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桃夭夭抬手撐著額頭,莫行鷙下意識張了張口,卻又停了。
原以為是個幸運、不知人間疾苦的笨蛋小妖怪,沒想到其實是被遺棄、天將降大任的空心桃。
封印、剝離桃核、強行化形、雙目失明、不良於行……每一樣,都是死劫。他卻活到了現在。
若說原先還覺得風行止無緣無故偏愛桃夭夭,太過沒有道理。
那麼,如今再看,莫行鷙反而覺得很合理了。
因為,能曆經磨難,還保持純然心性的孩童,正是最適合修神的資質。
這種修神的苗子,至今也就隻有年幼的風行止一個。
但是,小妖怪這麼孱弱,能扛得起責任嗎?
澄心桃的責任,說到底,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桃夭夭是替身,天道也很可能會默認由桃夭夭來承擔一部分的。
因為空心桃現在屬於桃夭夭,背負了因果。
莫行鷙沉默不語。
淩雲殿內同樣鴉雀無聲,隻有留音咒在不斷循環。
良久,風行止暫停了留音咒,道:“真相便是如此。”
“桃夭夭,是空心桃,他本質上是天地孕育的妖靈,最是純淨,並非澄心桃。”
“澄心桃故意讓他當替身,蒙蔽大眾,打的也是報複六界的想法。”
“本座希望,今日之後,不要再有人,將澄心桃所犯下的過錯,算到桃夭夭身上。”
“還桃夭夭一個公道。”
風行止蓋棺定論,自然就是神旨。
神旨自誕生伊始,隻要真神願意,便可傳遍九州。
如此,六界秉承神意,真相大白,這才算是真正了結了桃夭夭身上和替身有關的因果。
自此,澄心桃犯下的罪孽,不會再被自動算到桃夭夭頭上了。
桃夭夭和澄心桃之間,隻剩下桃身和桃核的聯係。
殿內眾人聞言,自然沒有不認同的。
他們本來針對的就是澄心桃,既然桃夭夭不是澄心桃,那麼就不關桃夭夭的事了。
天元宗宗主率先起身,拱手道歉:“是我錯怪了無辜的妖靈,若是方便的話,我希
() 望能當麵向這位小友送上歉意和補償。”()
其他人同樣效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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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六界分明未曾對不起澄心桃,他卻牽連無辜,隻為了報複,我等竟然也人雲亦雲,未曾懷疑過此事,實在慚愧。”
“不知那位小友現在何處?尊上可否讓我們見他一麵?總要當麵致歉。”
在場怎麼說都是有頭有臉的大能,尊者之境的強者,知錯就必須改,否則因果加身,他們等同於自取滅亡。
風行止抬了抬手,道:“稍等片刻,諸位可自便。”
“除了澄清此事之外,本座還有一件事要宣布。”
話音剛落,殿門無聲無息地徐徐展開。
“今日,本座欲昭告天下,收桃夭夭為親傳弟子,傳他大道,今後,他會是我唯一的徒弟,也是除本座之外,九州唯一一個神修。”
“無論他是否具備仙根,他都已經擁有了入道的條件,天界應當接納他,給予他成長的機會。”
“同時,本座希望,在座諸位可為我徒兒桃夭夭,築起天極道陣,為他塑無量金身,保他功德常在,無病無災。”
“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毫無征兆的神旨一出,卻是擲地有聲。
一時間,所有人皆是不敢置信的模樣,甚至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麵麵相覷。
“尊上,你的身份,畢竟……”天帝非常猶豫地開口。
其他人也是同樣的焦急。
真神收徒,還是親傳,那可就是未來的二代神。
這和尋常仙尊收徒,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而且神旨昭告天下,就是板上釘釘,無可更改,如此,若是有朝一日桃夭夭無法證道,風行止也會受到天罰。
如今九州六界幾乎都是風行止一人在守護,若他出了什麼事,誰能承擔得起?
眾人急得仿佛熱鍋上的螞蟻,奈何殿門已開,神旨都傳出去了,實在無奈。
風行止不由挑了挑眉,道:“本座並非兒戲,桃夭夭確實具備修神的資質,他的悟性,與我相比也不遑多讓,如此,你們還擔心嗎?”
這話一出,大能們紛紛歎息的歎息,拱手的拱手。
“尊上都認定的無上資質,想來是穩了。我沒什麼不放心的。”
“我也是。難得尊上有想要做的事情,我等沒什麼好猶豫的。”
天帝聞言抽抽嘴角,實在受不了這群馬屁精。
不過,既然都識時務,那也沒什麼不好。
真神要收徒,說真的,誰能阻止?
而風行止在這個節骨眼要為徒弟塑天極道陣,就足以說明,桃夭夭如今已經命在旦夕,不能再等。
所以,風行止不惜一切手段,都要為他續命。
天極道陣雖然遠遠不及山河圖,但因為是正統道陣,天道認可的頂級護靈陣,所以,它有一個非常特殊的功用。
那就是,塑無量金身,金身作為桃夭夭的第二道體,可保他百日
() 不死。()
也就是說,即便本體死去,無量金身也能讓他再堅持百日,不受輪回道的製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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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天上百日,地上百年,這樣,即便發生意外,風行止也有足夠的時間,來挽救他的徒兒。
如此苦心孤詣……於情於理,都沒有人能拒絕。
而且,六界大能本就誤會了桃夭夭,正是心懷愧疚的時候,這要是真拒絕了,神罰雖遲但到。
無論風行止看起來多麼好說話,多麼彬彬有禮,都沒人會真的覺得,他是在和他們商量。
神隻是在通知他們而已。
沒看風行止說的是“希望”、“想要”,而不是請求嗎?
他不需要求任何人,他隻是在給徒弟要一份應得的補償。
如此,這萬年功德,他們是不給不行。
“尊上愛惜徒弟,我等自然無有不可的。”
“正是,起陣吧。”
很快的,妖魔鬼界領袖、九州五明王、天帝天妃與仙界六仙尊,皆起身布陣。
他們都是功德深厚的道修,少個萬年功德,雖然損失並不小,但還不至於因此而傷了根基。
隨即,滔天仙力衝天而起,不過眨眼間,便籠罩了整個天界。
外麵等候的弟子一時都被衝擊得不斷退後,難掩震撼地仰頭望著那冰藍的天極法陣。
莫行鷙和渾天獸當機立斷,紛紛展開結界護住桃夭夭。
整個天界的靈力如同泥牛入海,瞬間彙聚到了天玄宮。
以至於仍在昏迷當中、全然不知自己已經大難臨頭的澄心桃敖熙,也因為靈力供應嚴重不足,因果反噬,而七竅流血。
鮮血幾乎淌了滿床,係統不停地猛灌靈力,也沒能把澄心桃叫醒,一時生無可戀,無奈選擇躺平。
【無力回天,真真是回天乏術。撈不動。】
【宿主,不是本係統不願意儘全力救你,實在是,風行止這一招,已經把所有因果全部推回你身上了,之前桃夭夭替你背著這些冤孽,他才那麼倒黴,現在他不替你背了,你怕是……】
【唉,就算醒了,大概率也是廢了。】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等待澄心桃的,將是無止境的心魔糾纏、噬心之痛、同樣目不能視、同樣不良於行、同樣被封印一切天賦美貌,淪為最普通、最不起眼的低級生靈。
桃夭夭當初是一顆桃樹苗,那麼,澄心桃大概率是變成一個極為醜陋的凡人。
這下,係統再怎麼能力通天,也瞞不住敖熙的身份了。
根基都毀了,就算易容,也是掩耳盜鈴。
【不行,我得想個辦法,儘快和係統局聯係,脫離這個世界。】
【否則,若是係統局強製我救澄心桃,那風行止一定會發現我,徹底把我噶了。】
係統越想越覺得不妙,也不管澄心桃痛苦的喘息和無意識的求救,當即就脫離了澄心桃的識海,直奔輪回台。
甚至,就算澄
() 心桃在寢宮裡流血流死,係統恐怕都不會回頭看一眼。
反觀天玄宮這一邊……
在天極道陣淩空而起的時候,風行止就肅然抬手結印,浩瀚磅礴的神力瞬間鋪開,不僅第一時間護住了桃夭夭,還把萬千仙門弟子一並籠罩在內。
頃刻之間,神力席卷了整個天界,卻唯獨繞開了澄心桃和另外幾個道友所在的寢殿……
不得不說,真神鑒彆善惡的能力,簡直就和呼吸一樣,是本能。
不過,儘管這場拜師大典,搞得轟轟烈烈,天界無人不驚歎,可當事人桃夭夭,安安分分坐在輪椅裡,看又看不見,聽又聽不著,等得都困了……
他神色懵懂地窩在輪椅中,單手托著腮,雖然麵若桃花,看似眼波流轉,但實際上……
從始至終,他都不知道彆人在做什麼,隻聽到了開門的聲音。
明明澄心桃的留音咒,響徹雲霄。桃夭夭卻像是與世隔絕一般,連一點動靜都沒聽到。
他這樣安靜,莫行鷙一開始還以為是他太過傷心了。
可門一開,桃夭夭就冷不丁輕聲嘟囔:
“師父是不是要來接我了?”
“一直坐在這裡,好沒意思,大家都不說話。”
“……”莫行鷙垂眸,看向桃夭夭。
【你剛剛,什麼都沒聽見?】
桃夭夭疑惑地側了下頭,這才意識到師兄在和自己說話。
他有些不解地撓了撓臉頰,狐疑道:“聽見什麼?門開的聲音?”
“我看不見,師兄彆拿這種很詭異的事情嚇唬我。”桃夭夭有些委屈。
他本來就很容易因為風行止不在,自個兒疑神疑鬼的,莫行鷙這麼一說,桃夭夭那種恐慌立刻又開始了。
莫行鷙聞言卻皺起眉。
【我沒嚇你。澄心桃的留音咒,在天玄宮循環了二十多次,你沒聽見麼?】
桃夭夭頓時更懵了。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一時間就好像春天裡一起出去郊遊的小孩子,天黑了,大家都回家了,隻剩他一個留在外麵,還沒有人提醒他一樣。
“我……我沒有聽見,澄心桃說了什麼嗎?”
莫行鷙神色沉鬱,正要開口說什麼,卻見桃夭夭猛地側過頭,朝著殿門口的方向伸出手去……
“師父你快來。”
果然,下一瞬,風行止便出了殿門,朝著桃夭夭走了過來。
“怎麼了?”風行止抬眸,見四周靈力依舊狂暴,卻被神力構成的結界擋在外麵,在場的弟子也完好無損,隻是一片肅靜,這才收回視線。
桃夭夭依舊舉著手,神色看著有些無措和倉皇。
風行止俯身,握了他的手腕,示意自己就在他麵前,接著才低聲道:
“師父在這,你想說什麼?”
桃夭夭當即反手扯住了風行止的衣袖,這才安心了點。
他蹙起眉,靠近風行止,說悄悄話一般小聲道:“師
兄問我有沒有聽到澄心桃說話,可是我什麼都沒聽見,為什麼會這樣?是不是出事了?”
莫行鷙剛剛的語氣非常嚴肅,桃夭夭這樣敏感的性子,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察覺,自然覺得是自己錯過了什麼。
“我都沒聽到什麼,就結束了,澄心桃在哪裡呢?”
風行止安撫地摸了摸徒弟的頭,同樣低聲安慰道:
“沒事,師父剛剛隻是讓其他人了解了一下澄心桃的所作所為,以便澄清你的身份。”
“澄心桃的為人,你也清楚,他說的話,必然不好聽,所以本座就沒特意讓你跟著聽,想事後再同你解釋。不要害怕。”
“……噢。就是說,”桃夭夭緩緩眨了眨眼,不確定道,“就是,師父已經幫我解釋清楚了,是嗎?我以後就是空心桃了?”
“嗯,都解釋清楚了。以後不會再有人把你當成澄心桃。他犯下的錯都跟你無關。”
“大家對你的誤會,也都已經解除了。你跟著師父進去拜師就可以,不用怕。”
風行止見徒弟不安,又連著解釋了好幾遍。
桃夭夭一直安靜地聽著,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是真的清清白白了……
一時間,他大大地鬆了口氣,單薄的肩膀跟著軟軟地塌了下去,又高興又忍不住撒嬌道:
“我還以為是他又算計我呢,嚇死我了。”
“還好是師父偷偷幫我。”
“師父什麼都幫我解決,就像我的神明一樣。”
這樣說著,桃夭夭又沒忍住,舉起手,眼巴巴道:
“我不想坐這個椅子了……師父能不能和之前一樣,抱抱我?”
風行止對著徒弟殷切又期待的神情,斟酌道:
“等拜完師,回去了再抱,好不好?到時我讓你聽聽看其他人是如何誇你的,怎麼樣?”
桃夭夭不太滿意,雪腮緋紅,雖然聽話地慢慢放下了手,但還是追問道:“為什麼要等回去?”
“因為馬上就拜師了,天極道陣需要控製好時間進入。何況,你是師門唯一的弟子,在外多威風,要立起來,撒嬌可以等拜完師再說。”
風行止一邊嘗試把徒弟哄住,一邊撩起眼皮,淡淡掃了莫行鷙一眼。
那眼神非常平靜,但莫行鷙分明看出了一句不言而喻的話。
【本座施法,為的就是不讓徒弟受驚,你沒有必要提醒他。】
莫行鷙一時怒火中燒,又實在是氣不過,冷冷傳音道:
【你是帶徒弟,還是帶孩子?他都這麼大了,怎麼可能被嚇到?】
風行止聞聲,麵不改色。
【比起你,九百和九千萬,還是有些差距的。】
莫行鷙被堵得沒話說了。
更氣的是,他自己居然也有點懊惱?
又不是故意嚇他。
莫行鷙轉身,率先進殿,仿佛連看一眼這對師徒,內心都會受到重創。
尤其是看到桃夭夭跟風行止撒嬌的時候,某天界大師兄,拳頭都握得哢哢響。
果然長相貌美又嬌氣巴拉的師弟,最難帶,最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