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情期是每隻成年雌蟲都必須經曆的過程, 在此期間,他們要麼依靠雄蟲的信息素來安撫度過, 要麼注射昂貴的抑製劑來壓下本能, 但最後一種選擇無疑會令他們非常難熬。
然而對於尤斯圖來說,前一種選擇更為痛苦。
他艱難聚起一絲理智,開啟飛行器的自動駕駛模式,然後起身踉踉蹌蹌走到了後座, 開始胡亂翻找著艙門儲物格裡僅剩的一支抑製劑。
路遠見狀終於從怔愣中回神, 連忙走到尤斯圖身旁, 伸手攥住他的肩膀擔憂問道:“你到底怎麼了?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
“醫院?”尤斯圖低低喘了口氣,自嘲笑道, “醫院可不會管雌蟲交.配的事。”
尤斯圖哪怕狼狽成如此模樣, 也還是改不了語氣裡的嘲諷和高傲。他語罷掙脫路遠的鉗製, 終於在一堆雜亂的物品中翻找出了抑製劑,然後癱坐在地上, 艱難撕開了針劑包裝。
路遠怔愣注視著眼前這一幕,無意識皺起了眉頭,大腦卻仍在消化剛才聽到的“交.配”二字。
抑製劑的注射位置在後頸, 尤斯圖握慣了精密槍.械的手此刻卻抖得不像話, 很顯然無法自己完成注射。他眼眸深紅如血,暗藏深淵般的欲望,喘著粗氣在昏暗的光線中看向路遠, 終於卸下高傲向他求助:“路遠……”
他聲音嘶啞顫抖, 說不清是難堪還是羞憤:“幫我……”
路遠聞言傾身靠近他, 陰影順著地麵攀爬至頭頂,周身強烈的雄性氣息如網一般將他們兩個困縛其中,低沉的嗓音在詭秘的黑夜中一時情緒難辨:“幫你交.配?”
尤斯圖聞言閉眼咬緊了下唇, 他平常聽見這句話本該生氣,然而此刻卻隻覺得情難自抑,身形顫抖著失去了所有力氣:“幫我注射抑製劑……”
他右手緊緊攥著一支針劑,力道大得連指尖都泛起了青色,用力塞到路遠手裡,然後一字一句啞聲道:“後頸的位置,幫我注射進去……”
路遠下意識接住:“可我沒學過注射。”
尤斯圖艱難喘了口氣,冷汗已經浸濕衣服:“隻要是後頸的位置都可以,雌蟲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脆弱。”
蟲族依舊沒能擺脫獸類基因,強大的雌蟲在發情期的時候很可能會失去理智,做出一些自己都無法控製的事情來。雄蟲遇到這種情況隻有兩個選擇,一是撫慰,二是遠離。
眼見尤斯圖已經處於失控邊緣,路遠終於不再猶豫,對尤斯圖示意道:“趴在椅子上。”
尤斯圖聞言壓下心中異樣的感覺,踉蹌著起身趴在了後座。他蒼□□致的側臉緊貼著冰涼的真皮座椅,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然而尚未來得及回神,就感覺有一隻手在黑暗中飛快脫下了自己的軍服外套。
尤斯圖後背瞬間緊繃,條件反射就要掙紮起身,然而路遠直接單膝跪在座椅上,用膝蓋抵住了他的後腰:“不要亂動。”
路遠左手拿著抑製劑,右手在黑暗中摸索著找到尤斯圖的衣領,修長的指尖靈活一挑,直接解開了他身上的襯衫扣子,然後將衣衫褪至肩膀,露出尤斯圖精壯的後背和脖頸處古老的金色蟲紋。
路遠擔心注射錯位置,俯身靠近尤斯圖,用指尖點了點他後頸的一塊位置:“這裡?”
尤斯圖後背暴露在空氣中,沒忍住抖了一下,閉眼無聲點頭。
路遠見狀將針尖對準那一塊位置輕輕刺了進去,然後緩慢推動針劑,眼見管身裡淡藍色的液體逐漸消失,這才將針尖抽了出來。
尤斯圖隻感覺後頸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低低悶哼一聲,強忍著體內翻騰的欲.望,靜等藥效發作。在一片昏沉的視線中,他看見注射完畢的針管被路遠丟棄在一旁,緊接著耳畔響起了對方低沉的聲音:“感覺好一點了嗎?”
事實上並沒有,藥效發作需要至少三分鐘的時間,而現在的每一秒對於尤斯圖來說都是煎熬。
他蒼白的臉色不知何時開始逐漸變紅,猶如一團胭脂落入水中,然後柔柔地暈開擴散。淩亂的頭發遮住大半張臉,看不清神情,隻能瞥見微微凸起的喉結線條,性感而又頹.靡。白色的軍裝襯衫悄然滑落腰際,什麼也遮不住。
尤斯圖喉結滾動,掙紮著回頭看向路遠,猶如困獸瀕死。
路遠以為他有話說,垂首靠了過去。
尤斯圖卻無聲動唇,艱難吐出了幾個字:“幫我穿好衣服……”
他總是如此高傲,受不了任何折辱,也受不起絲毫狼狽,偏偏這個世界無比吝嗇,給不了他想要的尊重。
路遠聞言一頓,然後一言不發將尤斯圖扶起來,讓他背靠著自己的肩膀,將對方散落的襯衫重新拉好,一顆一顆細心扣上了紐扣。
夜晚的溫度仍有些寒涼,路遠感受到尤斯圖顫抖的身軀,從地上撿起那件軍服外套,直接把他包裹在了裡麵。
路遠低聲問他,仿佛是怕驚擾了什麼:“我要送你去醫院嗎?”
針劑藥效發作,尤斯圖混沌的意識終於清醒了幾分。他眼尾暈紅地靠在路遠懷裡,纖長的睫毛被淚水沾透,濕漉漉一片,銀色的發絲無意識輕蹭著背後的雄蟲,仿佛沉浸在某種歡.愉中不可自拔。直到心跳慢慢平複,才終於緩緩吐出一口氣,閉眼搖頭,聲音沙啞,無故透著一股虛弱:“閣下,不得不說……”
路遠:“什麼?”
尤斯圖扯了扯嘴角,輕笑一聲,到了這個地步還有心情開玩笑:“您讓我感到了些許挫敗,並且開始懷疑自己的魅力。”
沒有任何雄蟲能在這幅情景下坐懷不亂,路遠偏偏做到了,以至於尤斯圖不禁開始懷疑一件事:“所以……您真的是同性戀嗎?”
明明那些雄蟲長得還沒有自己長得好看。
路遠靜靜看著他,不承認也不否認:“我認為感情不分性彆。”
但分種族。
小混子和小蟲子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尤斯圖聞言又輕笑了一聲,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此刻就像一隻安靜打盹的野獸,收斂起了全部的尖刺:“您的思想很開明,不過恕我直言,您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同性戀。”
他從認識路遠的第一天開始,對方似乎就在狂揍雄蟲的道路上一去不複返了,算上剛才的利文,帝都名聲最盛的幾隻雄蟲已經有兩個都被路遠揍進了醫院。
路遠聞言無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好奇問道:“那我看起來像什麼?”
“像雌蟲,一隻愛打架的雌蟲,”尤斯圖嚴重懷疑路遠在學院的時候也是這種霸王性子,“我不得不提醒您,在學院裡最好不要打架。”
路遠聳了聳肩:“我儘量吧。”
就在他們說話間,飛行器忽然傳來一聲輕微的震動,伴隨著緩緩降落的失重感,原來已經抵達了學院門口。
路遠見狀下意識坐直身形,而尤斯圖也陡然意識到他們兩個互相倚靠的姿勢有些過於親密,觸電般分開後退。
路遠淡淡挑眉,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你怕什麼,我是同性戀,對雌蟲又不感興趣。”
尤斯圖破天荒沒有諷刺路遠什麼,隻是默不作聲穿好了自己的軍裝外套,他想起帝國那些糟糕的雄蟲,無意識皺了皺眉:“是嗎,那看來您要打一輩子光棍了。”
路遠挑眉:“你在咒我?”
尤斯圖深深看了路遠一眼:“不。”
他隻是覺得那些雄蟲配不上路遠而已……
後麵半句話卻沒說出口。
尤斯圖穿好衣服,卻仍擔心會被發現端倪,他抬眼看向路遠,有些不自在地整理了一下衣領:“我身上有沒有哪裡看起來很奇怪?”
“有,”路遠指了指他的後頸,實話實說,“你脖子後麵有個奇怪的金色圖案。”
尤斯圖噎了一瞬:“……那是蟲紋。”
路遠卻道:“挺好看的。”
他並不知道誇讚一名雌蟲的蟲紋,其意義等同於誇讚對方的隱私部位,說完這句話就打開艙門,直接步下了飛行器。
路遠開門的一瞬間,冷風瞬間灌入艙室,卻沒能降低尤斯圖臉上滾燙的溫度。他看著路遠瀟灑離去的背影,神情莫名有些怔愣,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跟著步下了飛行器。
在學院門口值夜的軍雌剛好互相交班,他們看見路遠大搖大擺朝這邊走來,還以為他是偷跑出去的學生,正準備上前把人攔住,眼角餘光卻忽然出現了一抹身穿軍裝的挺拔身影。
尤斯圖步下飛行器後就又恢複了往常的神態,神情冷淡,看起來生人勿近。他跟在路遠身後,不動聲色對值守的軍雌打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們不用阻攔。
值守軍雌見狀隻好退回原位,眼睜睜看著路遠這個遲到晚歸的家夥走進了學院。
夜色漸深,操場上一片寂靜,隻有簌簌的風聲,卻聽不見吹動樹葉的聲響,相比於地球來說,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路遠秉承著送佛送到西的原則,把尤斯圖送到了雌蟲宿舍樓的門口,看了他一眼道:“我就送你到這兒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發.情看起來好像還挺累的?
尤斯圖並不知道路遠內心的想法,否則一定會和他在宿舍樓下打起來,聞言聽不出情緒的“嗯”了一聲,頓了頓才道:“……今天的事情不要說出去。”
路遠將外套往肩上隨意一甩,儘管渾身痞氣,卻莫名讓人覺得安心可靠:“我嘴嚴,你放心。”
他可是保守過地球最高機密的男人。
路遠語罷對尤斯圖揮了揮手,轉身朝著自己的寢室方向走去,背影很快就融入了黑夜之中。
“……”
尤斯圖在門口的台階上站了很久,夜風吹亂他銀色的發絲,遮住眼底神情,讓人很難猜出他心裡在想些什麼,直到遠處的那抹身影消失不見,這才轉身進去。
路遠今天跑了20圈,說不累那是假的,他一步步朝著宿舍樓上爬去,正準備回去洗澡睡覺,結果剛到2樓,就猝不及防在走廊拐角撞見了霍裡奇教官。
路遠嚇了一跳:“!!!”
三更半夜在樓梯口碰見一個黑麵神直挺挺站在麵前,是個人都會嚇死,沒有飆出國罵已經是路遠最大的尊重了。他下意識扶著欄杆後退兩步,免得麵前這位脾氣暴躁的教官把他一腳踹下去:“教官?”
這個黑麵神大半夜該不會是夢遊了吧?
霍裡奇教官沒理他,而是低頭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終端,冷冷問道:“現在已經過了歸寢時間,026號學員,請問你剛才去了哪裡?”
“……”
路遠決定收回罵風紀委員會是瘋狗的話,真正的瘋狗很顯然是眼前這一位。不過他打架逃學被老師抓也不是第一次了,心理素質相當過硬。
路遠麵不改色道:“洗手間。”
霍裡奇教官對他的光棍態度感到詫異,聞言不動聲色挑了挑眉:“哦?去洗手間了?你確定不是出了學院?”
路遠邏輯完美:“我去完洗手間,順便出了趟學院。”
霍裡奇教官聞言額頭青筋直跳,終於還是忍不住低吼出聲,連感應燈都震亮了:“上完洗手間順便出了趟學院?!你難道不知道學員在非假期時段不許出入學院嗎?!”
路遠尷尬摸了摸鼻子,順便後退兩步免得被對方的口水噴到:“抱歉,我現在知道了。”
霍裡奇教官顯然懶得和路遠廢話,皺眉沉聲道:“你很幸運,換做以前我一定會扣光你的學分,不過鑒於你是今天唯一一個跑完20圈的雄蟲,把‘我以後再也不遲到晚歸’這幾個抄五百遍,三天後交到我辦公室!”
他語罷瞪了路遠一眼,這才負手走下樓梯,離開了宿舍大樓。
路遠驚呆了:“???!!!”
五百遍?他媽的還不如扣光他學分呢!!蟲族文字雖然和地球相似,但並不是完全一模一樣,他現在看書隻能像半文盲一樣連蒙帶猜,罰抄寫不是要他的命嗎??
路遠煩躁抓了抓頭發,隻覺得這個教官和他命中相克,正準備回寢室睡覺,結果一到走廊才發現瑞德他們都在罰站,被穿堂風吹得直哆嗦。
路遠見狀一愣,疑惑上前問道:“你們都站在走廊乾什麼?”
瑞德裹著睡袍瑟瑟發抖,胖胖的身軀竟莫名看出了幾分柔弱,他見路遠回來,指著走廊對麵的一隻藍發雄蟲哆哆嗦嗦道:“布萊恩晚上帶著我們在寢室聚會,結果音樂聲太大把樓上樓下的雄蟲都吵醒了,霍裡奇教官讓我們罰站兩個小時才能回去睡覺,幸虧你不在,否則就要和我們一樣了。”
路遠心想老子比你們還慘,要罰抄五百遍院規,麵無表情對瑞德說了一個字:“該!”
大半夜不睡覺,吵吵鬨鬨在寢室聚會開趴,幸虧路遠不在寢室睡覺,否則一定會把這幾隻雄蟲揍到懷疑人生。
瑞德本來就委屈,聞言更委屈了,哭喪著臉道:“我是被他們硬拽過去的。”
路遠冷冷挑眉:“你不知道拒絕嗎?”
他語罷上下打量著瑞德身上單薄的睡衣,見對方凍得瑟瑟發抖,難得好心把自己的軍訓外套扔給了他:“穿上。”
瑞德見狀手忙腳亂接住外套,頓時感動得無以言表:“路遠,你對我真是太好了!”
路遠:“沒關係,洗乾淨記得還我。”
外套上麵都是汗,他懶得搓。
瑞德小雞啄米點頭:“嗯嗯嗯,你放心,我一定洗乾淨!”
路遠看見他手腕上戴著的終端,下意識摸了摸口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今天離開商場的時候走得太匆忙,居然忘記拿終端了,對瑞德道:“把你終端借我用一下。”
瑞德下意識問道:“啊?你沒有嗎?”
路遠挑眉反問:“我有還用找你借嗎?”
瑞德被路遠眼神嚇得一縮,連忙摘下手腕上的終端遞給他,並小聲把密碼告訴了他。
路遠拋了拋手上沒什麼分量的終端:“行,等你罰完站我就還你。”
語罷轉身回了自己的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