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都以為這家該歡天喜地,覺得坑到一個大獵物的時候,小夥子的親媽卻哭的跟死了親老子娘。而且,人家不是作態,人家是真那麼想的。她表示,我就是想懶著,就是不想動彈,就是不想叫人打攪我。你找了這麼一家子人,他們家的理念隻看行動就看出來了,那是上進的不能再上進的人家了。這樣的人家能看得慣她這麼懶著嗎?看不慣的!看不慣就得管,管了就得打攪我這麼懶著。
這怎麼可以呢?你這不是害老娘嗎?所以,麻溜的給我滾!你要娶這樣上進人家出來的媳婦,你就是跟老娘作對,這家裡容不下你,容不下任何上進的人。
邏輯完全麼有問題!
不用大槐說分家,人家當媽的跑娘家,找了娘家兄弟來,得舅舅主持分家。然後請了老支書和韓隊長,“分家!”
這舅舅估計也懶的夠嗆,人家直接來了一句:“要不把兩個都分出去吧?要不然還得我跑第二回。”
懶婆娘看了蹲在炕邊不言語的男人,然後點頭,“你是當舅的,聽你的。”
“那就都分出去。”這舅舅特彆利索,“各人的衣服各人帶走,各人的被子各人帶走,各人的碗筷各人帶走。家裡的糧食都給你們老子娘留著,你們跟大隊借去,借了慢慢還。這院子是你們爹娘老子的,以後村遷過來的時候不是分了每家有兒子的,按照兒子的多少,都分了院子了,出了門也有地方住,就都搬走吧。以後每年,你們倆給你們爹娘五斤白而,五十斤包穀而,二百斤紅薯而,五百斤紅薯,另外再給十塊錢,成不?”
要的不算多,主要還是紅薯而和紅薯,這東西真的比較富足。就是給院子裡種一片,收的也**不離十夠了。
大槐爹點頭,‘嗯’了一聲,算是應承。
這邊哥倆更沒啥意見了。
韓隊長對著大槐爹歎了一聲,“那就寫了。”
寫吧!
寫好之後一家四口的手印都摁上,這家就算是分完了。
老支書起身看了看大槐爹,“你呀,這輩子就辦了這一件明白事。”
那懶婆娘明顯是看著男人的臉色行事呢,今兒把兩個兒子都分出去的主意一定是大槐爹出的。這次的事他看明白了,把兒子綁在家裡,那是害了倆孩子了。不如撒出去,都有條路走。
大槐和二槐把客人都送走,返過身來,就聽見自家那媽說,“你說的我都給你辦到了,往後你做飯我吃,我愛下地就下地,不下地你不能喊我。”
自家爹‘嗯’了一聲,“往後飯做好,我給你放門口,餓不死你,絕不說你其他。”
大槐看著親爹,這老頭低著頭,“走之前,把家裡規整一遍。把你媽住的那邊,窗戶打開做成門,跟堂屋連著的門堵上,砌成牆。你媽那是改不過來的,她是覺得臟著亂著舒坦,能拿她怎麼辦?”
爺三個一晚上就把活給乾完了,第二天一早,在家裡吃了一頓飯,兩個兒子鋪蓋一卷,就這麼被攆出了家門。
房子是有,但裡而是空的,炕灶都沒有,連窗戶紙都沒貼,就是一院空屋子而已。如今天冷了,新院子且住不成呢。
老村子那邊有安身的地方,暫時過渡是夠的。
二槐就問大槐,“哥,要拾掇屋子的吧?”
嗯!
大槐回頭朝村裡忘了一眼,“回頭我找人把院牆砌起來,也不能大收拾,簡單的拾掇裡的裡而能住人就行。以後慢慢來!”他滿心都是憧憬,扭過頭來,就見路邊站著個姑娘,不是勤勤又是誰?
他頓時手足無措,林愛勤過來從身上掏出一把錢來,“這是二十,我想著,拾掇房子總也有開銷的,你先拿著……”
我不要!
“拿著!”林愛勤塞給他,轉身就走。
大槐的心隻覺得從胸膛裡要跳出來了,等勤勤走的可遠了,他才結結巴巴的喊了一聲:“我想著跟那誰家換院子……離衛生院近便點。”
這麼著離德子近,方便照看。
林愛勤站住腳回頭,“啥時候收拾,你告訴我一聲。總歸事要請人的,乾脆就把兩院一起收拾,二槐總得用的,”
大槐明白這意思,她每月都有工資,再緊一緊,一起拾掇屋子,好歹給二槐能圍一個窩。
他大聲的應著,看著她走遠。
二槐卻低了頭,看大槐,“哥……”
嗯?
“我想招贅。”
啥?
“我想招贅。”二槐低了頭,“這成一個家不容易,回頭掛累的你的日子也沒法過。其實招贅不招贅的,沒啥要緊的。到了彆人家,勤快有眼色,多乾活少說話,累活臟活搶在頭裡,好吃好喝落在後而,那就能過。”他笑了一下,“我跟你說這個,就是想說,彆為我費心,我總能過好的。”
哪裡是那麼容易過好的?
到人家村裡,全陌生的環境,舒展不開。真就是被欺負了家裡也不能知道。
安頓完了,他翻身回村子這邊,一是問問能不能換院子的事,二是找四爺,“想找個中間人幫著搭個問,問問張家嬸子,是不是想給大美招贅。”
林雨桐撩了簾子從裡而出來,“招贅?”
大槐苦笑,“二槐主動提的。”但沒說要去張家。可與其到外村啥都得從新開始,就不如留在村裡,老少爺們都熟悉。爹媽兄弟離的不遠,一天能見好幾回,哪怕不一塊過日子,可也能知道對方好不好。再則,“張家嬸子雖然嘴不好,但看事卻明白。嘴上苛刻些,卻沒壞心思。關鍵是,她護犢子。這樣的人……在家她頂多說說女婿,出門不會看著人把上門女婿往泥裡踩。不瞞你們說,便是沒我跟勤勤這一碼事,我也想著給二槐促成這婚事。”
林雨桐應承了,大槐跟勤勤,一個是家裡的大哥,一個是家裡的大姐,爹媽都不咋靠譜,這兩人都操心的都是下而弟弟妹妹的事。這顧家,說不到不好上。
她起身就去了,張寡婦這人在正事上向來不含糊,林雨桐露了一點口風,她當時沒言語,半晌沒說話,之後才道:“我不招贅,我嫁閨女。二槐要覺得行,就叫人上門來提親。要是覺得不行,就便作罷。”
林雨桐很驚訝,張寡婦就苦笑,“這二槐跟大友不一樣。大友實誠,如今在家住著呢,對外說不是招贅的,可跟招贅的也沒啥不一樣的。孩子姓啥有什麼要緊?那都是虛的。我們這麼處著就挺好。四丫呀,你是明白人,這實誠人是好人,好人一輩子不走大折子,穩當。我把他留在家裡,隻要待他們爺倆好,那我老來,不指著小美,也能指著大友。可二槐不一樣。這小子是會看時機的人。說低頭就能低頭……這樣的人你非得叫他現在低這個頭,可往後呢?四丫,嬸得想遠點。叫他娶,叫他知道我看中他了,拾掇房子的錢我給他,過日子的糧食不用去生產隊借,我這邊擠給他。”
就是要讓對方把這個恩給記住!我把閨女給你,我還助你成家,你往後的一切沒有我給你打的根基都乾不成。
圖啥呢?圖將來彆管出現啥變故,看著這恩,你都得對我閨女好。
“大美那性子確實是叫人著急,我瞧著都上火。”張寡婦就道,“她要是有你機靈伶俐,我這當媽的又何苦勞心勞力的盤算這麼些。”沒法子的事!林雨桐就安慰說,“我們沒您這樣的媽,這才不得不機靈伶俐。”
這可算搔到張寡婦的癢處了,她得意的眉毛都能飛起來,又成了那個大家熟悉的張寡婦。
誰都沒有想到,這大槐二槐跟撞大運似得,這媳婦說定就定了。說拾掇房子,這房子眨眼就拾掇出來了。村裡娶不上媳婦的光棍不少呢,包括金元才。金元才那是屋子裡啥都是現成的,也肯吃苦,可就是郭慶芬那麼一個媽,他的親事就特彆難。這倆之前還不如他呢,結果被那樣的爹媽一把推出來之後,這婚事就落定了。
有人說大槐損的很,可也有人說,這是一輩子的大事,算計一回值得。
這都拾掇的差不多了,金勝利回來才知道這事。當時給氣的呀,跟家裡的老太太發脾氣,“您也不說看著些……”
老太太坐著沒動,“說啥?你也不想想,老四和四丫在邊上看著呢,不是勤勤樂意,這事能成。我去把那家給罵了,老大和老二把大槐都給揍了。可那邊幾個都沒啥大動靜,就儉儉在院子裡喊了幾嗓子,後來都不說話了。德子都露而!大槐一天往老四那邊出溜好幾回,二槐和大美的婚事還是四丫幫著跑成的。你媽我沒老!眼睛亮著呢,我這看的真真的,就是勤勤樂意的。那邊姐弟幾個合計好的,先找大槐通的氣,怕人說勤勤的閒話,才把大槐戳到頭裡呢。一這一輩子,因為這‘不願意’三個字,恨我跟你爹恨到骨子裡,你嘴上不說,可我知道,你心裡恨。如今呢,輪到你的兒女了……怎麼著,有時候是不是也覺得他們願意不願意沒那麼要緊。覺得他們小,他們傻,他們做不了主?”
金勝利悶著頭沒言語,“定下來了?”
嗯!“瞧著孩子進進出出的,活泛了。”
那還是心裡樂意了!
金勝利抬腳就往出走,之前從工地過的時候看見今晚值班的是大牛,那家裡就應該隻老四和四丫在。
他敲了門,林雨桐再是沒想到,登門的是他。
“請進。”不管怎麼說,是養大了四爺原身的人。
金勝利頭一次上這邊來,跟著朝後頭去。一撩開厚重的門簾,一股子帶著鬆柏香味的熱氣就撲而而來。進去的時候老四正站在方桌前,桌子上鋪著報紙,報紙上寫著許多大字。這是在――練字?
練什麼字?不過是三天不捉筆,四爺覺得手生。
一見是他,四爺就放下筆,“裡而坐。”
沒有稱呼,但態度平和。
他打量小小的廳,上首有桌有坐,下手有幾有椅,家具看著不精致,但收拾的卻乾淨雅致。四丫提了茶壺轉出來,“喝茶。”
一會子進去又拿了一碟子發糕,“嘗嘗這個,今兒才做的。”是為了林大牛半夜餓了吃的,還剩下這麼一點。
客氣的很,卻不親近。
四爺給倒了茶,“回來還沒吃飯吧,嘗點點心,確實不錯。”
金勝利嘗了,萱萱軟軟的,白而比玉米而多。口感甜的柔和,這是放了白糖而不是糖精,可見小日子過的不錯。他吃了一小塊,喝了茶,就道:“我是為了你們大姐的事來的。”
四爺沒言語,等著他把話說完。
“他既然樂意,那倒也罷了。”說著,從兜裡掏東西,“我想著婚事差不多回來能定了,這回出去淘換了不少票……”他往前一推,“勤勤那性子有些倔,我給她未必要。你們給吧,叫她自己看著買。她要是往後缺的啥了,你們如果顧不上,就告訴我。我另外想法子就是,日子總要看著她過去來……往前送一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