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修)(2 / 2)

他撒了一個彌天大謊,並沒有什麼所謂的積分前五能出主區空間。這樣做的目的,不過是引誘玩家擊殺鬼怪,從而獲取可以撕裂空間的力量。

力量退化的他,已經無力改變什麼。

這是他能唯一做的,送喬弋舟安全出去的辦法。

S級boss,誰也無法容忍他的存在。

或許這樣的‘保護’,堪稱自私吧。

喬弋舟渾然不知,麵上露出笑容:“太好了,終於有機會離開了!”

楚燎:“……嗯。”

喬弋舟:“你說,如果我們都有機會出去,會在一個地方嗎?”

楚燎痛苦的捏白了手:“……會。”

裂縫越來越大,到最後已經近在眼前了。

十米……九米……很快便要觸及到地麵。

鬼怪們自然不肯放他們離開,集體聚攏堵在了前方。眾人一看這樣的情形,不由絕望:“這該怎麼辦啊?我們突破不過去的!”

喬弋舟走到了最前方,力量操控著蠱場所出的惡鬼們,同那些鬼怪打鬥了起來。

數團黑氣在天空互相碰撞,碎落成猶如白雪般的黑灰。

那些黑灰沾染到了皮膚,顯得異常刺骨。

喬弋舟滿頭冷汗,本能當中的暴戾快要隱藏不住。如果再這樣濫用力量下去,他或許又將無法控製自己。

畢竟,惡鬼就是惡鬼。

喬弋舟死死的咬住了牙關,力氣大得連嘴唇都在出血。

身旁的楚燎忽然牽起了他的手,在他耳旁飛快的呢喃了一句話。

喬弋舟猛然蘇醒了過來,沒有再繼續咬著自己。猛然朝那邊望去的時候,才瞧見天空互相撞擊的黑氣,像是炸開的煙花那般。

楚燎立在之下,臉頰上的黑紋沾染了那些黑灰,像是有生命似的蠕動起來。

喬弋舟:“怎麼會……那些黑紋明明已經……”消減了那麼多。

楚燎用力的把他朝前一推,令毫無防備的喬弋舟的身體朝後跌了一大步。

身後那個撕裂的縫隙,像是有巨大的引力似的,把靠近它的第一個‘對象’吸了過去。

楚燎:“舟舟,你大概不會見到我。我忘記告訴你,等你出去之後,會回到進入主區的那一刻。就算我能出去,我們之間……也相差了七年。”

喬弋舟睜大了眼:“楚燎!”

他又太多話沒能說出口,楚燎分明說過……不會再這樣獨自麵臨危險。

他的命,不該成為廉價的賭注。

楚燎:“對不起,所有人都容不下你。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保護你的方式。”

他的聲音,最終淹沒在垮塌的白塔廢墟之下。

然而喬弋舟卻看到了楚燎平生第一次,朝他露出的,至為燦爛的笑臉。

喬弋舟回到了那個廢棄倉庫,被人救走送往了醫院。

一路上,意識模糊的他不斷叫著楚燎的名字。直到這具身體的母親趕來,喬弋舟才蘇醒了過來。

他怔怔的看著四周,有種自己還身處遊戲的錯覺。

虞羲分明已經警告過他,楚燎有事隱瞞。而他自己也早就察覺,S級boss怎麼都不可能被容下的。

那句‘我相信他’,並不是對真相視若無睹,隻是喬弋舟已經做好了隨時消失的準備。

沒想到……

喬弋舟死死蜷縮著身體,嗚咽了起來。

楚燎比他又先一步。

在最開始回到現實的時候,喬弋舟總是精神恍惚,夜裡會悄悄藏起水果刀,根本不敢闔眼,害怕在睡夢中被人割斷喉嚨。

喬母瞧見他這個樣子,便覺得自己的兒子瘋了。

她不由痛哭流涕,認為是自己的再婚導致了這些。

“舟舟,媽媽知道你受了驚嚇,這裡不會有人害你的。”

喬弋舟:“……方焱呢?”

喬母:“什麼方焱?”

喬弋舟:“他是我哥!是你再婚的丈夫的孩子!”

喬母更加崩潰:“根本沒有什麼方焱,那個家裡的孩子……就隻有你一個啊。”

在得知了這些信息之後,喬弋舟才徹底害怕了。

他的記憶恢複得並不完整,以往的父母是誰,已經想不起來。

唯有那些同伴,他記得極其深刻。

可如今所有人都告訴他,是自己臆想了,根本沒有這個人。

他雖然逃離了那個恐怖的地方,但周圍的一切都充滿了恐怖,猶如一個異類,苟延殘喘的留在了時間的罅隙之中。

對了……楚燎。

喬弋舟被喬母接回家的那一天,還未進家門,便跌跌撞撞的逃離了這裡。

十九歲的楚燎遠在七年前。

如果他出來了,那現在應該是二十六歲才對!

記憶越發曖昧不清,喬弋舟甚至連楚燎在沒在這個城市都不知道。他從白晝找到黃昏,從黃昏找到夜晚,直到自己一個人站在寒風裡,失魂落魄的回了家。

他不敢想象楚燎到底如何了。

除了從主區走出的玩家,不會再有人記著楚燎,這是怎樣的痛苦?

所有人都容不下他,可楚燎偏偏要以自己的力量,將他庇佑在羽翼之下。

這難道不是以卵擊石?

喬弋舟站到了家門口,裡麵仍然亮著燈。

喬母發現了人影,立馬從屋子裡跑了出來,抱緊了他的身體:“舟舟,以後彆讓媽媽這麼擔心,這一天我都找不到你。”

溫熱的淚水打濕了他的肩頭,喬弋舟這才有了實感。

鼻尖酸澀,淚水驟然落下。

楚燎會回來的吧?

“嗚嗚……”被壓抑的感情,在那一刻釋放了出來,他鮮少哭成這樣,仿佛天地都一片昏暗。

楚燎一定會回來的。

就算如他所言,他會回到進入主區的那個年紀,他的十九歲。

那足足差了七年的距離。

幾個月後,冬日來臨。

總算抵達家門口,在推開門的那一刹那,喬弋舟看到了靜靜坐在客廳的方焱。他看上去受了許多傷,白色的襯衫也顯得臟亂,略長的頭發遮住了眼睛。

喬弋舟怔怔的喊道:“方……焱?”

方焱終於有了反應,緩緩抬眸回望了他:“不叫哥了?”

喬弋舟喉頭哽咽,都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像個正常人那樣生活了。原來就算過去幾個月,那些事也依舊銘刻在腦子裡,不曾忘卻。

喬弋舟三兩步走到了他的身邊,死死抱住了他:“回來就好。”

喬母端著菜走了出來,看到這一幕還愣了半天:“你們這是乾什麼呢?”

她這樣的反應,喬弋舟才明白過來,方焱是真的已經走出了主區。

要不然的話,有關他所有的記憶,都還被封存著。

喬母慌張的說:“要是有什麼矛盾,坐下來談談,彆再吵架了。”

方焱:“我們不會再吵架了。”

喬母懷疑的問:“……真的?”

喬弋舟露出了笑容:“真的。”

昔日的同伴被抹去的蹤跡,總算被重新找回。

在那之後,他們平靜的吃了一個晚飯。這樣溫馨的場麵,在主區空間無論如何也想不到。

夜色漸暗,喬弋舟來到方焱的門口,端著一杯熱牛奶:“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是多久離開的主區空間?”

方焱腦子脹痛,用手扶額:“看來不管多久回來,都會回到自己進入主區空間的那個時間段。”

方焱的話,令喬弋舟的希望破裂。

他緊咬著牙,用喉嚨擠出了一句話:“那……楚燎呢?”

喬弋舟無比害怕,甚至低下了頭,不敢再看他。

若是方焱說出楚燎還在主區空間該怎麼辦才好?

哪知聽了他的話,方焱不知從何時已經站起身,將他抱在自己懷中:“我們都不知道楚燎有沒有出來,抱歉。”

他已經從同伴那邊聽到了喬弋舟所經曆的事,不知道是否可以給予他支撐的力量。

隻是什麼都不做,他會恨自己的。

喬弋舟渾身僵硬,原本燃起的希望被再一次撲滅。

就算是內心已經麻木,此刻也能感知到喬弋舟的痛苦。

方焱安靜的敘說起,他在主區那半年的經曆,或許隻能用慘烈兩個字來形容。

主區已經完全淪為一個大型遊戲,各種鬼怪頻出。就連一些玩家死後,也會變為新的鬼怪。

剩餘的玩家不得已,打破了五大區的束縛,主區的門徹底沒了,開始互相結成陣營。

“你和賀聞宣的那次戰鬥中,讓我們察覺到了白塔有可能是主係統的弱點,就像一個人類的五個臟器一樣。”

“至此,全區玩家,開始反攻白塔。”

方焱深沉的目光落到了喬弋舟身上,“所以,你做的事,並不是無用……”

喬弋舟心口微緊,他終究是厲鬼,本質不會改變。那些人跟他毫無關聯,他唯一在意的,不過是與他一同渡過那些時光的同伴。

方焱繼續講述:“而楚燎的蹤影,也在這段時間消失。”

同一時間,封雨辰也不見了。

喬弋舟這時才終於知道,為什麼傅教授要利用楚燎進入遊戲。恐怕傅教授是從遊戲裡出來的玩家之一,卻因為同伴還在主區……

“修改規則那次,楚燎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代價。”

方焱放開了喬弋舟,麵色凝重的說道,“有人說……他再次去了亡靈賭場。”

談話戛然而止。

喬弋舟回到了房間,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他死死捏住快要徹底碎裂的黑暗曙光,將自己蜷縮成一團。

漆黑的窗外,冬日的第一場雪來臨。

他還依稀記得,楚燎也曾在這種寒冷的日子,幾乎用至零破碎的話語,問出那句話——

喬弋舟,你願意做我的根嗎?

“楚燎……”

那仿佛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話,竟也同樣變得至零破碎。

喬弋舟渾身極冷,暗處的寒氣從四周爬了上來,縈繞在他周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冰。

厲鬼就是厲鬼,本能就是暴戾、黑暗、肮臟的。

他從不否定這些,卻也是真的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

像是真的死了一樣。

如此深刻的死亡,仿佛天地都一片寂靜,原來在楚燎離開他之後,感覺會這樣強烈。

喬弋舟一夜噩夢,醒來後那積累到頂點的感情再一次爆發,從家中逃離。

方焱瞧見他的樣子,便暗叫不妙:“舟舟,停下!”

方焱追了出去,卻發現自己把喬弋舟跟丟了。

他不再是主區那個開了進化鎖的強者,而徹徹底底成了一個普通人。

而喬弋舟卻不同,他本來就是boss,就算出了主區,也隻是被折損了少部分能力。

方焱一拳打在了牆上:“該死!”

從主區回來之後,他就一直在想自己的事,從未仔細想清楚喬弋舟這幾個月在現實世界是怎麼度過的。

喬弋舟在主區的時候,就已經快要抑製不住自己了。回到現實世界,怎麼可能突然正常?

每個夜晚,舟舟是不是都在忍受痛苦?

正當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從樓道的暗處忽然走出來一個人。

“我應該知道他去了哪裡,我帶你過去。”

方焱這才看清了那個人:“你出主區了?”

那楚燎應該也……!

冬雪細細的將街道覆蓋了一層,枯枝上都掛了白霜。

喬弋舟精神恍惚的,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悔恨從心口湧出,他為什麼什麼事情都無法記起,隻能從楚燎的記憶裡,窺探一二?

淚水快要模糊視野,不知走了多久,冰雪快要將他凍傷。

“嗬,哪裡是做你的根……”

喬弋舟忽然回想起來,當初的自己是如此天真。

重遇之後,他沒有半點記憶,隻是憑著那份心疼的感情,想重組至零破碎的楚燎,成為楚燎的救贖。可一直以來,都是楚燎在成為他的救贖。

腳上連鞋子也沒穿,被無數染了雪的灰塵弄臟。

他越來越冷,像是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到底在哪裡?

不知走了多久,一所學校赫然映入眼簾。

喬弋舟怔怔的看著,外麵飄落的銀杏樹,都讓他感到如此熟悉。

剛下了雨,地上是一地碎金。

在這樣冰冷的季節,也能有這樣溫暖的色彩。

喬弋舟呼出一口白氣,終於認出了這裡:“楚燎記憶碎片裡的學校……”

心情總算平複些許,他大步朝前走去,雙瞳映滿了那棟建築物的模樣,仿佛那就是一整個世界。

“還想站多久?”

狂風裹挾著白雪,卷著銀杏葉,驀然回首時,那個人站在燈紅酒綠之下。

——是二十六歲的楚燎。

一把傘忽然打在了喬弋舟的頭頂:“都快濕了。”

喬弋舟的身上隻穿了一層單薄的衣物,早已凍得麻木。

他嗓子發乾:“楚燎……”

喬弋舟嗚咽了起來,有太多的話無法表達,隻得一遍又一遍的喊著他的名字。

楚燎將他擁入懷中,那懷抱滿是冰冷,唯有兩人緊貼的時候,才滋生出些許溫度。

不管多久逃離主區空間,都會回到剛進入主區空間的時間。

十九歲。

他足足等了七年。

就算隔絕了生死,他們也會重逢。

區區兩個空間的距離而已,難道還比當初的死亡更遠嗎?

兩人在黑暗裡相擁,兩個孤獨的靈魂,仿佛才能得到一絲喘息的時間。

方焱和封雨辰站在暗處,看著這一幕,封雨辰嗤之以鼻,眼瞳裡滿是譏諷。

那半年裡,他們都深刻的明白了楚燎是什麼人。

感情稀薄,隻為利益驅動,就算力量退化,也不見得他多像一個人。更何況……後麵還有傳言聽說,他仍舊在掌管著部分主係統的權限,而且還在進一步蠶食它。

這樣的怪物,根本稱不上人類。

他們都曾看過一次主區具體數據的展現,是以玩家的命為基石,怨氣為催化,從而萌生的龐大嚇人的東西。

方焱深深望向那邊,楚燎臉上的黑紋已經消失不見,取代的則是變藍的眼瞳。

這就是楚燎接受了那些的證據。

而他,又怎麼可能還是個人?

方焱:“如果單純的把那家夥的感情稱之為**和占有,未免也太膚淺。”

封雨辰:“那能是什麼?你還想告訴我那是愛嗎?”

方焱:“不,遠在那之上。”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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