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淑琴就坐在院子的花架子下麵,正被老祁說的事驚的有那麼一瞬又開始不知所措,可隔壁的哭聲瞬間將她從那種無措中拉了回來,重新看向林有誌,“不行就彆叫桐桐乾現在這工作了……”沒有提搞對象的事,“咱不乾這個活兒,靠本事一樣吃飯,不怕誰說嘴。”
林有誌拉住盧淑琴的手,“彆著急,著急的時候彆輕易下決定。”他是真有些緊張,手背上的青筋都蹦起來了,“牽扯到孩子一輩子前程的事情,咱們得慎重。咱知道自家的孩子是啥樣的,她啥也沒有,咱啥也不能幫她,她自己個走到現在不容易。淑琴呐,你要是心裡有啥不自在,你說出來,哭出來,罵出來……哪怕是不同意倆孩子結婚,這都行!”
意思是現在該說兩人談對象的事還得說,過後成不成的,再說吧。
也不是每對談的都能成的。
先顧了一頭再說。
盧淑琴推開林有誌的手,摸出手機,然後遞給林有誌,“給桐桐打電話……先回來,回來再說……”
林有誌拿著電話不知道該打還是不該打,隻看著盧淑琴,“你彆怨孩子……這事得緩著來,彆逼她,成嗎?”
這話一出口,明顯能感覺到林有誌的聲音帶著顫抖。
這一刻盧淑琴猛的就反應過來了,林有誌這是怕自己心裡犯了病,又怕逼桐桐逼的過了,再把桐桐逼到自己的老路上來。
盧淑琴自己把電話奪過去,“不打了……你彆怕……我自己吃過的苦頭我知道……我乾嘛逼孩子!放心,我都好了!徹底的好了!閨女不是我,也成不了我……你彆往窄出想……”
這話一下子把林有誌這些日子假裝出來的堅強給刺破了,他一個大男人抱著頭嗚嗚嗚的哭出了聲,“都好好的……我是真怕了……”
這些日子怕淑琴知道了受刺激,又怕閨女因著她媽的緣故情感上不順最後走了她媽的老路。
要是這麼著,可怎麼辦?
他這話在心裡擱著,跟誰都不敢提。
過去的日子那都是好日子,撐過去了一切就都好了,可回頭想想,家裡有個不咋正常的人,那日子咋過的隻自己知道。他怎麼能不怕!
老祁聽的心酸的不行,“你看……這不說咱們這一輩人的恩恩怨怨的,現在說這些乾啥,有啥意義?咱是沒把日子過好,可要是因著咱們,害的孩子的日子也都沒法好好過,這成了啥了嘛?一代一代的沒完沒了了?!你們看現在,這次的事這背後有居心不良的人,但要是不是孩子顧忌著家裡,啥也不敢說,事至於到這一步嗎?”
盧淑琴朝老祁擺手,“我知道……我知道……都是顧著我呢……我剛才是沒轉過來,這楊碗花一哭我不轉過來了嗎?我自己生的孩子我不知道嗎?她給楊碗花當兒媳婦,到底是她的報應還是我的報應……聽聽楊碗花怎麼哭的不就知道了嗎?”說著就拉林有誌的袖子,“行了……行了……你這麼著,就跟隻你是親爹似得。”
林有誌抬起頭眼圈還是紅的,搓了一把臉,“咱話說到頭裡,彆管人家在背後咋嘀咕的,咱不能心裡嗤氣!你為這個跟人一天乾三仗都行,就是有啥彆往心裡憋。”
老祁:“……”這兩家真是!金家得了林雨桐這樣的媳婦,那是祖上燒高香了。但同樣的,對林家而言,有金家小子這樣的女婿,又何嘗不是燒高香了。
林雨桐不像盧淑琴,金嗣業也不是金保國,不用這般吧!
兩家你哭我嚎的,這是乾啥呢?可不是!楊碗花哭的太邪性了,好些人都以為是金家老太太突然不中用了呢,聽到動靜的都跑來看了,老太太站在院子裡這不是挺好的嗎?楊碗花那個哭呀,挺好麵子的人這會子哭的比死了親娘都j惶,就有人以為兩口子又咋的了。
反正盧淑琴就住在隔壁,大家隨時都準備聽兩家的八卦的。
這會子一看就有好事的問呢:“都這把歲數了,倆口子還鬨呢?”說著就上前扶楊碗花,“怎麼還坐地上呢?”
這一問,楊碗花的眼淚流的更厲害了,偏想要張口說吧,又不敢說。金保國可說了,要是敢不樂意,他立馬跟自己離婚。
她這麼撩開眼皮子一抬,見金保國的臉色已經鐵青,就趕緊道:“……沒為啥哭!本來是高興的事……我這心裡高興著呢……可就是不知道為啥,哭的就是止不住……”
邊上以看熱鬨的大娘就問呢:“啥高興事呀?可彆是衝撞了啥?”
楊碗花偷看了金保國一眼,這才道:“那啥……我家嗣業跟隔壁的桐桐,這倆孩子搞對象幾年了……我們也才知道,我這不是心裡高興嘛……”
說著,眼淚嘩嘩的流。
這是高興的樣兒嗎?
金老太太笑眯眯的,“是高興。正商量孩子的事呢,說去提親的事,這不是她突然就這麼著了……”
於是,眾人麵麵相覷,這兩家咋回事呢?緣分斷不了是怎麼著呀。
這大娘‘哎喲’一聲,雙手一拍,“這可不是衝撞了嗎?肯定是永剛那小子纏上碗花了!”
啊?
楊碗花嚇了一跳,頓時也不哭了,狠狠的打了一個哭嗝。
這大娘指著郭家,“金鳳那邊的婚事郭家幾個兄弟正張羅呢,你這當媽的沒管,這永剛能放心嗎?你這邊替嗣業高興呢,那永剛不替她閨女難受嗎?”
說著也不等人吩咐,站在這邊喊金鳳:“趕緊的金鳳,帶點燒紙過來,叫你爸回去,老在這邊纏著你媽乾啥!”
楊碗花:“……”能不提這一件接一件的糟心事嗎?在我現在的男人麵前一遍一遍的提我之前的男人乾啥!
她都犯膈應,更彆說自家男人了。
因此,她利索的站起來,“沒事了!不用!可能就是高興的太過了……喜極而泣!喜極而泣!”
噯!那可不敢大意。
所有的人都給黑著臉進來的金鳳讓路,金鳳誰也沒搭理,手裡的小麥秸稈一大把,這個時候點起來,等煙冒起來之後,擱在楊碗花的身邊燎一圈,在蹦出來很多火星子落在楊碗花白底紫花的小裙子上燒出一個個小黑窟窿之後,一路撒著紙錢,喊著:“爸,回來了!爸……你彆總進進出出的跟著我媽…………”
一陣小風吹過,一出大門那麥秸稈猛的就燒起來。
看熱鬨的嗡的一聲,議論開了。
都說:看!果然還是郭永剛那小子纏著楊碗花。
四爺和桐桐回來的時候門口就這麼熱鬨,剛才在單位說清楚了。四爺也說叫老祁回來說了,估摸著時間,該知道的也知道了。因此兩人沒避開人,林雨桐坐了四爺的破麵包車就回來了。
從車上一下來,門口圍的嚴嚴實實的。
兩人嚇一跳,關鍵是家裡有老人,又是個比較會一哭二鬨三上吊的老人,這要是玩失手了,那才真要壞菜了。
四爺拉著桐桐的手往裡擠,“這是怎麼了?”
在門口一看,家裡的人都好好的在院子裡站著呢,那就是沒出事唄。
這會子眾人看著兩人拉著的手,終於想起更重要的八卦了,這兩家要結親的意思吧。
眾人還沒出口打趣呢,金保國正想著該用啥表情來對林雨桐呢,楊碗花也正試圖擠出一點笑意,老太太也說矜持一下,看這個小領導會不會主動問候他們一聲。畢竟,你看上我們家孫子了嘛。
結果誰知道這姑娘眉頭一皺,語氣甚是嚴厲,“這是乾什麼?封建迷信還搞的這麼大張旗鼓,想乾什麼呀?”然後帶著十二分不滿的語氣的留下一句:“簡直亂彈琴!”
說完,轉身走人。
金保國剛調試好的慈和瞬間僵硬在臉上,楊碗花目瞪口呆,抬手指著自己,求助的看向她兒子,然後指了指林雨桐離開的方向,“她……她說我亂彈琴!”
“可不是亂彈琴嗎?”四爺理所當然的這麼來了一句。
楊碗花看老太太,“您看見了吧?這媳婦還沒進門呢,我這當媽的就沒立足之地了!”
金保國倒是反應過來了,這真不是說兒子偏袒人家姑娘,實在是:你兒子是警察,你在這裡搞封建迷信,說你亂彈琴這真的算是客氣的了。
他果斷表態,“對!說的很對,這就是亂彈琴。”然後說出主意的大媽,“您看,您這主意,害我們被批評了吧。回頭您做的豆醬我得要兩碗來,您賠我。”
這麼半玩笑的語氣,把這個尷尬給打岔岔過去了,然後哄笑著散了。等各自走開了,又聚在一起,八卦兩家的二三事。“不是說桐桐那個……”
“什麼呀!說是人家孩子談個對象神神秘秘,要是跟金家的孩子談戀愛,那能不神神秘秘嗎?”
“那是!怪不得楊碗花哭呢,要真成了,她哭的日子在後頭呢。看見桐桐的態度了嗎?好家夥,張口就訓斥。金保國能咋的?給他一壺啥他都得咽下去!”
“人家桐桐那孩子落他們家,他們是占便宜了。”
“話不能那麼說,不說楊碗花,隻就說人家金家那倆小子,哪個出來不是人尖!配給桐桐也配的上。”
“孩子配的上,那你說,這倆親家尷尬不尷尬?!”
尷尬!
特彆尷尬!
從來沒有過的尷尬!
金保國帶著兒子親自上了林家的門,那邊院子裡的小石桌邊,四個人麵對麵。桐桐回來的時候,這裡坐了三個人。她一回來就直接坐過去了。坐過去先去打量盧淑琴的表情,“媽,您還好嗎?”盧淑琴翻了眼皮子看她,“要是不好,你打算怎麼著呀?”
“這談對象也未必結婚呀!”林雨桐這麼一說。
盧淑琴才說,這不是認定了要結婚呀?她正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的時候,就聽這熊孩子又說了一句:“畢竟嘛,結婚不是必需品。談一輩子戀愛我想著應該比結婚捆在一起柴米油鹽有意思的多。所以,媽,彆有負擔。您不喜歡,堅決不結婚。我還就耗著他也沒法結婚……”
盧淑琴:“……”閉嘴吧!看見你就鬨心。
但到底伸手拉閨女的手,當媽的到了她這份上,也是失敗。孩子從小到大顧念她整個當媽的,可當媽的啥時候能顧念顧念孩子。
心思複雜,在見到進來的這父子之後就更複(醋溜文-學發最快)雜了。她的眼神從金保國身上刮過去,落在更挺拔英俊的小夥子身上。
“有什麼話,或是要求,您就說!”四爺站著沒動地方,還真不好把握盧淑琴這種人的想法。
盧淑琴又是沉默,之後才開口,“我們如果答應了你們……可你們倆要是將來沒有孩子……怎麼辦?”
金保國站在一邊不由的麵色大變。
是的!有他和盧淑琴這個例子在前麵,這倆孩子到底合適不合適,這都是個問題。
但這問題之於四爺和桐桐是問題嗎?
四爺就笑了一下,“我有她就行!”
這話說的,桐桐笑的牙豁子都露出來了,可其他人卻表情各異。
老祁是牙酸。
林有誌心裡不滿意,以前覺得這小子還行,現在怎麼這麼油嘴滑舌。他覺得,凡是油嘴滑舌的都不是好的。
金保國複雜的看了一眼兒子,然後訥訥的啥話也不說。這會子想的是,要是當年,他肯篤定的跟盧淑琴說一句這樣的話,是不是兩人不至於走到後來,是不是結果會完全不一樣。
是的!盧淑琴複雜就複雜在這裡,至少這一刻,還有人願意給這麼一句承諾。其實這承諾能不能做到有時候沒那麼重要,重要的是在你需要的時候,他在,且在那一刻真誠的給予了你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