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不寒而栗的歌詞回蕩在山中, 驚走樹上的鳥雀。
水月明顯地感知到在唱完這首恐怖歌謠後,沈拂的氣息突然變了。
說不上來那是一種什麼表情, 明明是在笑著,彎起的嘴角卻有一種讓人神魂俱裂的森冷。
水月屏住呼吸,身體微微發抖。
沈拂目光陡然變得清明,唯有那瞳仁深處蘊藏著化解不開的陰寒。
水月心跳的劇烈,“你……還好麼?”
沈拂還原溫和的麵容:“還要多謝你才對。”
水月一頭霧水, 然而一個字都沒敢多問。
懷裡的鬼爪有了異動,沈拂眯了眯眼,目光聚焦在前方:“過去看看。”
水月咽了下口水:“那裡是墳墓。”
沈拂:“怕的話你就先回去。”
水月鬆了口氣,邁步就要離開:“那我就走了。”
沈拂點頭,笑容邪惡:“話本裡這種時候落單的都會死,路上小心些。”
水月收回腳,改口道:“理應共同進退。”
尚未走到墓地, 就有一些細碎的聲響傳來, 隨之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水月大叫一聲:“遲風!”
他的聲音足夠響亮,甚至隱約有回音,遲風卻是抬頭看都不看他一眼, 躲在一塊墓碑後瑟瑟發抖。
水月趕忙跑過去將人扶起來。
遲風像是受驚的野獸,一把打開他的手,捂著耳朵後退, 連連叫著‘不要過來。’
手被都紅了, 水月也顧不上疼, 抓住他的肩頭:“遲風,看清楚,是我!”
遲風愣了一下,抬頭看了他兩眼,再次陷入驚恐當中。
水月扭過頭:“他好像受了刺激,現在該怎麼辦?”
沈拂回答的乾脆:“打暈了,帶回去。”
水月遲疑。
沈拂:“要麼你就和他一直在這裡糾纏到天黑。”
鬼打牆的經曆浮現在腦海,水月利落地抄起一根木棍,將人打昏過去。
他沒敢使太大勁,半路上遲風便清醒過來,一個勁大喊大叫。
水月卯足了力氣,總算將他拖進遲家大門。
很快就有傭人來搭手,活動了一下手腕,酸疼的臂膀突然被拍了一下,不解地望著沈拂。
“就說在鎮子口找見的人,彆提墓地。”
水月怔了怔,想到那些詭異的墓碑,還有過於長壽的死者,點了點頭。
遲風整個人都是瘋瘋癲癲的,一下午過去也沒見轉好,又是砸東西,又是大聲喊叫。
遲家也沒有請醫生看,遲父正臉色暗沉地站在屋子裡。
沈拂在不遠外的地方看到柳雪,上前問道:“人還好麼?”
柳雪滿臉憂色:“很嚴重,見人就躲,說是喪失心智都不為過。”
還說著話,屋內傳出遲風的嘶吼聲:“她來了,她來找我了!”
沈拂和柳雪對視一眼,連忙走入屋中。
未免他自殘,遲父將之捆綁在床頭。
遲風安靜了幾秒,突然道:“我的新娘來了。”
所有人頓時一怔,柳雪以為他恢複正常,激動地走上前去,哪知遲風用身體將她撞開,瞳孔幾乎沒有焦距,縮在床角喃喃道:“父親,我的新娘來接我了。”
遲父目中飛速閃過一抹驚恐,冷喝道:“胡說什麼!”
遲風沒有感受到他的憤怒,仍舊在自言自語。
見狀,遲父轉身對水月和沈拂道:“你們先出去,等狀態穩定了些再來看他。”
柳雪像是被嚇住了,站在那裡好久沒有反應,直到沈拂拉了一下,才回過神。
金花在門外等著,陪在柳雪身邊安慰,兩個女孩談心,沈拂沒什麼能插上話的地方,便朝自己房間走去。
屋內昏暗,打開所有窗戶好讓陽光透射進來。
影子在斜對角,一聲不響。
沈拂坐在椅子上,倒了杯水喝著降火氣:“冥婚?”
影子保持沉默。
沈拂笑容堪比春光:“能騙到我的人寥寥無幾,今天又多了一個。”
邊說,放下茶杯擊掌,由衷讚歎道:“當真厲害。”
鬼爪冒出來一截,還沒來得及比心就被扔到犄角旮旯,它倒是堅強,自己重新爬了回來。
無視小心翼翼向往上鑽的鬼爪,沈拂目光冰冷地注視著地上的影子。
“不算是欺騙。”
良久,影子終於開口。
沈拂用一種恍然大悟的口吻道:“那便是開了個玩笑。”
影子歎道:“我的確存有私心,但你的問題也得到了解答。”
沈拂按住鬼爪,眼中的玩味漸漸收斂。
“活人離不開西沉鎮,卻不是沒有漏洞可尋。”
方才遲風低吼新娘來接他的畫麵閃現,沈拂蹙眉:“難道他和鬼結了陰親?”
然而這些鬼應該恨毒了遲家人,假使冥婚,遲風早該被啃得渣都不剩才對。
影子緩緩道:“你低估了他們的手段。”
沈拂心中突然升起一個可怕的猜想。
眼下遲家亂成一團,他幾乎不用怎麼遮掩,出門輕鬆從廚房取了生肉喂養蠱蟲。
半路又改了主意走去花圃。
柳雪正坐在那裡,金花已經不在她身旁,方才在遲風房中表現出的擔憂、惶恐全都不剩,姣好的麵容上不帶任何一點表情,唇瓣不時動著。
走近一些,能聽出是首小曲。
沈拂遞過來紙巾。
柳雪愣了下,有些虛弱的笑道:“又沒哭,為什麼又要給我紙巾?”
沈拂道:“覺得你會用到。”
柳雪用微笑代替回答。
沈拂突然道:“如果有人傷害了你重視的人,你會怎麼做?”
柳雪身體猛地繃直。
沈拂無視她的異常:“隻是覺得遲風瘋得有些太蹊蹺了,如果是人為,你會不會幫他報仇?”
柳雪輕輕鬆了口氣:“我相信他會好起來的。”
沈拂和她方才的表現一樣,笑笑沒有說話。
當他起身走出一段距離,柳雪的聲音沒有預兆的傳來:“我會送那個人進地獄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