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愚蠢且無腦的雌蟲……
韓宴對於這種生物連譏諷的情緒都生不出來,他並不鄙視陰險的手段,也並不鄙視沒有腦子的蟲,但這兩樣東西如果加在一起,那就令人厭煩了。
韓宴思及此處,淡淡看了眼懷裡的伽因,心想這隻雌蟲也不見得有多麼聰明,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
伽因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韓宴周身低沉的氣息,主動伸手摟住了他的脖頸,用柔軟的發絲輕輕蹭了蹭他的脖頸,閉目低聲吐出了兩個字:“雄主……”
他想,雄蟲該不會是生氣了吧?
韓宴沒有說話,隻是抱著他走出了宴會廳,外間暮色沉沉,飛行器就停靠在後花園,他用指紋識彆打開艙門,直接抱著伽因坐了進去。
韓宴的口袋裡永遠都放著一塊整潔乾淨的手帕,他抽出手帕捂住伽因腹部的傷口,同時點開晶屏飛快搜索附近距離最近的醫院,卻猝不及防被伽因攥住了手腕——
“雄主,”
伽因的手上沾著血跡,黏膩而又冰涼,他在黑暗中靜靜注視著韓宴,低聲道:“不去醫院好嗎,我想和您一起回家……”
他稱那個地方為“家”。
韓宴聞言看向他,鏡片後的眼眸不知在想些什麼。
伽因又重複了一遍:“我們回家好嗎?回家了再叫醫生。”
伽因不想待在醫院,那個地方太蒼白了,也太死寂了。他右腿殘疾的時候,有足足半年的時間都是躺在醫院度過的,他已經開始厭煩那種冰冷了,想去追逐一些有溫度的東西。
伽因語罷緩緩閉眼,重新回到了韓宴的懷裡,他緊貼著男人溫熱的胸膛,就像小動物回到了溫暖的窩,那種安心的感覺足夠驅散傷口處的疼痛。
“……”
韓宴什麼都沒說,片刻後,指尖微動,一言不發地退出定位頁麵,開啟自動飛行功能朝著家中駛去,同時用終端預約了一名醫生上門,算是順了伽因的意思。
飛行器在夜色中起飛,外間景物倒退變幻,高樓大廈也緩緩隱入了雲層,隻餘一片寂寥的天空。
韓宴淡淡闔目,斯文俊雅的側臉引入黑暗,不知在想些什麼,鏡片上光影變幻,就如同他此刻捉摸不透的心。
沒過多久,飛行器就抵達了住宅。
阿德蒙大半夜睡不著覺,正坐在客廳追午夜節目,冷不丁聽見外麵傳來飛行器降落的動靜,還以為韓宴他們回來了,從沙發上起身走過去開門,卻見韓宴抱著伽因徑直走了進來,後麵還跟著一名背著藥箱的醫生。
阿德蒙頓時一愣:“你們不是參加宴會去了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還有伽因,他……他的身上怎麼都是血?!”
“去把門關上。”
韓宴現在沒有時間和阿德蒙解釋什麼,他抱著伽因朝樓上走去,進屋之後,俯身將對方安置在了床上,示意醫生幫伽因治療:“他的腹部和手都受傷了。”
醫生聞言立刻放下藥箱,輕輕掀開伽因的衣服查看,卻見這隻雌蟲腹部赫然有一道寸長的傷口,得益於軍雌強悍的體質,血液已經開始凝固止住:“沒關係,傷口不深,處理一下就沒事了。”
這點傷對於軍雌來說算不了什麼,醫生有條不紊地打開藥箱幫伽因處理傷口,顯然早已司空見慣。後者則安靜躺在床上,任由消毒棉擦過傷口,連眉頭都未皺一下,輕輕偏頭看向了韓宴所在的方向——
韓宴同樣在注視著伽因。
他雙腿交疊,坐在對麵的沙發上,指尖夾著一根煙,已經點燃了星火,一縷薄薄的煙霧在半空中嫋娜升起,但不多時就消散了。
韓宴在思考著什麼。
他想,今天宴會的那場鬨劇或許是桑德和佛倫引起的,但伽因身上的傷卻來得蹊蹺,多半是對方自己刺的。
他知道伽因死氣沉沉的皮囊下藏著一隻磨尖利爪的野獸,卻不曾想過對方會狠絕至此,畢竟對自己都狠的人,對彆人隻會更狠。
韓宴用指尖輕輕彈了彈煙灰,看向了床上那名清瘦漂亮的雌蟲,他已然窺見了對方深沉的心機,也窺見了對方的陰鬱與狠絕,可無論怎麼看,韓宴都覺得對方隻是一隻可憐的小動物。
受了傷,不哭也不鬨,隻是乖巧躺在床上,等著他的安撫與擁抱。
醫生處理完傷口後,就告辭離去了,韓宴並沒有送他下樓,隻是起身將他送到門口,然後反手關上了房門,發出哢嚓一聲輕響。
伽因躺在床上,眼見著韓宴朝自己一步步走來,睫毛無意識顫了顫:“雄主……”
他身上沾血的襯衫還未來得及換去,麵色蒼白,總有一種破碎的美感。伽因對著韓宴緩緩伸出了雙手,紅色的眼眸乾淨而又純粹,就像一個天真討要糖果的孩童:“抱一下。”
他專注看著韓宴,目光澄澈,這種不夾雜任何陰鬱的神情隻有在他右腿還未殘缺的時候出現過,低聲請求道:“抱我一下,好嗎?”
軍雌受了傷也不會死,
但伽因還是感覺自己有些疼。
他維持著那個伸手的姿勢,一動不動,三秒後,終於如願落入了一個帶著淡淡煙草味的懷抱。
韓宴在床邊落座,伸手抱住了眼前這隻可憐的小動物,這隻屬於他的小動物。他心想活生生的東西到底和死氣沉沉的藏品不一樣,會撒嬌,會求抱,也懂得怎麼讓他心軟。
韓宴吐出一口薄薄的煙霧,不知在想些什麼,鏡片後的目光情緒難明:“很疼?”
伽因趴在他懷裡,輕輕搖頭:“不疼了。”
抱著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