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魔對沈拂從來都沒有惱意。
短暫沉默後, 站在原地思量:“狐狸精和兔子精挺配。”
沈拂:“哪來的兔子精?”
可惜畫魔是以影子的狀態出現, 他沒能看見對方眼中流露出的驚豔:“唇紅齒白,膚白如脂,翩翩濁世佳公子。”
沈拂完全不意外畫魔會說出這種話。
一隻魔,你跟他講禮義廉恥, 是在跟自己過不去。
【係統:和巫牧之相比,他算是相當不錯的。】
沈拂晃神幾秒, 深覺有理。
“照你所言, 活人是出不了這個鎮子。”
“是。”
“遲風呢?”
“遲?”影子重複一遍這個姓氏, 似乎想到什麼有趣的事情:“他不一樣。”
“如何不同?”沈拂追問。
畫魔的聲音忽然有些冷:“柳木, 細繩以血浸染,紙錢但要是紅色,準備好這三樣東西, 我可以給你演示。”
語調急轉直下,沉悶冷淡,沈拂蹙眉:“不能明說?”
“不可。”
他一再堅持, 沈拂覺著此事可能非比尋常, 就此打住。
出來一趟不好空手而歸,半途找到一家小鋪準備挑件東西作為新婚賀禮。
沈拂從前見過的老人家上了一定歲數, 便是養花遛鳥。西沉鎮的老人不同, 大致可以歸為兩類:去茶樓品茶和在外做生意。
這家亦然。
“外來客?”老嫗佝僂的身子, 看到他目光露出幾分稀奇, 想拿起杯子, 然而手一直顫抖著抓不住杯柄。
沈拂幫她托著杯底, 耐心等老嫗喝完。
目光留意著架上的貨品,看中一個花瓶:“怎麼賣?”
老嫗道:“買這個做紀念品,恐怕不太方便攜帶。”
“送禮用的。”沈拂笑道。
老嫗將花瓶給他取下來,幾次險些摔碎:“鎮上有喜事?”
沈拂:“遲家的少爺。”
老嫗手在半空中僵硬了一下,搖頭道:“不是良緣。”
沈拂付完錢,左手花瓶右手舉傘,路過的人都用好奇的目光看他,不明白是怎麼做到維持平衡。
一隻鬼爪孤零零地立在床上,五指伸展,一張一合。
沈拂一進屋門就看到這麼一幕,裹著鬼爪的白布被掙脫到一旁。
見它沒有傷人的意思,索性由著它去。
花瓶被放在桌上,鬼爪從床上跳下來,想將桌布扯下。
沈拂冷冷道:“這東西花了不少錢,倘若碎了……”笑容冷冽道:“我這兒可不會留隻會敗家的玩意。”
鬼爪不知是不是聽懂了他的威脅,安分守己待到一旁。
找了個布子,正擦拭花瓶上的灰塵,一陣嗚咽聲鑽入耳中。
上次聽到哭泣聲還是在半夜,這次更為清楚些,尋著聲音走到院中,來回那麼多傭人,仿佛什麼都沒聽見,各做各的事。
沈拂最終停在花圃,哭聲戛然而止。
沒有找到哭聲來源,卻是看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柳雪正朝著這邊走來,見到他時明顯愣了一下。
她的眼眶濕潤,鼻頭有些泛紅,瞧著像剛剛哭過。
沈拂:“是你在哭?”
柳雪遲疑了幾秒,點了點頭。
沈拂遞過去一張紙巾。
柳雪不好意思道:“讓你看笑話了,想到就要嫁為人婦忽然有些害怕。”
沈拂安慰道:“很正常。”
然而他很清楚,那哭聲細弱,相當稚嫩,更接近小孩的哭腔,絕非柳雪能夠發出。
兩人說話沒多久,柳雪就被傭人叫走,沈拂獨自站在原地,盯著花圃看了許久。
白天不適合做見不得光的事,一直等到深更,沈拂才溜過來,將鬼爪扔到裡麵,“彆傷到根莖,去下麵看看有什麼。”
鬼爪對著他,中指向下。
沈拂不動聲色威脅:“做鏟子要比回到畫魔手裡好得多。”
‘畫魔’兩個字對鬼爪有很大的威懾力,頓時乖乖履行刨地的指責。
它從最角落一路往下,速度堪比老鼠打洞,沒過多久爬上來,爪子抓著一根骨頭。
沈拂頓時明白花圃下埋得是什麼。
奇怪的哭聲又一次回蕩在耳邊,黑暗中,啜泣聲幾乎包圍了沈拂,小女孩斷斷續續的抽噎聲沒有讓人覺得恐怖,反而十分心酸。
鬼爪再次往返,將一枚玉佩取了出來。
生肖玉佩,按照屬相推斷,今年剛好是死者的本命年,結合哭泣時的聲音,如果她還活著現在應該正好十二歲。
年輕生命的逝去總是讓人感到惋惜,埋骨於此,多半死於非命。
鬼爪重新將骨頭埋入,填土恢複花圃原貌。
沈拂隱隱有感,白日裡柳雪並不是碰巧路過。
一夜哭泣聲未停,沈拂卻也睡了過去,睡前不忘將傘遮在床頭。
第二天天還沒亮外邊就有些吵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