話卻顯得專注。
“謝謝許先生的點評。”主持人拿過話筒,“相當精彩的點評,鞭辟入裡,對大家很有啟發。”
他淡淡頷首,目光跨過人海,竟然落在了她身上。
言月一驚。
許映白看到了她?
旁邊女孩子議論起來,“他是不是在看這邊啊?!”
“草,真的好帥啊,這臉這腿這氣質。”
言月恍然像是回到了高中時代,她見到許映白的樣子。
“你說,這種男人喜歡什麼樣的人啊?”
“不知道。”
“可能不喜歡女人吧,沒聽過他有什麼緋聞。”
就在昨天晚上,他還在和她在一張床上,把她弄得死去活來。
言月臉微微一熱,有些恍然。
她見他下了台,在台側,一個男學生找了過來,似乎是想要一張簽名,被他婉拒了。
她想起來了,許映白其實並不喜歡寫字,即使他字寫得很漂亮很完美,和他其他地方一模一樣,找不出任何能挑刺的點。
高中時,他的作業經常被傳閱,除去考試試卷,大部分時間門,他步驟都是簡寫,簽名都隻有一個許。
言月口袋裡手機忽然一振。
她走遠了一些,在角落打開手機。
來自許映白的信息,簡簡單單兩個字。
【過來。】
下台後,他收起手機,再度被幾人簇擁在正中,有一個舉著攝像頭的記者。他習慣了居人之上,被簇擁的場合,儘管自己並不喜歡,也可以做到遊刃有餘。
許映白在人群中永遠是能一眼看到的,他天生性子如此,出身和教育更是養出了這種矜貴克製的氣質。主持人在誇獎他,高嶺白雪、謙謙君子。許映白神情沒半分波瀾。
他站在人群之中,像是隔得很遠,又像是近在咫尺。
直到他抬眸看到她。
滿天星鬥之中,他隻看到一個她。
離開光虹禮堂。
言月低著眼,走在許映白身邊。
傍晚的禮大校園靜悄悄的,拂柳低垂,不時有著騎車的學生疾馳而過。
許映白馬上要離開櫟城短期出差,他沒和她說起今天來禮大的行程。
卻在禮大恰好遇上了,他把這點時間門留給了她。
其實大部分時候,許映白是個安靜寡淡的人,話很少,大部分是言月在說。
冬季傍晚十分安靜,遠處凝著一點若隱若現的雪光。
言月很少有這種時候,和他並肩走在校園。有時候,甚至會讓她有種錯覺,覺得和他像是一對普普通通的情侶,從認識開始,一步一步,逐漸開始熱戀。
言月喃喃,“我覺得,我好像完全不了解你。”
“你想怎麼了解?”許映白語氣沒什麼變化。
她沒有小時的記憶,即使說他們是青梅竹馬,卻也也沒什麼實際感覺。她不了解那時候的許映白,之後中學,他們沒什麼交流,許映白高中畢業就出國了,回國後,她見他的第二麵,就結婚了。
除去在床上,她其實完全不了解他。
許映白出國後,言月見到許家那幢空了的庭院時,偶爾心裡會有種說不出的難過。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言月是習慣了孤獨的孩子,從小朋友很少。秦聞渡經常不耐煩陪她,她便一個人待著,甚至看螞蟻搬家、蜻蜓低飛,都可以看很久很久,也不覺得很寂寞。
可是,見到他家空了的庭院,卻會覺得有些難過。
這些事情,對許映白都無從提起。
言月說,“以前高三的時候,我上過很久的補習班。”
“考上禮大廢了很大力氣。”言月看向眼前美麗的校園。雖然知道,對許映白來說,這些都是不可能遇到過的煩惱,可能會覺得她很傻。
許映白沒這麼說。他握住了她的手,言月冰冷的手被捂住,握在他的大手裡。
“高三寒假時候,我經常見到你家晚上會亮燈。”言月眸子被路燈映照得剔透,“哥哥,那時候是誰住在你家呀?”
寒假衝刺的時候,經常可以見到許映白家書房亮起的燈光。每晚總是比她屋子的燈,要遲約莫半小時熄滅,言月學習累了的時候,經常抬眼看看對麵燈光,雖然不知道對麵到底是誰,可是這種時候,直到有人陪伴,總歸能得到一些力量。
她最怕的就是孤獨,最需要的就是陪伴。
她高三的時候,許映白已經出國不在國內了。
周圍人都說,許映白再也不會回來了。不會回國,即使回國了,也不會再回櫟城。
“沒彆人住。”許映白說得很平靜,“我回國實習了。”
言月驚呆了。
難道那個時候,見到的許家書房的燈光,真的是他本人?
許映白沒有說是,卻也沒否認。
昏暗的路燈下,他垂眸看向她,纖長的睫被照得根根分明,冷寂美麗的一張臉,她看得有些呆,心跳加速。這種時候,她經常能想到以前的許映白,也是她最心旌動搖的時刻。
言月挪開視線,小聲說,“我那時候以為你再也不會回櫟城了。會繼續研究物理,以後當一個科學家。”
一直以來,許映白離她的距離實在是太遠。他像是一隻即將展翅待飛的雪隼,一旦起飛,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或許也是因為如此。她在開始前,便徹底掐斷了那份幽微黯淡、若有若無的少女情懷,一直和他保持著距離,甚至刻意遠離。
許映白沒回答這個問題。
他直視前方,聲音淡淡的,“我擁有的,沒有那麼多。”
許映白這輩子學會的第一課,就是克製。
小時候,他但凡對一件事物表現出了多的興趣,便很快會被人拿走。
許周和希望培養的,是一個克製,輕拿輕放,對任何事情都雲淡風輕的繼承人。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性子清淡如水、涼薄如冰。
許映白表麵上做到了。
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心裡燃著一團暴烈的火,隻是一直被強行壓製著。一旦克製不住了,就會露出本性。再多的教育也改變不了。
許映白知道,自己回國是為了什麼,知道自己內心最本質的理由。也記得,他看到那份請柬時的心情。
倘若沒有發生那場意外。言月和秦聞渡可以訂婚成功嗎?言月和秦聞渡之後能順利生活在一起嗎?
他的手段會有些變化,但是最後,都隻會有一個結果。
他看不起許明川,可是,自己又比許明川要好多少呢?
他不但要把言月困在自己身邊。
還要讓她愛他,心裡眼裡都隻有他一個,看不到彆的任何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