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架龐大的飛舟和暗紅的木鳶懸停在半空,環形排開。
暗紅的木鳶停在飛舟長長的,排雲一樣的扶風板下,宛若隨時會暴射出的毒蛇。它們身上各自銘刻不同的家紋,但在整體結構上,都存在很明顯的似——它們是以同一個原型為模板,造出來的。
儘管不知是哪隻赤焰神鳥曾掠過十二洲的上空。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
它一定非常非常麗,非常非常強大。
它的影像留在有鳶師的瞳孔裡,以至於後十二洲的世家不惜一切代價,儘有能找到的材料,竭儘全力想要複原它。
——它是適合戰爭的神鳥。
當不同世家隱匿打造的暗紅木鳶一起加入戰場後,九架金烏神舟懸停下來。
一襲白衣的醫仙葉素雪立在舟首。
她是仇家小少爺的母親。
“不錯,”她說,聲音裡滿是暴怒,“你們做得真漂亮。”
她的侶,仇家這一代的劍神,按住她的肩膀,製止她衝出去粉碎有暗紅鳶鳥。儘管如,他凝視那些木鳶的視線,同樣森冷冰寒。
——它們困住了他們的孩。
讓他自萬丈高空墜落,再也沒有飛過。
十年之久。
………………………………
……他喜歡這裡。
小少爺把頭靠在圖勒巫師肩膀上,安靜地想。
他喜歡圖勒,喜歡聖雪山,喜歡哈衛巴林海,他喜歡這裡。他應該可以在這裡飛起來……他其實還有點害怕,不是從高空摔下來,還是被木鳶震碎骨頭,都挺疼的……但他可以再試一試。
試一試。
再摔下來,也已經沒什麼好遺憾的了。
“那麼,”仇薄燈自蓬領裡鑽出腦袋,抬頭看年輕巫師的眼睛,“他以後就停在你肩上好了。”
“嗯。”
圖勒巫師低頭看他。
他瓷白的臉龐,帶著些許淚痕,也帶著悶熱焐出的淺紅,小小一張。
圖勒巫師忍不住伸手,捧住它:“停吧。”
小少爺很乖。
仰著臉龐,讓他捧,安安靜靜的。
“真的不再付出什麼了?”
小少爺問。
他覺得圖勒的部族真是不會做意,唔,也是……假如圖勒會做意,也不會老是被一點破瓷爛陶騙走價值千金的天材地寶了。
小少爺覺得自己跟那些無良商人不一樣。
——他得做一個有良的世家弟。
“你要不要再想想啊?”
說完,想了想,怕圖勒巫師不知東洲仇家的實力。
仇薄燈又強調,“他家真的可有錢了,黃金能從聖雪山頂鋪到山腳的平原,白銀能流成查瑪盆地的神女之河……要寶刀寶劍也可以,他家有好大好大一個刀劍閣。天下排名二十的寶刀有十一把在他家。”
圖勒巫師捂熱他的臉,把他呼出的小團白氣攏在手。
輕輕搖了搖頭。
難得紆尊降貴,跟人炫耀家裡情況的小少爺鼓了鼓腮幫,覺得這家夥真是不上,窮慣了,不知有錢的好處——聖雪山頂的破屋,他不好意思說沒有他以釣魚的半個小亭大……
主動讓人占便宜,便宜居然沒送出去。
“真不再想想?”
搖頭。
“……”
小少爺難得升起良,結果還被拒絕了!
有點氣。
仇薄燈擰起眉頭,目光不住朝圖勒巫師的咽喉瞥……好想咬口出氣……
察覺到他的視線,圖勒巫師不知他怎麼忽然氣了,但還是收回手,指節落到黑底金紋的獵裝領口,解開暗紅玉石扣。
小少爺:“……”
隨便泄憤的縱容太明顯,小少爺反倒不好意思真的去咬了。
“算啦,”仇薄燈說,“你沒有彆的想要,他自己送你好了。”
頓了頓。
“……送你這個好了。”
說著,仇薄燈伸出手,溫熱的掌,輕輕焐上圖勒巫師的臉頰——巫師的體溫比常人低許多,焐上去,仿佛是焐住一塊雪原的岩石。
又冷硬,又蒼白。
可他想焐熱它們。
圖勒巫師的瞳孔微微放大。
他聽見中原來的小少爺,問了很久以,那個天黑之後,獨自守林卻不篝火的沉默少年一個問題……一個他自己從沒想過、也從沒在意過的問題。
“還冷不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