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從何來(33)
烏四海!
本就是第一撥人的四號, 因著在烏頭山起事造反,自己給自己冠姓為烏。四便是他沒能舍棄的符號!當年六人以他為尊,而後得天下。
天母不知道是其中的幾號, 兩人結為夫妻。不過,這許是因為克隆的緣故, 他們自身種種優化之下,生育能力不論男女都受到了影響。尤其是女子, 女子為母便是弱點,因此, 林雨桐作為曾經的六號, 知道這個身體情況。天母怕是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要叫林雨桐去理解的話, 天廟的設立尤其高明!
烏四海將他們這種知道他的底細,且在開創基業時立下汗馬功勞的人全都用天廟捆綁住了。這五個人心甘情願在守在天廟, 為什麼的?一則,等著繼任者。二則,培養人才。若是繼任者不來, 那必然得由秉持著他們主張和理念的人來繼承大統。
於是,六個人在這事上保持著這種默契。
這些人當年所做的絕對不比烏四海少,可當他們把精力放在天廟,建造、經營、培養繼任者的時候, 烏四海快速的穩定了朝局,像是老汝南王, 便是跟隨烏四海的功臣, 冊封了王爵。
二十多年之後, 天下早已經平定,四海升平,這個時候第二撥人來了。一模一樣相同基因的二代四號出現了。世人都以為這是烏四海的私生子, 可烏四海卻感覺到了威脅。手裡的權柄交給另一個自己?長的再一樣,那也不是自己。
而天母在人間久了,也就懂了。兒子、血脈傳承代表的含義。更知道本土文明中,禪讓給弟子這一途徑根本就走不通。那麼,唯有認下這個兒子,將權柄交接,如此一代一代又一代,才能一點一點的改變這個時空。這種改變對外來者有什麼意義,這個現在不得而知。但顯然,天母不曾忘了她的任務,或者說,她隻是單純的想站在烏四海的對立麵上。
誰知道呢!反正天下再大,天母發現,沒有兒子她便什麼都沒有。連這個男人都要失去了。
與其如此,那便不如一意孤行做到底。
於是,六個人在二代四號做太子的事情上起了衝突,長老死了三位。但最後,勝者應該是天母,因為最終的結果是太子確實立了。但同樣,烏四海沒有認輸。在跟普通的女子生了屬於他的兒子之後,反擊成功。
二代四號作為太子潛逃了,天母殞命了。
那麼,除了二代四號之後的其餘五位二代,他們在哪?連天母都答上了性命,估計這五位也是凶多吉少。便是當時不死,隨後的幾十年,烏四海也會不停的追殺。
果然,就聽永安道,“天母去了快六十年了……”
烏守疆跟著歎氣,“太|||祖是三十年前駕崩的。”
喬藥兒低聲道:“據說是當年那位太子的人刺殺的……有人還看見刺客的臉了,真跟太||祖一模一樣,也才二十多歲的人……”
這個刺客怕就是三代四號!
何二郎就道:“現在外麵的說書的私下裡編故事,都快編出花來了。有人說當年的太子就是早年太||祖和天母生的,隻是因為二人當年四處征戰,才會遺落民間了。後來太||祖不肯認,是因為那時候跟天母的關係已經沒外麵傳的那麼好了。所以,如今遺落在民間的,才是正統。”
還有這樣的傳言?
那四號的重要性真的是太大了!林雨桐覺得,哪怕造不出個假四號來,也得阻止三十年後,再有那下一撥人出現。現有的,不管是共存也好,相互毀滅也好,都在可控之內。但一撥一撥又一撥的人,永不休止,這是要乾什麼?
目的是什麼,四爺不想知道。他隻知道,各自守護好自己的家,與這顆星球來說,外來者就是入侵者。彆覺得我們落後或者怎麼著,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將屬於他們的文明強加給彆人,這就是流氓!
而林雨桐注意到一個問題,烏四海是三十年前駕崩的,那也就是說,先帝是三十年前登基的,可現在這位皇帝的年號已經排到了貞元十八年了。也就是說,先帝在位的時間隻有緊緊的十一二年?
先帝怎麼沒的?
林雨桐想問,但不能這麼直接,她就插話說,“汝南王妃去我家帶我的時候,我聽見她跟我娘說,當年先帝的貴妃也跟咱們一樣,曆練過……”
永安的神色不明,“我倒是聽老宮人提過,說是先帝的貴妃為先帝登基之時所納的民間女子……當時候,天廟坤部已然在汝南王老王妃妃手裡,她是天母的親傳弟子……後來,因為嫁給了老汝南王成了王妃,才沒有被牽扯到那位太子的事端上。天母手中的令牌,之前一直由老王妃掌管,本是要傳給安陽郡主,可安陽郡主在三十年前病逝了,據說是跟這位貴妃有些瓜葛……”
又是三十年!
跟烏四海事一年死的,這兩者之間有什麼必然的聯係?
喬藥兒結果話頭,“我聽府裡的老人說,當年□□母大病一場,進宮好似跟先帝大吵了一架,似乎是說先帝的貴妃跟郡主的死有關還是如何,都是傳言,也不知道真假。”
那就是說烏四海是死在了安陽郡主之前,在先帝登基之後,冊立了貴妃,然後安陽郡主才因為某件事被貴妃說殺。
當然了,被貴妃害了這個隻是老王妃認為的。事實到底如何,林雨桐也不好輕易下判斷。
永安就一副了然的樣子,“那就怪不得呢!三十年前也就是這個月份,快過年了,先帝的貴妃也被帶離了皇宮。那一年也跟如今一樣,好似很多人都被帶走。可具體被帶到哪裡……那就不得而知,但是這件對貴妃的影響很大,雖然活著出來了,但其後八個月生下的明王,好些人都對這位王爺的身份存疑,認為這是貴妃在宮外懷上的。而出去曆練這事,是老太妃當年提出來的。許是老太妃當沒有錯,十八年前,先帝重病,貴妃同明王謀反……傳言都說,貴妃同明王背後的人是當年的那位太子,也有人說,貴妃進宮前就被狐狸精給附身,換了芯子了……傳的離譜的很,可究竟如何,除了當年的當事人,誰也不知道。隻是,似乎裡麵有廟學的影子……”
那也就是說,廟學裡一直有堅持最初理念的人。這些人跟‘逆賊’是有瓜葛和往來的。
換言之,廟學裡如今依舊存著兩種觀念。
一直沒說話的戚國忠就道:“從先帝重病開始,朝堂就不安穩了。各有各的陣營……我父母親眷,便是被明王一係所殺……亂糟糟的持續了好幾年……”
當年參與的人多了去了!
孫氏和林嘉錦便在其中。
老太妃更是救了當今太後和皇帝的命!
林雨桐甚至於看到了老太妃的糾葛,一方麵,她的天母的弟子,她得秉承天母的意誌。另一方麵,她的女兒被疑似換了芯子的貴妃所害,哪怕這個芯子是天母要保護的那種人,她也做不到。
她糾結,她痛苦,她是生生被自己折磨死的。
孫重山就道:“三十年,或是接近三十年的時候,都會有大事發生,難道那些傳說是真的?”
什麼傳說?
孫重山尷尬的笑了一下,“燕京這地方,敢說那些傳說的不多。但彆的地方卻不少,我小時候聽嬤嬤講故事的時候就聽過,說是太||祖開國,是借了精怪邪祟之力。承諾他們冊封為正神,否則便叫天下不安,……什麼抬手可摧山,覆手可排海,遇山攔路,旦夕便能開出路來,遇水瞬間便能變出橋來,因此,從起事到開國,也不過短短兩年時間,從開國到天下無戰亂,也才一年時間,加起來不過三年而已。當年太||祖所過之處,無一不敬若神明。可後來事端不斷,便有傳言說,說是太||祖借了精怪邪祟之力,可開國後卻不曾冊封這些功臣……當年它們助太||祖爺三年,而今,每隔三十年必要鬨一遭邪祟,亂其天下……”
總有聰明人從時間點上琢磨出點什麼,然後在自己認知的世界裡,把故事補齊了。
其實大差不差,事情大致就是這樣。
孫重山說完,就掃視一圈,“那麼也就是說,咱們這些人中間,必有邪祟。朝廷其實要滅的是邪祟!”
這話一出,都抬起頭相互打量。
永安心裡一緊,直接看向何二郎。
廟學在何二郎新婚當日要強行帶走他,這總不會是沒有緣由的吧!一個常年患病的人,卻一直走到了如今,怎麼做到的?
是不是廟學懷疑的就是何二郎!
何二郎:“……”他指了指自己,“懷疑我?我是怎麼逃出來的,彆人不知道,你不知道?”
永安公主可是跟他一起的!一直在一起!
“也對!”沒有他小舅子,他早死了。
永安又看四爺,四爺頭都沒抬,“我去過天廟天選,我家世代習武……”
對!過了天廟的眼了,那基本這方麵的問題是沒有的。家裡是習武人家,在這樣的地方活下來,也在情理之中。
永安又看向林雨桐,林雨桐給了她一個不屑的眼神,一副懶的搭理的樣子。
也對!不可能是林雨桐,永安跟其他人解釋,“……她去過天廟,去過皇宮,她爹娘……還有我娘我祖母,眼睛都特彆亮,想同時過了這些人的眼……那這得是什麼樣的邪祟?”
“對!”李壽年扭臉問林雨桐,“咱倆以前一起玩,你記得多少……”
“忘的差不多了……”林雨桐說著就看看他,“連那個被獅子狗嚇的尿褲子的人是誰也忘了!”
李壽年頓時就跳腳:“你給我閉嘴!”說著,就撕了一塊烤好的麅子肉要塞到林雨桐嘴裡。
林雨桐‘哇’的一下都吐了,肚裡沒啥,但吐出來的都是苦膽水!
這是……咋的了!
四爺趕緊拍打她的脊背,把人帶的更遠一點,“彆給她吃肉了……她惡心……”
永安心裡最後一絲疑惑徹底放下了,就說嘛,誰殺了人之後還能麵無異色,原來都是在強裝呢。也對!這地方你要不裝的強悍,就真能被人給吃了。
這麼一說,好似個個都有些不適應起來。
那點麅子肉,都便宜了小少年以及三個婦人了。
但在座的沒有笨的,對那四個人,都開始起了疑心。可救人的女子跟那三個婦人打成一片,自成團體,毀容的女子又被永安護著,跟少年和大黃很親密,這就隻有毀容男和樵夫兩人最可疑。
而這兩人,最有攻擊力。
這點懷疑,把最開始在菜窖裡共患難的情義給衝淡了。很明顯的,幾方相互戒備了起來。
這可不好,對方其實迄今為止,都沒有表現出那麼大的攻擊性來。就今兒所說的這些,他們應該聽的出來,一切都是他們自己內部出問題了,有人想堅持,有人要背棄,這所有的所有,所有被卷進來的人,其實都是無辜的人。
林雨桐招呼那兩人,“兩位大哥,能不能幫著在附近找點吃的……不走遠,就在這宮裡的空地上……”當年這宮裡的宮人誰哪怕是隨手扔了一顆種子,長了這麼些年,也能長出點東西。像是芋頭山藥之類的,都在地下長,一年一年的,要是有,都能長出一片來。
可這並不好找!
不過她這一提,倒是個好方向。
四爺指了指天,“這雪眼看又要下來了,咱們在這裡得縮多久,也沒人知道。都彆愣著了,什麼邪祟不邪祟的,那都是編故事的編出來的。編出來的故事是假的,可咱們各自身上,誰還沒點故事?但不是所有的故事都能跟人說的!能來就是緣分,分辨誰是邪祟,那也不是咱們的事。咱們要做的就是活下去!活到有人來接咱們!”
孫重山趕緊道:“那本就是老嬤嬤哄孩子的話,這世上哪有什麼邪祟?都彆當真!金兄說的對,此時正該同舟共濟才是!要不,我來安排!”
四爺沒爭的意思。
就聽孫重山道:“地窖住不成了,如今能住的就是冰窖,冰窖牢固,燒不毀,裡麵冬暖夏涼,密不透風,是個能暫時安置的地方。不過,難就難在,怎麼打開那大門……”
那小少年抬起胳膊,“我……我試試……我會開鎖!”
一個小孤兒,到處飄,學點溜門撬鎖,也在情理之中。
孫重山就忙問,“你叫什麼?”
“狗子!”少年低著頭,不敢看人的樣子。手不停的摸著他的狗,“他叫大黃。”
這名字取的!永安就笑,“我賜你烏姓,單名一個鴉,就叫你烏鴉!彆覺得不好聽,不吉利,我母妃說過,烏鴉聰明,烏鴉知道反哺母親,是個知恩的好鳥。以後,你便是我的烏鴉……”
永安不再隱藏身份,一個‘賜’一個‘母妃’,將她的身份表露無疑。
這少年再如何,也知道皇家姓氏代表著什麼。他噗通就跪下,不住的磕頭。
永安又看向胎記女,“從此以後,你就叫烏雲。你放心,有我在,不會叫任何人欺負你。”
這女子明顯怔愣了一下,然後低低的應了是。
沒有跪下,沒有謝恩,就是應承了一聲,她是烏雲。
林雨桐覺得永安挺有意思的,烏雲身份存疑,她看不出來嗎?可看出來還收了此人,這是想乾什麼?
不管想乾什麼,反正公主在呢,都尊著吧!
永安坐在火堆邊上,烏雲陪著坐著,懷裡摟著大黃,臉上帶著親和的笑意。還招呼林雨桐,“叫他們去吧,陪我坐坐……”
林雨桐看過去,然後指了指剩下的骨肉,‘哇’一下,又往出吐。
四爺扶著她就走,“走!咱們先去找井,找個瓦罐也行……”
剩下的人怎麼分配的,兩人沒管,反正就是避開人,把散落在外的還湊活能用的瓦罐碗碟之類的都收拾起來,先給裡麵盛上雪,放在火上融化了清洗乾淨。都放在乾淨的雪上,才去找井。一般後廚這裡肯定有井,宮殿裡各個角落也該有風水缸,這東西應該算是保存的比較完整的了,就是不大好挪動。
樵夫瞧見兩人圍著這玩意轉,主動過來,“要搬去哪裡?”
“最好是洗乾淨了,然後推到冰窖裡。”
樵夫啥也沒說,但那意思就是,放著我來。
四爺就多問一句,“還沒請教兄台怎麼稱呼?”
“王大山!”多餘的一個字都沒說。
說是王大山,那原身一定是王大山,那就王大山吧。
林雨桐從雪下麵翻出來還沒爛掉的野麻,拿在手裡不停的翻看。之前救她的女子就過來了,“給我吧……你不會弄!這是麻,能搓成繩索……我小時候,在家裡陪我阿娘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