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每天晚上睡的不怎麼安生,阿曈在軍營中倒還是有些逍遙的。
每日上午的營訓對其他新卒來說或是個負擔,但阿曈就隻當抻一抻胳膊腿,整日耍個大刀還怪有趣的。隻是到了下午,各營的都去訓練自身的專技了,他們營就開始乾雜活。
除了削土豆皮,扒白菜,阿曈還攬了一件旁人害怕且都躲閃不及的差事——喂犬軍!
昭城內駐軍,昭城外駐犬。成百上千的烈犬被安置在城外河邊的胡楊林裡,視為昭城的前哨,烈犬雖嚇人,但極忠誠,在犬王的帶領下,犬軍不滅,敵人休想過河。
阿曈開心的撲在狗堆裡,一群半人高的烈犬邁著小步顛顛的跟在他身後,搖頭晃腦的扭屁股甩尾巴,親近的不得了!
隻是他不能久留,喂完了犬,要回城裡點卯。每到這時,就見呼呼啦啦的一群狗,全站在河邊送人。
但其中犬王卻從沒露過麵,阿曈隻在每天臨走時,能隱約看到一個迅捷的黑影,在茂盛的胡楊林中一閃而過。
如此,阿曈每日兩點一線,也挺自在。直到今日被終於騰出空閒的夥長抓住。
夥長帶著阿曈與柳鴻飛轉了一圈營地,一路上兩人一臉極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出了輜重營那一畝三分地,他們這才知道,昭城軍隊裡的兵,真的很多!
阿曈開了眼,恍然覺得這烏泱泱的人群,像極了東山古樹上,孜孜營營的蟻群。少年看了看,而後疑問,“這麼些人,是不是分騎馬的和自己跑的?”
夥長卻笑,“很多種的,光是步兵,就分刀兵、槍兵、戈兵、攻城械兵。騎兵也按盔甲分輕騎與重騎,到了沙漠裡頭,還有騎駱駝的異種騎兵。西大營裡還有一營水軍,以備水患。”
柳鴻飛忙問,“夥長,那咱們屬於什麼兵啊,步兵?”
“三主兵之外,還設有遠近□□手、斥候、輜重兵。咱們就是輜重兵了,主要負責軍備供應。”
說話間,三人走了一大圈,已經回了輜重營,如今偌大的營地忙碌的很,午間新運來一批軍用,什麼皮甲刀劍,還有成車的糧食,都堆在一起,等著分點入庫。
夥長正到處望著找他們卒伍裡的人,而離得這樣遠,阿曈就已經聞見了他們卒長那“醇厚”的汗腳味兒!
“在那呐!”阿曈一指,夥長“嗨呦”一聲直道阿曈眼力好!於是三人忙趕過去幫著搬運。
刀槍劍戟都是成捆綁著的,極重,那卒長一身大汗的卸下肩上抗著的皮甲捆,站定後甩了甩手臂上的汗,眼睛上下掃了掃兩人瘦小的身板,“嘖”一聲。
“去搬米袋子。”
書生忙謝過卒長,阿曈也不挑活,點著頭就跟著去搬米。軍中漢子一多,說來說去,有時候就互相摽起勁兒來,一會兒我搬三袋,顯示一番,一會兒他搬五袋,累也撐著!
阿曈見狀站在車前問書生,“難道搬的多有雞吃麼?”
“這呀,就叫養望!徒掙虛名而已,不過,雞麼……”書生想了想,“彆人怕你,敬佩你,自然就分雞給你嘍!”
阿曈沒管什麼養望不養望,隻聽了個分雞!
於是少年擼起袖子,意氣風發的要抗米。柳鴻飛也就那麼一說,而後便埋頭與一袋米開始互相“折磨”。等他終於咧著嘴扛起那袋米,抬頭就嚇了個仰倒,重心不穩的差點閃了腰!
隻見他小恩公高高摞起八袋米。“嘿哈”一聲便雙手舉起來!
書生趕緊拽住阿曈,趁眼前的人不多,小聲嘟囔,“放下放下,快放下!”
阿曈轉頭,“啊?為什麼?”他還是想吃雞……
書生一跺腳,“規矩!對,這是規矩!”
他這小恩公保不準就是來冒充軍戶,頂人家抽丁的,這人既單純又身懷奇異,最好的法子就是混著到打完仗放丁卸甲。彆管和誰打,輜重營總是好保存性命的。
兩人正在這裡嘀嘀咕咕,就聽前頭搬箭的人吵嚷起來,阿曈側頭一瞧,見那邊幾個漢子圍著一個人罵,被圍的人彆看身量小,也眼一臉倔強的不服,眼看著要動手。
阿曈忽然轉頭說道,“小鳥,你看,那不是跟咱們一起來的小紅臉嘛。”
被人圍住的,正好與阿曈從定平府一道來,並被少年遞兔脊骨嚇了一跳的秀氣小子,他跟著阿曈走了一路,但隻說幾句話就紅臉,至今還沒有通姓名,所以阿曈就叫他小紅臉。
眼見小個子要挨打,阿曈扔下手裡僅剩的兩袋米,幾步便躥了出去,他生氣了。
“他們欺負人!”
書生根本攔不住,隻得歎口氣跟上。
沙包大的拳頭剛要落在人臉上,就被一隻看起來嫩生生的小手捉住,沒等出拳的人反應過來,便翻天覆地的被人扯著手臂扔出去了。
一時間,那人的幾個同夥就吵罵著朝阿曈撲過來,阿曈一鬆筋骨,迎麵就要上,彆管跟誰打架,他就沒怕過!
此時卻聽一聲爆喝,“乾什麼!一個個不好好乾活,想吃一頓軍鞭嗎!”
阿曈分神一看,竟是書生與卒長,他們正帶著監工的裨將來維護秩序。軍中欺生的事並不少見,於是這事兒也並不招眼,那幾個人對視一眼,覷著阿曈身後還咬牙瞪著他們的人,“哼”了一聲就要走。
阿曈覺得自己不能輸!於是更大聲的“哼”了回去。
隻是那幾個人去扶被甩在地上的同夥時,卻一驚,直喊監工,“監頭!您快來看看,我們夥長昏死過去了!”
眾人都驚訝,監工上前一看,伸手探了探那人鼻息,便經驗老道的一擺手,“出息!被人家一小孩兒給摜暈了,抬回去,潑盆冷水就醒了。”
監工幾句話就算平了事,因為這點齬齟實在算不上什麼。
阿曈正朝那幾個人使勁哼,就覺身後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袖子。
“多謝,連帶來路上的照顧,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