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學的謝流雲人家不還是前朝的太後嗎?不是當初在登基之前就承諾會善待前朝皇室嗎?若是鄭王死了,那這一退六二五,隻說不知道就行。可鄭王活著呢,你不認,這些人就得去找鄭王去。可鄭王拿什麼還呢?不得逼死了鄭王一家嗎?
死了還不算,這不還有皇後和二皇子呢嗎?再去把這些人給逼死了?
然後呢?然後去北狄找大皇子去?叫這些商戶給大皇子賣命,成了對方的探子?這裡麵的事情一環套著一環,彆瞧著當時登基利索,可隨後帶來的麻煩大了去了。
孫安平真就不見外的吐槽,屬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的狀態。說完了,就問林嘉錦,“你現在話少的很,一天到晚的,三五句話就到頭了。看著你就覺得悶!這事我是賴過去了,可賴完了,你覺得謝流雲真能不問?”
孫氏就皺眉:“可她在這事上這般積極,原由呢?”
孫安平看了蔣平一眼,嗬嗬就笑,“誰也不是無利不起早的。謝流雲這是逼著咱們把西北的星宇城給讓出來……”
星宇城?
四爺和林雨桐臉上露出恰如其分的疑惑和迷茫來,跟林雨權和林雨柳臉上的表情如出一轍。
但孫氏和林嘉錦明顯是知道的,當然了,四爺和林雨桐心裡也明白,這就是藏在西北的那個大工程。
天廟想要掌控這個,像叫孫安平讓出來,然後他們願意替孫安平處理這些賬目。
孫安平輕哼一聲,又問蔣平,“這頭吞金獸現在停擺了?”
停了!“再不停都得拖垮了!”蔣平臉上滿是厭惡,“人我沒法放,可安置吧……又一時不好安置。”
孫安平沒再提這個事,隻看向幾個小的,“這話對外不能說,你們隻要知道,那地方就是前朝修建的陵墓……”
“陵墓?”林雨權皺眉,“前朝將皇陵修建在那個地方?”
嗯!
這話也不是騙人的,大燕朝太|祖的屍骨如今還在裡麵封存著呢,栩栩如生。他隻看過一次,那地方邪門的跟巫術一樣,他一點也不想靠近。當然了,知道裡麵核心秘密的人也沒多少,都殺了也不叫事。隻是那些挖洞蓋房,在地下作業的那些跟礦工一樣的,啥也不知道,就一天一天的乾活,在那地方繁衍了一代又一代的人,把那些人怎麼辦呢?
天廟要這個東西,肯定還是想繼續投入銀錢修建的。孫安平當然不可能給。
不給就得裝著不懂,然後賬務還得還。
他看向大外孫,“你說,咱們要還這個銀子,怎麼著手還呢?”
林雨權理所當然的道:“前朝的債務,自然由前朝皇室去還。如今不能逼迫人,但是皇室的許多產業,是不是可以變賣抵押。從皇莊到彆院,都可以……”
林雨桐摸摸鼻子,這個法子,理論上沒什麼不對。可實際上,那些商戶不敢要呀!拿在手裡犯忌諱不說,回頭真要是秋後算賬,隻治個罪,你都沒處說理去。當然,有那不怕的儘管接著,這倒是能解決一部分問題。
可新朝的皇室,比如你,比如我,咱們將來可就沒啥好產業了。外祖父想賞賜咱個莊子,都得現抄家去!抄到了才能給的那種,你確定用這法子?
自己是不在乎的,可是老頭兒未必願意平白叫人得了去。
這老頭就不是願意吃虧的主!
孫安平端著酒杯晃了晃沒言語,又看向大外孫女,“柳兒,你覺得呢?”
林雨柳正盯著奶嬤嬤跟根兒喂飯,也沒聽進去。被問了一下,她‘啊?’了一聲,就抿嘴笑,“外麵的事我哪裡知道,外祖父心裡自有謀算。我就是尋思著,實在不行,把前朝皇室留下的產業叫專人打理,一年一年慢慢還著。要麼慢慢拖著,拖到朝廷還的起的時候。要麼,就這麼單獨劃出去,一點一點還著。能找補一點是一點,估計也是行的。”
林雨桐給四爺夾菜,心裡搖頭,國事要是這麼辦,那光是後序引起的扯皮事,就能把人煩死。
孫安平笑笑,轉臉看蔣十五,“十五,你說呢?”
蔣十五趕緊起身,隱晦的看了他父親一眼,蔣平垂下眼瞼,告訴兒子但說無妨。蔣十五這才道:“回陛下……”
“坐下,坐下說。彆陛下來陛下去的,好好坐下說話。”孫安平不甚在意的擺手,然後還狠狠的咬了一口肘子肉。就是那種你姑且一說,我姑且一聽的樣子。
蔣十五坐下,就又道:“這些人都是商戶,臣就尋思著,商戶最在乎的是什麼?是賺錢的機會。咱們跟北狄如今關係和緩,臣的意思,是不是能開啟兩國商道,這些債主商戶有優先權,甚至朝廷以內務司的名義跟對方合股,每次貿易,內務司從中抽取一二成,其餘用來償還債務,想來,要不了兩年,這筆銀子也就清了。”
倒是個好主意!
蔣平嘴角翹了翹,孫安平也有些意外的挑眉,隨即鼓掌,“好法子!這是我這兩天聽到的最好的法子。”說著哈哈就笑,看向林嘉錦和孫氏,“瞧瞧,老子的眼光如何?這女婿你們有什麼可挑揀的。”
好似問這些就是為了考校新姑爺的。
直打趣的兩人都紅了臉,他才收起了他的惡趣味。
抬眼見小孫女吃的好不歡快,腮幫子鼓鼓的,就道:“哎喲!你慢點吃,還沒問你話呢。”
林雨桐就指四爺:“外祖父問他,我都聽她的。”
四爺就笑,“都要是聽我的,你快把筷子從那涼菜裡拿開,吃的多了,晚上又鬨肚子疼。”
“外祖父問你話呢?”林雨桐故意推四爺,然後繼續吃她的。
四爺將她的盤子給挪開,“那我可說了……”他一本正經,“桐桐昨晚說看上您的那匹戰馬了……”
“那可不成!”孫安平連連擺手,“那東西叫你養在後宅就糟蹋了。”
孫氏就搭話,“你不許上上下下的蹦Q了,成親了得穩重些。”然後說四爺,“看住她,誰家像她這樣了還這般不知事。”
“我婆婆疼我!也沒嫌棄我!怎麼看都覺得我好!”
“我也覺得你婆婆那裡都好,就是命不好,攤上你這個皮猴子!”
你一句我一句的,話題給岔過去了。蔣平一時不知道,這兩孩子真這般不知事呢,還是話裡有話,敲打自家要對未來的兒媳婦好點。
這不是廢話嗎?
十五是家中唯一的嫡子!娶回個郡主,還是個說不得給家中帶來無上尊榮的郡主,娶回去能不當寶貝嗎?說這些就很不必了。
四爺和林雨桐覺得這事上少插嘴,蔣平手握軍權,正是需要拉攏的時候,彆壓了對方的風頭才對!
林雨權看了蔣家父子一眼,然後再看了一眼吃喝香甜的妹妹和妹夫,他垂下眼瞼若無其事的吃他的。
回家之後,等林雨柳回院子睡了,林雨權才去了正院,有件事他得說,“蔣家的婚事,雖說反悔不合適,但我總覺得不妥當。”
林嘉錦有些意外,“你……之前在宴席上……”
“父親,我不蠢!”林雨權皺眉,“君子是做不了那個位置的!”
孫氏:“……”你這是自誇完了之後,變相的罵誰呢?!
林嘉錦沉默了片刻則問:“那你覺得嫁到誰家,對方不起心思?”
林雨權不說話了,而後歎氣。
林嘉錦就笑:“你覺得金家好?金家沒這個心思?那不是金家沒那麼心思,是你那個妹夫心思更詭,尺度拿捏的叫人舒服。包括你眼裡的那個傻妹妹,你再仔細瞧瞧再來說話。”
什麼意思?
林雨權看親娘,帶著不解。
他親娘沉默,一臉的深沉,然後說了一句:“洗洗睡吧!確實跟你沒啥關係。”
林雨權:“……”我為什麼覺得您這是一語雙關呢。
他起身往外走,然後裡麵傳來爹娘的說話聲。
爹說:“他聽的出來你話裡有話。”
娘說:“那麼大的誘惑,落到他跟前也隻剩下‘洗洗睡吧’,我還能跟他說啥?”
林雨權:“……”嫌棄歸嫌棄,不用這麼明顯吧。我自認為我不是個蠢人!
然則,很快,他大概真覺得他不大聰明。
這天,家門口來了幾個人,騎馬而來,風塵仆仆,很顯然,這是趕了遠路來的。張口一說話,燕京口音。一行人護衛個不年輕的婦人,這婦人遮擋的嚴實,沒看到容貌,在門口就道:“稟報一聲,天廟來人了。”
那會子他剛從外麵回來,還沒進二門了。聽見聲音就折返回來了。
天廟的?
要債的?
這個自家娘不能見呀,身體不好。
他恭敬的將人往裡麵請,很客氣的又說了,“被接到行營去養身體去了。”
接待不了。
說著話,請人叫大妹妹過來,幫著招待女客嘛,今兒來的都是女客。
然而一聽當家的不在,人家也不坐了,“敢問行營怎麼走?”
林雨權馬上道:“晚輩給您帶路。”
能來的必然不是跟自家娘親關係疏遠的人,這個麵子是要給的。
到了行營,先叫人在外麵安頓,她進去稟報。可自家娘也不在宮裡,去了翠雲山了。
老頭兒樂的不接見,隻道:“先給安頓好,有什麼事以後再說。”
給安排食宿,叫人招待著,然後他免不了叫了驛站的叮囑幾聲,彆給怠慢了。誰知道安頓完才要告辭,一位女將過來,打聽呢,問:“金家住哪裡?”
金家才來,還沒那麼大的名聲,彆人也不能知道。
林雨權又代勞,將人帶到了金家,她以為是自家小妹的故交。
林雨桐確實跟吳六娘比較熟悉,其他幾人倒是不認識。不過戴著圍帽這個?她看林雨權:誰呀?
林雨權搖頭!
然後人家摘下圍帽,林雨桐瞪大了眼睛,“範學監?”那愕然隻一瞬便消失了,她馬上親親熱熱的,“您來怎麼不提前說一聲,我這就叫人給您收拾院子去。我娘可想你了,我爹也想你……”“閉嘴!”熊孩子就是故意的。
林雨桐嘿嘿笑,挨著她坐,在她身邊一擠一擠的,“您怎麼來的?”
範學監冷笑,“你不知道?你少給我裝糊塗,你娘跑了,你總不能也跑了。為什麼來的,事情怎麼解決,你總得給我個章程。”
這個呀!
林雨桐就站起身來,主位上落座了,“您要問我這事怎麼解決,您還彆說,我真有法子。”
範學監斜眼看她,“好好說話。”
林雨桐就笑,“我說出來您先彆急著罵,您看成嗎?”
說!
範學監嘿嘿的笑,“要叫還錢,肯定沒有。新朝施恩,便是外祖父手裡攢著銀錢,這些也都施恩給邊關將士了。求穩,這個恩就必須賞,先生以為呢?”
嗯!範學監沒有說話,隻點點頭。
“再則,前朝內務司欠的銀子,沒道理叫朝廷出的。先生,這皇帝的錢,跟朝廷的錢是兩碼事,您說呢?!”
這話……也對!皇上能拿私庫的銀子給國庫,國庫最好不要把銀子用在皇帝的私生活上。比如修繕宮殿,比如驕奢淫逸。
這一點,在大道理上,是對的!
“可如果不動用朝廷的銀子,外祖父又哪裡有銀子給人還債!”
什麼意思?不想還?
“還是要還的,可這真是逼不得已而為之的。”林雨桐嬉笑了一聲,“您要非叫還,那這也好辦,對外就說,朝廷要遷都了。”
什麼?
範學監變了臉色,“遷都是何等大事,豈能玩笑?”
“那就不玩笑好了。”林雨桐攤手,“哪怕是在這邊建立一個陪都呢,我要的是建造一個城的噱頭……”
然後呢?
“然後,就等著債主上門求我。”林雨桐就笑,“長安城老舊小,沒有皇城的氣派,城區朝外擴建,有完整的規劃……光是街坊我就設二十四三十六的,反正整個在外圍鋪開。您說,那些商戶會不會一窩蜂的撲過來搶資源。我沒錢,但我有地。我用將來都城熱鬨繁華的街坊,抵債了。”
屁!這些人拿了地,就得給上麵蓋房子。你分明就是空手套白狼,還了債還建了個城!順便還遷都了。
想到這裡,她驀然驚醒:孫安平想遷都!
心中駭然,不由的看向林雨桐。
林雨桐眼裡哪裡還有半點笑意,就見她嘴角翹著,話說的也漫不經心,“當然了,這就是我瞎捉摸的……”
“這話你跟誰說過?!”
“說倒是沒說過,不過金家和林家在長安安家了。”林雨桐笑了笑,“您也知道,林家是晉中富商,商場上的朋友不少……”所以該傳出去的已經傳出去了,說不定這些債主正朝這邊趕呢。找你們,是想叫你們給雙方搭橋,而不是覺得你們真的能解決問題。
範學監的眉頭緊皺,要是如此,這遷都彆管真假,最後都得變成真的。要不然,這就是起了眾怒了。千金砸進去啥也沒落到,這是要逼出人命的。
也不能這麼開玩笑。
她蹭的一下起身,轉身就走,“告訴你娘一聲,我就不留了。還有事,告辭!”
直接走人,怕是急著回去彙報呢。林雨桐一臉笑意的將人送走,才叫林雨權,“走,大哥,我給你看個好東西。昨兒且出那麼一塊五彩翡翠……”
我對那個不感興趣,我就想知道,“這主意,你那天為何不當著外祖父的麵說?”
林雨桐又一臉迷茫,“說什麼?哦!剛才我那是哄範學監呢,遷都那麼大的事我哪敢胡說?!”
你是把你哥當傻的吧!
林雨權哼了一聲,甩袖就走。
林雨桐:“……”脾氣還挺大,但你那麼問我真不大合適。
卻不知道林雨權回去跟爹娘學完,就悵然:“我其實還是蠢的!”
孫氏點點頭,“自知者明!占著這一條,也算是優點。”
林雨權:“……”這話說的,可真行!
沒錯了!您肯定是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