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五十五章 撲滅了漫長的夜(2 / 2)

月亮落入我懷中 霧下菘 20227 字 7個月前

都是她的錯,是她反應不夠靈敏,讓許映白替她挨了這一刀。

場麵極為混亂,很快,救護車和警車都來了。

言月隨著救護車來到了醫院。來了不少人,許映白公司的幾個高管,他的秘書和助理。

溫睿一直陪在言月身邊,對來客說明情況,安慰她,“彆太自責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言月,隻知道,許映白肯定是不後悔的。

醫生從急診科走了出來,“誰是傷患家屬?”

言月站起來,“我。”

“我是他的妻子。”

“來這簽個名。”醫生說,“需要做個小手術。”

她唇還發白,“醫生,情況怎麼樣?”

“傷處在肋骨間,幸虧肺沒問題。”醫生說,“病人年輕、身體基礎很好,沒大事。”

見小姑娘嚇成了這個樣子,他安慰了幾句,“家屬不要太著急了。”

對,她現在是許映白的家屬。

言月想。她需要鎮定,不能再那麼幼稚。

聽完術前說明後,她在家屬欄簽下了自己名字。

警察也來了醫院,祝青雯已經被控製住了,要找她去警局做個筆錄。

“我陪你去吧。”溫睿說。他怕她害怕,他跟了許映白很多年,他現在受傷不便,他便需要以言月的需要為行動的第一準則,要顧好她。

言月溫和卻堅定地搖頭,“沒事,我自己去。”

她吩咐溫睿,“你留在醫院,他醒了就打電話給我。”

手術進行得很快,很順利。

戚喚宇還留在櫟城,聞訊立馬趕去了櫟城第一醫院。

許映白的病房在頂層的vip區。他已經醒了,除去比平時蒼白一些外,看不出多少異樣。

戚喚宇把帶來的果籃放在一邊,在他身邊坐下,“老婆不在啊?”

他嗯了聲。溫睿說她去警察局做筆錄了,他叫溫睿跟過去看著,順便想辦法讓她遲點回醫院,那時候,他狀態能好一點。

戚喚宇想起這一團亂麻的事情,神情複雜,“真是倒黴,好好的,遇到這種破事。”

本來,許映白是打算給言月求婚了。

“倒也好。”他唇角竟然彎了彎。

他比平時沒血色,更襯出烏黑的發,濃長的眼睫和黑眸,像個十足冰美人,他垂眸輕聲說,“言月會更愛我一點。”

戚喚宇瞪大眼,他一直知道許映白性子有些偏激,但是沒想到居然會有這麼不正常。

那個瘋女人拿著刀呢,誰知道會把自己捅成什麼樣啊。那個位置離心臟也不遠,捅到心臟,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他垂著睫,“不會死的。”他有分寸,不至於會被這種人捅死。

再說,死了也無妨。為她而死,他也甘願。

對於他而言,得不到言月的愛,或許比死了還要痛苦。

讓她和秦聞渡分手,是第一步。

拿了結婚證,是第二步。

第三步,是公開舉辦一個盛大的婚禮,讓所有人都知道。

但,還不夠。

他還想要言月的愛。想要她濃烈且唯一的愛。

他總覺得,自己像是一條貪婪而不知滿足的蟒,死死纏著她,把她密不透風得纏繞。他一直蟄伏著,用金錢、權力、甚至用自己的身體,籌謀一個局,耐心地誘她入套,讓她愛上他。

戚喚宇,“……”

特麼的,許映白看著清清冷冷、誰知道是這種神經病戀愛腦。

他不敢吱聲。

戚喚宇想起去年那個清晨,淩晨四點,他被電話叫醒,原本準備破口大罵,看到來電顯示時愣了。

重洋之外,傳來男人沉淡微啞的聲音,仿佛落滿了清霜,“幫我攢個局。”

……

言月從警察局出來,滿身疲憊。

溫睿一直在外頭等著她,說,“先生手術很順利,已經醒了。”

言月手機剛開機,才看到他消息,她振作了一下精神,勉強朝他笑了下,“帶我去醫院。”

見到他時,許映白正斜靠在病床上,麵頰白皙到幾乎沒有一分血色,正在看一份文件。

言月咬著唇,輕輕帶上門。

她不敢坐下,眼神複雜地看著他。

她很少以這麼狼狽的形象出現在他麵前,臉色慘白,眼睛哭腫了,像兩個小桃子。

許映白已經抬起眼睫看向她,語氣很溫和,“來這邊。”

言月靠近。

他冰涼的左手握住了她的手,輕輕說,“彆哭了。”

“眼睛腫了。”

“沒什麼大事,也不疼。”他說,“很快就能出院了。”

言月心裡很沉,見到他,就又想哭,眼淚流不乾一樣。

怎麼可能不疼,那麼多血。

她強行忍住淚水,在他身邊坐下。

許映白床邊放著鮮花和果籃,她想給他拿一個水果,恍然間卻想起,她甚至不知道許映白愛吃什麼水果……他卻對她愛吃什麼了如指掌。

她心裡更加酸澀,又酸又痛,幾乎不忍對上他的視線。

“過來點。”許映白說,他握著她的手微微用力。

“我有話想和你說。”他說。

言月搬了椅子,在他身邊坐下。

男人狹長漆黑的眼掩在烏濃的眼睫下,一直凝著她,“言月,當年的事情,我一直想對你說聲對不起。”

意識到許映白是指多年前的那場分離時。

她拚命搖頭,“那不是你的錯。”

“我才要說對不起。”她聲音發顫,“我恢複記憶後,不該不和你解釋就逃跑。”

“我應該知道,你不會對我不耐煩,也不會把我的禮物退回來,肯定是哪裡不對,是我爸爸做了手腳。”言月嗓音發啞,“怪我太傻。”

“那時,你對我說,不要走。”許映白靜靜看著她,“但是,我還是走了。”

“因為我覺得,我對你而言隻是一個普通的玩伴。”許映白說,“可有可無。”

他天性寡言冷淡,從小過著嚴苛到難以呼吸的生活,來櫟城以前沒有一個朋友。言月性格活潑外向,是她主動來找他的,親近地叫他哥哥。

可是,言月還有彆的朋友,彆的玩伴。

隔壁新搬家來的秦聞渡每天在欄杆旁看著他們。言月也沒有拒絕他,會把自己的糖果分給秦聞渡。

言月從小喜歡吃糖,衣兜裡經常放著牛奶糖。家裡不允許她吃多了,怕蛀牙。因此她很寶貝自己的糖果。

那一次,她隻剩下最後一顆糖了,許映白在樹下看書,言月知道他不喜歡吃糖。於是,她把糖給了另外一個男孩。

那個男孩搬家過來不久,經常在自家院子邊看著他們,也是活潑愛笑的性格。

言月原本自己在吃,見他一直看著她,於是問,“你要吃嗎?”

那個男孩立馬說,“謝謝你。”他接過那顆牛奶糖,剝開糖紙一口吃了下去,朝她笑,“你的糖好甜啊。”

“你叫什麼?我叫秦聞渡。”他熱絡自然地說,“和你一個學校,剛搬來這裡不久。”

小少年坐在樹下,冷冰冰的,壓根沒抬睫,似乎壓根不在意。

隻有許映白自己知道。他從小嫉妒心和占有欲就格外強,因為擁有的太少,有了一點點,就想要牢牢的把握在自己手裡。

言月在學校裡也有很多朋友。很多人都圍著她,小男生,小女生,誰不喜歡和一個溫暖活潑的小太陽當朋友呢,他平等地厭惡她身邊的所有人,無論男女老少。

隻是他多驕傲一個人,不承認,也不願意麵對,把這種情緒憋在心裡,誰都不說。

那個男孩皮膚被曬得微黑,很愛運動,性格活潑外向,那次之後,他就經常主動來找言月一起上學。

言月每次都記得來問他要不要也一起,和她和秦聞渡一起走。

次數多了,他再也不等她上學,以前,他刻意調整了自己的起床時間配合她。後來,他常見那個男孩每天和她走在一起,有說有笑。

當許明川和他說起要搬家回京州的時候,他冷淡說了聲好。

從小他就被許家嚴格的家規訓誡,每天活在嚴格的日程表裡,一舉一動都受到嚴格教養。

明麵上,他從來沒有反抗過家裡。許明川工作調動,需要離開櫟城,他自然接受。

反正他走了,對言月也無妨;過段日子,言月就有新的朋友了,就忘記他了。

後來,他後悔了。

他童年時在陰冷的祠前獨自過夜,跪到膝蓋青腫,被許明川當成討好前妻的工具,吹毛求疵責叱虐待時,他內心沒有半分觸動。

可是,當他連夜回到櫟城,見到已經不認識他的言月,聽言高詠說,她很怕你離開,一直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一直鬨著要找你。

他內心第一次,有生以來,湧起一種強烈的痛苦,那樣的濃烈,沉到那時的他壓根無法承受。

小孩子在還懵懂的時候,便已經弄丟了自己擁有的唯一一顆、最寶貴的糖。

後來,他緊抿著唇,對言月重新自我介紹,“我叫許映白。”

言月神情茫然無措,小聲說了句,“你好。”

她什麼都不記得了,並且選擇了遠離他。

之後,他從男孩長成少年,再到男人。

也見她從女孩長成少女,情竇初開,然後自然而然,作為一個女人愛上了其他男人。

意識到他愛言月時,他想,那或許是他遲來的報應。

許映白這輩子第一次愛上一個人,隨之而來的不是少年情竇初開的悸動和甜蜜,而是無邊的痛苦和煎熬。

他安靜旁觀著,旁觀著言月和秦聞渡朝夕相處,旁觀著她和他表白,旁觀著他們交往,內心如一潭死水。

他一直活在痛苦裡,再多一點也無妨。

直到她真的要嫁人了。

聽到言月訂婚的消息時,他一宿沒睡。

第二天清晨,他按滅了煙,平靜給國內打了一個電話。

言月不知道,當年許映白離開,還有這樣的內情。

她抹了一把眼淚,對他努力地笑,“當年的事情,都過去了。”

“你從來沒有對不起我過。”

“你對我一直……很好,很好。”她言語匱乏,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對她的好。無論是小時候作為她竹馬哥哥的許映白,還是如今作為她丈夫的許映白。

有些人,或許不擅表達,可是愛意卻蘊含在了一舉一動中。

他記得她所有的喜好,她隨口說出的每一句話,他都會去認真辦到,會用各種身份背地裡支持她的夢想,而且,即使是最憤怒時,他也舍不得傷害她,甚至會毫不猶豫用自己身體給她擋刀。

比起將愛她掛在嘴邊,每天隨口批發各種廉價情話的秦聞渡。

他的愛沉默卻浩瀚,無垠且綿長,將她濃濃的包裹其間,待她體味到時,方才察覺,她已經被他那樣深沉的愛著了。

她不知道,原來,許映白一直耿耿於懷的,竟然是這樣一件微小的事情。

自始至終,他們都互相誤解了對方。

“以後我們好好的。”她聲音又軟又啞,把自己手放在他大手之中。

過去的事情,她不願意再看,隻看到未來就好。

“哥哥,你好好養身體。”她朝他努力彎唇笑,“很快就到我們婚禮了。”

女孩眸子像是含了一汪溫軟的春水。

她說,“以後,我是你的家人。”

“也是你的愛人。”

她含著淚,他們曾經或許都不太幸福。但是,她能遇到許映白,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情。

她主動覆蓋上了他淡色的唇,舌尖推過去一顆糖。

他享受著她的主動,一分分記在腦海裡,“很甜。”

“這是顆酸烏梅糖。”言月含著眼淚看著他。

他清瘦的下頜略微繃緊,沒說話。

“哥哥,你是不是……嘗不出味道?”

她一直模模糊糊有這樣的猜想,但是她想不通,如果嘗不到味道,許映白是怎麼可以給她做飯的,甚至還可以很合她的口味。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問。

“忘了。”他英氣的眉微皺,“二十歲的時候?那段時間家裡出了點事,很忙。”

言月眼裡含著淚,幾乎又要掉下來了。

二十歲……那時候。她正在享受著漫長的暑假,和彆人甜甜蜜蜜談戀愛。

許映白不喜歡提起這些事情,他從不對她訴苦,不說自己多艱難,也不喜歡提起自己的過去。

他看著她的唇,出聲,“月月,過來。”

他聲音比平時低一些,也比平時溫柔,溫柔裡帶著磁性,那雙清冷狹長的眸灼灼看著她,其下暗流湧動。

他如今穿著白色的病號服,領口有些大,前傾時便露出了大半平直纖秀的鎖骨,坦然露在她麵前引誘。她知道那是一具多漂亮有力的身體,想到他的傷,心裡又酸又澀。

“哥哥,你的傷口。”她怕碰到他傷口,猶猶豫豫收著力。

“沒事。”他啞聲說,“彆管。”

分開後,不知道是誰又主動碰了上去,於是又糾纏到了一起。

唇齒生津,似乎還殘存著一絲烏梅的酸澀,是男女之間,混雜了愛欲,對對方最本真原始的渴求。

他似乎在輕輕地笑,又含了她耳垂吮/咬,清冷的聲線裡帶著一點點啞,“下次試試在上麵?”

言月耳垂紅透了。

“甜的。”他烏濃的睫毛微顫,忽然凝著她,“我嘗到了。”

窗外,太陽在這時候升了起來,晨曦撲滅了漫長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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