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你爸。”郭慶芬看向金元福,繼續將兒子擋在身後,“他真不是你爸!但你也不是啥野種。要不是這老太太,媽早跟你爸走了!”
是她害了媽一輩子!就是這個死老太婆!
七妮總覺得哪裡不對!可哪裡不對,她這會子亂糟糟的沒想起來。
還是張寡婦在外麵氣道:“郭慶芬,你要不要臉?你走了,你叫元寶和元才呐!”說的再怎麼著,你也是要撇下還在月子裡的孩子要走的。就當時那個條件,孩子沒母乳,老二必死無疑呀!家裡當真是養不了的。
她管了嗎?沒管!找了個男人就要跑。
不是東西的玩意呀!
金元福白著臉,“那我爸是誰?”
郭慶芬沒言語,“你現在大了,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去。說什麼都晚了!”
行!行!他媽的這是真行呀!
金元福一腳將那破席子給踢開,轉身就往出走,隻張小美緊追兩步,不管張寡婦怎麼喊都不回頭。
林美琴站在隔壁整個人都傻了,麵色也變換不定。
那邊郭慶芬像是半瘋了一樣盯著四爺,張嘴就要說話。林雨桐心道一聲不好,郭慶芬此時說出來的話可不會是什麼好話。
她直接就打岔了,“這些家務事,都還忙著呢,沒人想管。就說眼下,事就是這麼個事,不管是誰的責任,先得把人安葬了。”
外麵早就圍的裡三層外三層了。金家剩下的哥倆說不上來是啥表情,又是委屈,又是羞臊,要有地縫真就鑽進去了。哪怕習慣了被人指指點點,可也沒想過還有這些過往。
郭慶芬看向倆兒子,見這兩人不自覺的都往後退,她沒防備什麼時候林家的四丫已經在她深側了,就聽她聲音低低的道:“我爸說他當年幫過周主任的忙――對了,周主任喪妻,隻一個女兒,無子。”
嗯?郭慶芬看林雨桐,林雨桐朝她看了一眼,那嘴唇輕輕翕動,這丫頭的聲音就像是從牙縫擠出來了。她說,“你是聰明人!怎麼對自己有利,你懂的吧?”
什麼意思?
郭慶芬就見這丫頭的眼珠子朝老四看了一眼,而後彆有深意。
她頓時激靈一下,眼眸微微縮了一下,繼而垂下眼瞼,緊跟著就痛哭出聲,“元寶,元才,彆聽你奶瞎說!你奶那是心狠的呀!媽咋可能扔下你們?媽確實是想走,但那是想帶著你們一起走的!”她哭著說著,“我找了好人……人家願意把你們當親生的呀!你奶不樂意,你奶要留你們下來就是為了叫你們將來能伺候你爸的!甚至為了你爸,硬留下了我,還害了你二叔。媽跟你二叔可真的啥事也沒有的!我們都沒乾叫人瞧不起的事,從來沒有!”她指向老四,“你們總說媽對老四不好……肯定不好呀!因為老四壓根就不是我生的,是我從外麵抱回來的孩子……”
愕然!所有人都愕然。隻四爺知道,是桐桐警告了郭慶芬之後,她才這麼說的。
桐桐半遮擋住彆人打量四爺的視線。原身一定是郭慶芬生的,而且,原身不被待見的原因她大致也猜出來。鬨不好,連郭慶芬也不知道她的四兒子到底是誰的種。金勝東不是真不能動,麵對自己的老婆,年輕時候的他難道就沒有那種想法?就沒有付諸實際行動?而金勝利跟郭慶芬一定做過真夫妻,要不然金勝東不可能那麼憤懣。可原身要真是金勝利的兒子,那金勝利有什麼理由對四爺不好呢?除非金勝利知道了金勝東背後對郭慶芬做的事,他也不敢說,原身老四就是他的。於是,原身就成了這麼一個不尷不尬的身份。
這會子,村裡要是有婦人胡攪蠻纏的叫金家大房賠償,郭慶芬為了護著她老大老二,她未嘗不會把四爺的真正身世給嚷出來。
罵人的時候總事罵人叫‘雜種’!一旦這話說出口,作為這個身份的人,到哪都得被人低看兩眼。
可原身有什麼錯呢?不都是你們造的孽嗎?
她本是叫郭慶芬閉嘴的,她告訴郭慶芬,我知道你跟那個男人的事,小心我說出去影響那人的前途。再者說了,那個男人現在沒老婆,也沒兒子。你要想破鏡重圓,你確定要讓那個男人知道你這些過往嗎?
男人的心理你該了解的!
可她沒想到郭慶芬張嘴竟然否定了四爺是她生的。她看向老太太,“當年,我壓根就沒懷。那時候你去伺候你閨女了。她懷上不到三個月就把你接去了,你是伺候你閨女過了百天才回來了,中間你有十一個月都不在,對不對?”
對!回來就聽人說郭慶芬給老二添了個小子!
郭慶芬又指著金勝利,眼含深意:“咱倆從來沒有乾對不起你哥的事。我說我懷了,你也認了。你以為老四和老三一樣,都是你哥的種,是不是?所以這些年,你對四個孩子沒啥差彆,對哪個都一樣。你把名額給了勤勤,那是你知道,你的孩子就是那三個,你心裡比誰都明白。”
金勝利抿嘴低頭,沒吭聲。
郭慶芬就道:“他當年在車隊,一月回來一回。我跟他不在一個屋,我說我有了,大著肚子,他就沒問。”
看熱鬨的婦人就道:“不對呀!咱們可都是見了你大肚子的。”
“那一年要修公路,從礦上一直修到縣城。各村都齊上陣!我家怎麼辦?金勝利不在,老太太去伺候她女兒了,就我帶著倆孩子,老大四歲,老二三歲,老三一歲……我就說我有了。有了的女人不用去的呀!我給肚子上纏著衣服,纏枕頭,一直就那麼纏著,但是三個孩子小,哪裡知道這是啥意思?我就想大不了到時候就說小產了……可也巧了,那天我帶著三個娃往山上弄柴火去,見到那個秦瘋子了……”
年輕人不知道秦瘋子是誰,可稍微大些的都知道。那是個半瘋的女人,沒瘋以前可利索,後來男人在礦上出事了,死了。她就不大正常了,帶著大兒子,肚子裡還懷著一個。結果她半瘋的,不知道怎麼就把那大兒子給弄丟了,後來就到處跑的找兒子,見了誰家滿地跑的孩子都搶。
“我遇到她的時候她發動了,正生著呢。那孩子落在山上,秦瘋子又瘋瘋癲癲的,我怕那孩子不能活,我就給抱回來先喂口米湯。當時我帶著三個呢,背著老二,抱著老三,手裡牽著老大,最後把那孩子放在籃子裡給挎著回來的。當時都沒力氣哭的!到家給喂了,我又大著肚子出門,叫鎖子嫂幫我照看一下我這三個,想把孩子給秦瘋子。結果到了山上就沒見到她,找遍了沒找到。我一想那乾脆我就當我的吧!”說著就看向人群裡的鎖子嫂,“我告訴您我把孩子生山上了……”
啊!對!
鎖子嫂朝周圍點頭,“她回來是抱著老四的!”時間久了,細節她一時想不起來了。但大家都知道,郭慶芬是把這個小的生在外麵的。
郭慶芬就道:“後來,沒幾天,不是就發現秦瘋子在河裡淹死了嗎?”
對!就在村口的河裡,確實是才生了孩子沒多久的樣子。
這個話都對的上。她看向劉煥娣,“我知道這婆子狠心,要是不這麼說,她寧肯把這孩子賣了也不會留下自己養的。我就沒敢說!”說著,就看向四爺,一開口聲音就顫了顫,“我待你確實比親生的差些,這個長眼睛的都知道。但人都有私心的,不管好歹,我把你養這麼大了。你要是有良心,往後照看著些你這些哥哥,他們自來沒把你當外人。”
說完,重新看向金勝利,“我說的是不是實話,問他。”
金勝利也看了四爺一眼,而後點頭,“是實話!最開始我就知道他不是我兒子,後來,見我哥對他也不好,從窗戶上看老四的眼神陰森森的,我就知道,也不是我哥的兒子……但我想,我也不在家,我哥又不能動,說不定她這是有人了……不過這事醜事,我沒言語,不過是回來的更少了而已。卻不想……原來是這樣,老四是抱來的!這倒是我誤會了!”說著就又道,“但養你也就養了,要真是秦瘋子的兒子,那他爸就是早年死在煤礦上的殷善。礦上的兄弟自來是一家,該我養的。”
眾人嗡的一聲,沒人挑出哪裡的毛病來。
現在是除非有人知道秦瘋子真的生下的那個孩子去哪兒了,否則就戳不破。郭慶芬碰上秦瘋子生孩子的事八成是真的,可那個孩子隻怕生下來就夭折了。要不然,郭慶芬不會說的這麼篤定。
當真是死無對證了!
或者是有人看見過郭慶芬在外麵生下四爺的原身,將這事給戳破。但這到底是小概率事件,可能性有,但也不高。一般人看見女人生孩子,都會想法子幫一把,不會這麼悄無聲息的。
因此,郭慶芬一口咬定的事,彆人還真沒話可說。
這麼做的好處顯而易見:第一,郭慶芬維護了形象。她跟小叔子沒事,之前這個那個的,都是謠傳。尤其是在金家遭遇的這些,都被這麼一筆給帶過去了!她還是那個因為鐘情小長工而毀了名聲的郭慶芬,不得不嫁給金勝東,換來了這半輩子的悲劇。要是沒猜錯,周鵬生當年回來再找郭慶芬也是懷著補償的心理的,郭慶芬當年怎麼跟周鵬生說的,這個除了他們當事人沒人知道。但周鵬生並沒有嫌棄郭慶芬嫁人生過孩子。甚至周鵬生願意帶走郭慶芬生的孩子這一點,她都願意去相信。看郭慶芬如今的作為,她就是要叫周鵬生知道,她還是當年那個郭慶芬,一點都沒變。跟他周鵬生是因情,跟金勝東那是因為婚姻,除此之外,她作為女人沒有被指摘的地方。第二,幫助金勝利維護了名聲。如此,金勝利就不會是她重新奔向幸福的絆腳石。第三,四爺的出身沒毛病了!他不是郭慶芬生的,那很多事情都將不一樣了。她將這個兒子推出去就真的損失了嗎?沒有!越說不是親生的,才越是把四爺跟她的三個兒子綁在一起了。金家對四爺來說,那是有大恩的。要是親兄弟你不管了,那兄弟不合的事多了,誰也不會多管閒事。可要是養子過的好了,不幫襯人家,這唾沫星子是會淹死人的。
在發現這個小兒子還算有本事之後,她來了這一手,可謂是一舉多得。
張寡婦覺得憋氣,咋轉了一圈,連郭慶芬也成了好人了呢?她就冷笑不已,說了句話:“你這個人真有意思!瘋子媽那人家也是親媽,你拎著孩子跑來跑去也沒停,你咋知道人家瘋子就把孩子帶不活呢。明知道秦瘋子是丟了個孩子才丟了的,你還把人家才生下來的孩子給抱走了。那人家可不得找孩子嗎?人家要是不找孩子,許是不會掉河裡。你是養了人家沒錯,可你也害死人家親媽了!有你這麼缺德帶冒煙的,還把自己打扮成聖人樣兒的嗎?你這就叫不要臉!挾恩圖報呀你!我要是老四,我認你個錘子,你先把親媽賠給人家再說。”
郭慶芬被張寡婦噎的說不上話來。這都是編的,因為事情確實是趕巧了,秦瘋子生下的孩子渾身青紫,夭折了。她幫著給埋了的!秦瘋子後來瘋的厲害了,在山上到處找,自己為啥把老四生山上了?就是被秦瘋子給追的。
反正彆管咋說,老四的身份這麼說是解釋的通的。隻要咬死這一點,剩下那個指責……那你是苛求。
劉煥娣這個老太太都聽蒙了,看向二兒子,“老四不是你的?”
不是!
金勝利說的篤定。
劉煥娣又看向老四,這不是金家的種?!
不可能!隻老四像年輕時候的老頭子。
但她沒在這上麵再說彆的,裝似附和的說了一句‘難怪呢’,然後就看向四爺,“彆管咋說,金家養大了你。你也叫了我十幾年的奶奶了。雖說是郭慶芬把你抱回來的,但養你的糧食是我二兒子掙回來的。我沒彆的要求,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我不說叫你照看這些兄弟的話,現在活的都難,叫誰照看誰,那是為難人。我隻提兩點要求,你做到了,金家跟你的恩怨兩清。”
四爺點頭,“您說。”
“第一,你從今往後就姓金,不許改姓殷!不僅你不許改,便是你的子子孫孫都不許改。”
四爺明白,老太太心裡清明的很,知道自己是金家的孩子。至於事老大的還是老二的,對她沒差彆。但老太太選擇放了他,把金家一棵苗給摘出去。要不然不會說不叫照看兄弟的話。
他點頭,“好!我應下!自我開始,我的子孫後代,都姓金。”
老太太垂下眼見,擦了眼淚,“第二,我家二兒子掙回來的東西養了你,你得在他動不了的時候,照顧他。不管用啥法子,找人伺候也行,不能叫他沒了著落。是我害了他,他沒能養他親生的,養了侄兒,可侄兒也不是靠得住的。你可能答應?”
找個人伺候,可以!
四爺又點頭,“我會照辦,這麼多人作證呢。”
那就成了!
老太太看著鄉鄰,“我把話說這兒,隻老四真做到這一點,就算是把金家的恩報了。其他的彆管啥事賴在老四,老四可以不管,這是我說的話。”說完,就看著老大老二,“可都給我記準了。”
記準了!
老太太就朝外趕四爺,“老大與你無恩無義,你不用發送他。這一鋪裹身的席子,就是你的情分了!你走吧!走吧!”
非把四爺從裡麵給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