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飄起了夜雨, 年節將至,街道上滿是熱鬨的紅 , 言月坐在男人懷裡, 仰起臉,被迫接受他。
許映白鬆開了她,言月下頜和唇依舊有些生疼。
許映白是個感情很寡淡的人, 很少抒發自己的情緒,更少可以聽到, 從他嘴裡說出愛或者不愛這些詞語。
她唇微微顫著, 避開了許映白的視線。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她纖細的手指停在自己連衣裙的係扣上,半明半暗的光線下,少女雪白的肩顯出削薄的曲線,她乾淨得像是一抔沒有留下痕跡的新雪。
像是殉道者。
許映白沒有反應。
“沒有婚禮、不需要感情?”他身上那種冰冷的距離感在這一刻淋漓儘致, “在這?”
書房落地窗外, 雨聲如注,打落在玻璃上,和遠處蒙昧的霓虹交織在一起, 像是一個幻境。
言月睫毛已經徹底濡濕了。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對他有什麼吸引力。許映白對她是有反應的,或許, 真的是祝青雯說的, 娶她是為了滿足生理需求。
她實在不願意再過那種心神時刻被牽蕩, 一會兒痛苦、一會兒快樂的日子。甚至把這段關係發展為純身體關係,都比那樣好。
男人冰涼纖長的手指觸摸到她肌膚時, 女孩身體已經微微顫栗起來。
言月還在無聲地流眼淚,許映白給她擦乾眼淚。
他沒有動她,給她係好了衣服。
他在服務她, 自己並沒有得到任何快感。
“言月,我不需要彆的。”他垂眼看著她,狹長的眸子看不清神色,聲音微啞。
“隻希望在這段婚姻裡,你對我,至少有對你前任這麼充沛的感情。”
這段時間的忙碌和焦慮讓她精疲力儘,沉沉睡去後,一連睡了大半天。
這幾天,她懨懨的,飯甚至都是他端到臥室。
隻差讓許映白喂她吃了。
直到三十的時候。
“晚上去看煙花。”許映白敲開了她臥室門,“已經預約好了位置。”
言月很久以前,一直想去看跨年煙花。她不想一個人去,又沒有可以陪伴的家人,所以,這麼多年過去,她一直沒有實現這個願望。
許映白居然還記得。
言月咬著唇,最後還是從床上起來了。
她化了淡妝,換了一身衣服。少女少見的裹了一件羊絨大衣,有些缺乏血色的小臉圍在潔白柔軟的兔毛圍巾裡,瞧著居然很是嫵媚。
許映白牽著她的手。
廣場人頭攢動,兩人剛下車,便來了人領著他們,來到提前預約好的位置。
今晚煙花極為盛大漂亮,言月以往隻在電視轉播上看到過。到處都是一對一對,一家一家的人。
他們在的位置極好,言月一直看著天幕,看到絢燦的煙花在天幕上綻放。
vip觀景台是分包間的,所隔不遠。
“這是許先生和……許太太?”旁邊包間有人瞧見,一下認出了他們。
櫟城圈子裡的人都知道,許映白最近結婚了,而且很愛自己的結婚對象,看得如珠似寶,隻是這麼久了,也沒人見過這位傳言中的許夫人。
眼下遠遠一看,確實很美很嬌,有讓許映白喜歡的資本。
言月對這些眼光渾然不覺,她在認真看著煙花。
她從十歲開始,渴望著和家人一起看跨年煙花。
就這麼猝不及防的實現了。
回家路上人潮如織,言月想走走,許映白陪著她。
廣場上滿是人,都是看完煙花回家的人。
祝青雯穿著一件寬鬆的羽絨服,頭發紮成馬尾。鄭春華扶著她,邊罵罵咧咧道,“哎喲,怎麼這麼多人咯,死鬼,大過年的,都來廣場擠什麼擠。”
在廣場看煙花是免費的,人太多,擠到什麼都看不到。
可惜祝青雯要來,最近鄭春華從老家趕來照看這位城裡表妹,沒辦法,也隻能陪著過來。
祝青雯忽然頓住了腳步。鄭春華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言月剛發了朋友圈。言月朋友圈不分組,發的煙花截圖。
配的字是:【第一次跨年。】
三張圖片,都是盛開的煙花,並沒有拍到人。
但是可以看出,是在寬敞、位置極好的單獨包間。
祝青雯剛看完言月的朋友圈,再一抬眼,卻見到了言月本人。
身旁,有個男人陪著她。
鄭春華見祝青雯一直看著那個男人,手指輕輕捂著自己小腹。
即使是鄭春華,也能看出來,那個男人衣著打扮和通身氣質,一看就不是凡品,她沒見過這種男人,忍不住也多看了幾眼。
當然,自然而然也看到了他身邊的那個女人。
“這狐媚子相。”鄭春華沒讀過幾年書,言語有些粗鄙,看到言月,隻覺得她臉蛋清純,暗淡的光線下,皮膚依舊白得發光,身材卻豐胸細腰長腿,這麼冷的天氣還穿裙子,忍不住鄙夷。
祝青雯沒說什麼,隻是淡淡垂眸,手指放在自己肚子上。
鄭春華願意從老家過來照顧未婚先孕的遠方表妹,顯然也不是為了做福利。祝青雯給她開了三千一個月的保姆費,錢不多,但是以後祝青雯母憑子貴了,她多少也讓能撈個雞犬升天。
再不然呢,憑著祝青雯長相,以後也能不缺男人。
以前鄭春華覺得祝青雯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女人,現在才知道知道人外有人。
她忍不住又瞧了瞧那對情人。
不知道祝青雯和這那男人有什麼關係,不會她肚子的就是那個男人的種吧?鄭春華在心裡七想八想。
“男人留著你一個人。”鄭春華絮絮叨叨道,“以後遲早會後悔的,但是你現在肚子裡有孩子,也不急,生下來了,孩子親爸不可能不管。”
祝青雯看著遠方,淡淡嗯了一聲。
秦聞渡搬走了,屋子空了,鎖甚至也換了。
臨走前,他甚至沒對祝青雯說一聲分手。
作為打掉孩子的代價,她從秦家拿到了一套約莫100萬的房產和一筆現金。
隨後,他們分道揚鑣。
祝青雯撕掉了假的化驗單,搬家,繼續孕育著肚子裡的孩子。
祝青雯遠遠看著,見言月臉上掛著著淡淡的笑。
見言月走著走著,忽然頓住腳步。
許映白給她係好靴子帶子。
廣場人流如注。
他低垂著眼,旁若無人。
他不介意給言月做這樣的事情,不介意低頭。
其實,在她麵前,他一貫是不要什麼麵子的。
祝青雯下唇幾乎被自己咬破。
三十晚上,看完煙花回來,言月脫了大衣,又去洗了一個澡。
她好像很久沒有過這麼好的心情了,或許是因為實現了一個常年的夙願。
她下去客廳,客廳正中投影屏幕忽然亮起。
是言高詠撥來的一個視頻電話。
現在已經是大年初一了,兩人到底還是父女,是彼此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最近的血親。
許映白從二樓下來,問她,“接不接?”
言月輕輕點了點頭。
視頻那邊。
言高詠穿著一身紅色唐裝,頭發染了色,恢複了烏黑,心臟手術過後,他氣色恢複了不少,眼下看著更為精神,一身旗袍的何冉正挽著言高詠手臂,和丈夫親親密密站在一起。
何冉滿臉笑,“月月,新年好。”
他們背後站著何家人,何父何母,後年擠著的何冉的兩個姐妹,何安蹲在視頻死角,沒有露麵。
他無精打采,左臉完全腫了起來,還印著一個沒消退的通紅的手指印。
何安上一趟去櫟城,其實是何家人的授意。何安也二十多歲了,前幾年從汽修廠辭職後就一直沒找到正經工作,兩人希望何安能和言家人混熟一些,在公司求個職位,要是可以再混一棟櫟城的房子,自然就更好了。
隻是沒想到,何安灰頭土臉回家,彆人問起來,他麵紅耳赤地罵言月浪蕩,和一個男人未婚同居,還要和人家一起過年。言高詠當時在外喝酒,這話先傳到何冉耳朵裡,何冉叫他彆說了,說那是言家姑爺,兩人已經領證是合法夫妻。
何安不服氣,硬著頭皮說,“言月憑什麼給他睡??收彩禮錢了嗎?辦禮了嗎?”
他說著說著。何冉原本在笑著,笑容逐漸消失,冷冷盯著他,隨即,一抬手重重抽了他一耳光,扇得他眼冒金星。
“你敢打我?!”何安捂著臉,難以置信。他是家裡最受寵的小兒子,從小到大,沒被動過一手指頭。何冉也敢打他?
“嘴巴放乾淨點。”
“你去年在外賭錢,欠了三十萬,差點被人剁了手指的事情就忘了?”何冉冷笑,“是誰給你還的錢?何安,你現在還真以為自己了不起?”
她早不是那個在家裡毫無地位的姐姐了。
“搞清楚自己身份。”何冉道,“你再亂說話,攪黃了你姐夫的生意,讓你好看。”
言月高嫁了貴人,言老板很重視這個跨年視頻。何父何母是種了一輩子地的人,但是懂得察言觀色,知道現在約莫就是這樣的情況。
言高詠在和女兒和姑爺講話。
何家父母便偷偷看著。看到視頻那邊,他們家裡陳設,以及言月身邊的男人。
見言高詠說完,何父湊了上去。
“月月現在是名牌大學生了啊,越長越好看了。”何父搓著手,賠著笑,又看向許映白,“這位是,姑爺呐?真氣派。”
和他們顯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和隨和的言月不一樣,許映白並不平易近人,相當給人距離感。
言月沒做聲,彆開了臉。
許映白語氣很寡淡,他性子清冷,身上卻一直有種舉重若輕,居高臨下的氣質,“叫你兒子出來,給她道歉。”
他語速不是很快,說得清晰直白。
室內氣氛一下僵住。
言高詠皺眉,他何等人精,很快明白了,何安原本就口無遮攔,肯定是何安去找言月時,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被許映白聽到了。
言月是個窩囊性格,許映白卻從小護短。
“何安。”言高詠扭頭看向屋角,他說話是低沉緩慢的,何安平時怕這個姐夫,更怕許映白。
他走到鏡頭前,垂著腦袋,“我錯了,對不起。”
親戚都在看著,何安一根獨苗苗,從小被捧在手心裡,臉火辣辣的。何父何母甚至臉上還堆著諂媚的笑,完全不顧他。
此刻,估計言月讓他當眾下跪磕頭,父母都會逼著他照做。何安心裡又恨又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