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默這脾氣來得快也去得快。
他想通了這一層之後, 不僅沒了怨氣,甚至還有些受寵若驚。
“殿下……”岑默想去握葉雲歸的手, 卻握了個空。
“讓墩子進來伺候。”葉雲歸開口, 態度有些疏離。
岑默知道他動了氣,卻不知該怎麼哄,隻能出去把墩子叫了進來。
一整個早晨, 葉雲歸都沒理會過岑默,隻沉著臉不做聲。
大概是因為昨晚的緣故,他今日不大想動, 在屋裡待了大半日,就連江湖過來看他, 都被打發走了。
岑默守在門口, 隻覺得十分懊悔。
早知道, 他一早就不該提那個人的事情。
上一次,葉雲歸在與他親近時叫了那個人的名字, 這的確讓他有些挫敗。可仔細想想,昨晚葉雲歸並沒有喝醉,頭從到尾整個人都是清醒的。
殿下那樣一個謫仙般的人, 願意與他親近,還為了他特意來到了他們幼時相識的莊子, 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難道還奢求對方一整個人一整顆心都給他?
岑默覺得, 若他任由自己再糾纏那個人的存在, 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徹底失去葉雲歸,連對方現在心裡那點位置,都未必能守得住。
他若想繼續留在殿下身邊,隻能接受那個人的存在。
至少, 他能在葉雲歸心裡獲得一席之地……
那日之後,岑默幾次想朝葉雲歸示好,都被無視了。
對方大概是真的動了氣,一連幾日都沒再理會過他。
【小歸,你真打算不理他了?】滿月忍不住問。
“他太認真了,認真到已經不能接受你的存在了。”葉雲歸道:“我如果和他繼續下去,你隻能消失。”
葉雲歸知道,岑默是個很聰明的人,對方距離猜到滿月存在的真相,或許隻有一步之遙。他不敢心存僥幸,也不願因為自己貪戀的這點歡.愉,而害得滿月被抹殺。
【如果岑默能代替我陪伴和幫助你,其實我……】
“不要這麼說,我不會對你棄之不顧。”葉雲歸道。
【那岑默呢?】
“他幫了我很多,作為回報我替他治傷。等他的寒症徹底好了之後,就放他走吧。”葉雲歸無奈道:“天高任鳥飛,他這一生還很長,沒必要陪我一起蹉跎在那四方高牆裡。”
【你舍得嗎?】滿月問。
葉雲歸愣怔了半晌,沒有回答。
【或許你可以和他溝通一下,讓他打消繼續追問我的念頭。】
“再說吧,很多事情,我需要好好想想。”葉雲歸道。
其實他一直都沒想清楚,自己和岑默之間的關係。
不可否認的是,岑默很吸引他,也曾給過他讓他忘乎所以的時刻……
可他不知道未來等著自己的是什麼,所以不敢給對方任何承諾。一個廢太子和一個刺客,他們兩個人的身份放在一起,怎麼想都不太會有好結果。
日子一晃而過,很快就入了九月。
京郊的天氣冷得很快,天一涼,葉雲歸就不大願意出門了,還有些嗜睡。
這日太醫來替葉雲歸診脈時,墩子忍不住道:“殿下這幾日睡得時候有些長,也不知是什麼緣故。”
章太醫替葉雲歸診完脈後道:“殿下這脈象倒是沒什麼異樣,除了睡得久,還有什麼彆的表現嗎?”
“彆的倒是沒有……飯量比從前大了點,這算嗎?”墩子道。
“殿下身子單薄,好好養養身體,多吃點是好事,隻要彆積食了就好。”
章太醫這次倒是沒給葉雲歸開方子,隻叮囑墩子好生照看,有什麼異樣隨時知會自己。
這日晌午,莊子裡來了兩位客人,是四皇子和六皇子。
四皇子如今做事很謹慎,來之前找人給葉雲歸送過信,所以葉雲歸倒也不驚訝。
“二哥,我聽四哥說莊子裡太陽大,還以為你會曬黑呢。”六皇子一見到的葉雲歸便親昵地伸出小胳膊抱住對方,仰著小臉問道:“二哥我很想你,你有沒有想我?”
葉雲歸蹲下身拿額頭蹭了蹭小家夥的臉蛋,笑道:“想我怎麼現在才來看我?”
“他早就吵著想過來了,是我怕打攪你,沒讓他過來。”葉雲平忙道。
葉雲歸一笑,一手領著六皇子道:“我帶你們四處看看?”
“二哥,我聽母妃說,宮裡吃的肉都是這裡養的,是嗎?”六皇子問。
“有一些是,我帶你去後頭的豬圈和雞舍看看。”葉雲歸道。
這莊子易主後就成了皇家的產業,確實會供給一些糧食和肉食進宮,不過大部分都用來養活侍衛和宮人。至於皇帝和妃嬪們的飲食用度,則有專屬的機構負責。
“今日怎麼想著帶六弟過來?”葉雲歸朝四皇子問道。
“父皇的生辰快到了,這些日子京城不少人都在備禮,我見二哥一直沒有動靜,所以想過來問問二哥的意思。”葉雲平道。
“你準備給父皇送什麼?”葉雲歸問。
“我畫了一副鬆鶴圖。”
葉雲歸點了點頭,心道這禮送得還算規矩,既不出格也不出彩。
“老三送什麼,打聽到了嗎?”葉雲歸問。
“聽聞三哥請了幾個廚子,日日在家裡鑽研廚藝,我猜他這次應該是想在父皇麵前秀一下廚藝。”葉雲平道。
葉雲歸笑道:“他確實很聰明。”
“三哥和陳貴妃在討父皇歡心這件事情上,一直都挺有法子的。”
葉雲歸經他一提醒,不由想起了陳貴妃那碗湯。
當初若不是因為那碗湯……葉雲歸不知想到了什麼,扭頭看了一眼岑默,猝不及防對上了一道灼.熱的視線。
“上回中秋宮宴,老三那麼費儘心思地拆我的台,這回我便與他禮尚往來一番,也算還他個人情。”葉雲歸淡淡一笑,卻沒再多說什麼。
當日,葉雲歸帶著四皇子和六皇子在莊子裡轉了一圈,又帶著兄弟倆磨了豆子,做了豆腐。四皇子對這些事情倒是沒什麼興趣,但六皇子玩兒得特彆高興。
“岑大俠,有件事情想拜托你?”送走了兩兄弟後,葉雲歸朝岑默道。
這些天他一直沒有主動理會過岑默,這回總算開了口,惹得岑默眼睛不由一亮。
“你們踏雪不是很擅長用毒嗎?我想讓你教教江湖。”
“教他下毒?”岑默有些驚訝。
“不是教他下毒,而是教他怎麼防著旁人下毒。”葉雲歸道。
不久前,他讓滿月解鎖了舅舅的信息,得知上一世的舅舅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隻是下毒之人的身份有些複雜,一時之間不好貿然對付。所以他打算給舅舅去一封信,叮囑對方小心提防,為了以防萬一,再讓岑默教江湖一些這方麵的本事,說不定能用得上。
他既然開了口,岑默自然無有不從。
江湖趁勢拜了岑默為師,還學得挺認真。
若不是葉雲歸阻止,看他那架勢,是打算再朝岑默多學點殺人的本事。
到了九月中旬,葉雲歸便讓江湖先回了北郡。
岑默則派了兩個踏雪的刺客,跟著他一並回去了。
“你們踏雪的人,現在有一半都在替我做事吧?”葉雲歸道。
“踏雪隻是一把刀,誰用都是用。”岑默道:“若殿下願意……”
葉雲歸仿佛猜到了他要說什麼,打斷道:“你放心,等我手頭寬裕了,該付你們的銀子,定會連本帶利都付了。”
岑默聽出了他話裡的言外之意,麵色一黯,卻沒再多說什麼。
九月底,終於到了皇帝壽辰這日。
宮裡一早便在籌備萬壽節,到了今日自然是熱鬨非凡。
今日的壽宴上,不僅有諸位皇子、妃嬪,還有皇親貴戚,及文武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