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眼睜睜的看著林雨桐故技重施,錘子的鎖鏈放開,遠遠的掄過去,直接砸在皇城的大門上。
“大膽!”
結果這大膽的聲音還沒落了,就見那錘子跟不受控製似得,飛了出去,正好砸在宮外停馬車的地方。那裡,公主的華蓋馬車正停在那裡,上麵打著長公主府的標記。那錘子飛過去,正砸在了駕車的那匹禦馬的頭上,瞬間,血花四濺。馬兒連叫都沒能叫一聲,就轟然倒下,而後,正輛馬車跟著傾斜半倒在地上。
而那匹發瘋的馬,一瞬間就口吐白沫,軟軟的朝下臥,這一臥下,林雨桐雙腳都能挨著地了,她往起一站,從馬上跨下來,然後哇的一嗓子就哭了,一邊哭一邊朝那邊那邊去,順手把自己的捶捶給撿回來,然後奔著林嘉錦去:“爹爹――爹爹――有人想殺我!我的馬可乖了,怎麼就瘋了?為什麼要炸咱們家的大門,為什麼要給我的馬下藥……這下壞了,我闖禍了,我把人家的大門給砸了……我沒銀子,我賠不起……”
“不怕!要賠銀子找老子來!”
話音一落,後麵讓開一條道兒,國公爺騎著馬陰沉著臉過來了。
林雨桐哭的更可憐了,“外祖父,我就說我不要你的捶捶,你非要給我……你看我都闖禍了,我爹我娘該罵我了……”
“誰敢!”國公爺從車上下來,瞧見自家這倒黴女婿的麵色陰沉,他冷哼一聲,“老婆孩子都護不住,你還有臉給老夫甩臉子?人家想殺我乖孫女,她是有意闖禍的嗎?她這力迸發出來,還不會收發自如,怪她嗎?還不是你們,總覺得聰明能耐是壞事?好苗子叫你們給耽誤了!要不是老王妃教導,要不是我發現的早,想補救都來不及……”
其實國公爺並沒有多早發現,可聽在林嘉錦的耳朵裡就不一樣了。他以為國公爺早發現了,然後跟老王妃一樣,偷摸著叫孩子練的。
當然了,現在追究這些也沒意思。
他憋著,隻得拱手聽訓。
國公爺拉著小孫女,“我這進宮請罪去!要殺要剮要罰,悉聽尊便。皇上聖明燭照,有什麼不知道的?你以為跟你似得,整個兒的糊塗東西!”
欺負到自家女兒頭上了,國公爺回來事撐腰的。結果城門一開,他追過來發現了這麼一出好戲。
過癮!爽利!爺們!
鄭王在邊上,能說啥?
他隻得笑了一下,問哭的打嗝的女漢子,“你怎知馬是被下|藥的?”
林雨桐一臉茫然,打了個哭嗝之後就一臉驚恐:“難道是被人用針刺大穴了?駙馬李伯伯不就是……”她說著,瞪大了眼睛趕緊捂住嘴,看向林嘉錦,“爹爹,先是駙馬被殺,然後就是咱家被炸了……這是一夥人乾的嗎?為什麼?”
駙馬是自殺,自己給自己下的針,他娘的他一直就沒發現那是個狠人。
可鄭王沒法解釋呀!
行,就算是你的馬是真瘋了,可這瘋馬沿途不傷一人,直接回了金家?
林雨桐給他答案:“老馬識途呀!”除了這個,還能是什麼?“總不能王爺以為我能操控瘋馬?”
但前提是馬得真瘋?
林雨桐指了指倒在宮門口的馬,“好端端頭吐白沫死了,查呀!看我是不是撒謊了?”
看著是不正常。
但鄭王沒忘了,這丫頭在醫術一道上好像頗有天分,誰知道是不是她偷摸給馬喂了什麼藥了。當真是膽大包天,也不怕失手了真把她給甩下來。
這個還不能現在就叫人查,查了就坐實了有人給她的馬動手腳。
好吧,姑且說,真有人給你的馬動手腳了,可為什麼呢?你是誰呀?人家為什麼要針對你?
“我怎麼知道?”林雨桐一臉的委屈,“為什麼有人要殺駙馬爺,為什麼有人要炸了我家……還有早前,為什麼那麼些大盜?這得把作惡的人逮住問他們吧,我是受害者!公主府被盜,也沒人逮住公主問,為啥被偷的是你家,對不?”
嘴硬的是吧?
鄭王氣急而笑,“老馬識途回金家,還給你帶了個錘出來了?你可彆告訴本王,你這錘子本來是想殺了瘋馬的?”
“王爺英明!”林雨桐像是遇到了知己,“我是這麼想的,可誰知道這馬在府裡發瘋,把家裡撞的亂七八糟不說,差點就撞到了我婆婆和太婆婆,我作為晚輩,能眼看著長輩受難嗎?想扔錘子砸死馬,可是……您看看……”她指了指公主府的馬車,“馬死了要倒地的,倒地了再砸到我婆婆和太婆婆怎麼辦?可憐我婆婆半輩子操勞,身體羸弱。我家太婆婆更是去年大病一場幾乎去了,還是我們成親衝喜才好些的。剛能堅持著出門了,偶爾能出來走動走動了,這要被砸到了,可不要了老人家的命?”
金泰安和金家人:“……”剛才差點被嚇死,這會子幾乎被噎死。你那身體羸弱的婆婆每天早上能舞十八路槍法一個時辰,一頓飯給兩斤羊肉還是能輕鬆乾掉的。至於你那個被你說的好像吹口氣就倒了的太婆婆,叫老人家舞刀弄槍那是不行,可追狗攆雞還是不在話下的。你叫她一天不出屋子轉轉,她渾身不舒坦。
就聽林雨桐還在那兒N吧,“那我不把這瘋馬弄出來不成呀!對!我闖禍了,我闖大禍了。我賠錢都行,砸了誰家的門不得賠呀?王爺往治罪,我也認了。隻要不傷了家裡的長輩,什麼樣的罪我都認。”
罪什麼罪?有兩樣難入罪,一是節,二是孝。為守節和守孝而犯下的罪,天饒一道,地饒一道,帝王再饒一道。
反正是殺頭的罪落不到她身上。
林雨桐這種的,大不了奪了身上的鄉君封號就罷了,你能把她怎麼著?
皇宮裡的北燕帝同步把外麵的消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他揉著額頭,臉上的怒氣難消。這事太後做的糊塗,但是敢這麼以牙還牙的,可見心裡對皇室還是沒有多少敬畏之心。
皇後端了一盞茶過去,輕輕的給他摁著額頭,“沒有敬畏之心,這個不是那孩子的過錯。您想想,她那個出身,從老王妃追朔起,那是廟學的嫡係。廟學那邊,老娘娘是諸多挽留,她卻鐵了心不跟廟學摻和。至少,心還是向著皇家的。能說出‘待君如待父’的話,這就說明,哪怕沒有敬畏之心,可好歹,她也沒有反叛之心。不過是年輕嬌養,人驕縱了一些,說起來能是多大的毛病。咱們要是有女兒,我倒是盼著如她一般驕縱才好。”說著,她低笑一聲,“說她是孝女原也沒錯。雖說維護婆婆太婆婆這話有假,然則,維護親生父母這一點卻不是假的。正因為炸了人家的門庭,這才為父母出頭。您得想,她在父母有難時肯出頭,那麼他日,真有外敵前來,她一樣能挺身而出,護在君父身前。咱們不說國公爺和老王妃,甚至於安陽正陽兩位郡主的功勞,就隻取這孩子的‘忠’‘孝’‘直’,好似也沒什麼不能原諒了。”
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北燕帝依舊怒氣衝衝,“可若是人人以此為借口,那皇家的威嚴何在?”
“那就治罪!”皇後輕笑出聲,“發配之刑,發往軍中效力,如何?”
北燕帝一愣,不由的輕笑出聲,“心懷仁善,皇後難得呀!”
就這麼著了!
然後不等國公爺拉了林雨桐進去請罪去,宮裡的旨意下來了。將林雨桐發配到女衛營中效力!
林雨桐心裡暗讚一聲,這皇帝也未必就糊塗。
發配便是震懾!若有人敢效仿這個壞榜樣,那是發配三千裡還是五千裡,發配到邊關還是西南,隻看宮裡的意思。
對林雨桐而言,這發配是懲戒,也是寬恕。懲戒你是因為你確實冒犯了皇家,寬恕你,是因為收拾你的這個度,不好把握和拿捏。真要重了,國公爺不依就罷了,關鍵是廟學必然會出手的。駙馬的事還沒完,廟學正惱火的時候,再因為這個事情刺激對方敏感的神經,隻怕是要得不償失的。
林雨桐接了旨,態度誠懇的對著出來宣旨的大太監認錯,又是對不起皇上又是驚擾到皇後的,千萬句的該死好像都不足以表達歉意。連大太監都恍惚,覺得這些大人物是不是把人家小姑娘想的太複雜的。他甚至都覺得,也許人家孩子說的就是實情呢!奈何聰明人總比彆人想的多。
然後呢?
然後這麼大的陣仗就這麼了了?
鄭王挑眉,這都不像是自家皇兄的處事風格!這麼一想,好像忽略了什麼?
忽略了什麼呢?
等該散的散了,毅國公也帶著他那倒黴外孫女回去了,鄭王一拍腦袋想起來了:這姑娘嫁人了!可她家夫君並沒有露麵。
是害怕了?扯淡!
鄭王招手叫皇上身邊的大太監,“本王如今進宮,以公公看,是否合適。”
是問皇上的心情好不好。
大太監笑眯眯的,“王爺何時進宮都合適,老奴出宮前,皇後娘娘還說,王爺辦事最是牢靠。”
鄭王秒懂:皇後在陪著皇上。
緊跟著,這彆扭的地方連貫起來了:沒出現的金嗣冶――何二郎――皇後――皇上――聖旨――林雨桐。
這就跟孩子蹦高一樣,孩子為啥敢跳呢,那是因為篤定有人在下麵能接的住。
同樣的道理,林雨桐敢折騰,那就是人家不怕事,篤定後麵有人幫她平事,摔不著她。
這不,砸了城門,砸了宮門,隻是發配到女衛而已。
那叫發配嗎?
自家那不懂事的妹妹折騰來折騰去的,要女衛,還得要人家正陽幫她。親娘在上麵看著呢,發配什麼?有什麼實際性的懲罰嗎?
可為了威懾其他人,這個懲罰又是最合適的。
便是不叫人家親娘去女衛護著她,就憑這三錘子,砸開了兩扇門,砸死了一匹馬,到哪兒她都能橫著走。
人說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她是又橫又愣,還不要命!
可惜呀,要是當初求到自家當媳婦,哪怕是孫媳婦,你說往後彆管啥變故,自己有啥可操心的?
是!沒啥可操心的。金泰安此刻就是這樣的想法,心裡一萬匹騾子奔騰過去之後,除了用爆粗口的話來形容心情,好像彆的也不成呀!闖了這麼大的禍,輕描淡寫的就過去了?之前他真是強撐著,心裡想著過去二十年自家婆娘常掛在嘴上的話:大不了去西北當響馬去!
是!那倒黴婆娘一直就沒歇下過當土匪的心思。
然後他被影響的,彆管乾啥事,特彆有膽兒,敢冒險。有好處就去,沒好處就躲,實在不行,老子上山當響馬去。
真的!剛才他腦子裡就在計劃,這要真治罪了,不行就把人從大牢裡偷出來,然後家業一賣,走就成了!至於兩個女兒,單槍匹馬大著肚子也能找去團圓的,說不定還能綁著姑爺一起。
退路想好了,沒用到真不可惜!
還好!還好!有驚無險。回家才覺得,冷汗一身一身的,裡麵的衣服都給打濕了。
周氏之前是聽說有人砸城門,她就知道壞了,必然是那小姑奶奶乾的。她偷偷的都叫三個兒媳婦把細軟收拾好了,等著降罪呢,然後自家男人和三個兒子回來了。
老四兩口子卻不見!周氏心裡咯噔一下:“人沒回來?叫人給送進去了?”她小聲問道,“關哪去了?劫獄隻咱家有點難,是不是要告訴毅國公一聲呀!”
金泰安詭異的看著自家婆娘,發現她竟然是認真的。
周氏是認真的,“其實不用告訴,毅國公隻怕現在也收到消息了。我提前把老太太和幾個兒媳婦送走,然後……”
然後個屁!
混蛋婆娘!
今兒嚇死老子了知道嗎?
可兒子和兒媳婦這會子還在,他一肚子臟話不好在小輩麵前說的。強擠出一點笑意來,“你們帶著你們媳婦,都回各院去。回去說去!”
都嚇軟了!這會子強撐呢,一說能走,老三起身的時候踉蹌了一下,劉氏趕緊扶著才能走。
小輩兒剛一走,連院子都沒走出去呢,金泰安給爆發了:“都是你!好好的孩子,娶進門被你帶成啥樣了?”婆婆一個不順心就要落草,然後影響的兒媳婦一個不順心就去砸宮門呀?
那可宮門!誰家敢砸咱家的門,咱都咽不下這口氣!可咱家這兒媳婦倒是好,誰家不撩撥,她撩撥皇家乾什麼?
“真砸了宮門?”我以為她砸個城門就了不得了,竟然敢去砸宮門,“那看來是得劫獄了,沒活路了!這不都是被逼的嗎?誰但凡有一點法子,會想著落草的事呢。”
金泰安:“……”活不成了!真活不成了!氣的人有氣沒地方發,“都怨你!都是隨了你了!”周氏:“……”隻聽過親閨女隨媽的,沒聽過兒媳婦隨婆婆的。但是你要是這麼說,我心裡還有點小高興,小得意,這是為啥呢?自家這四個兒子太乖太老實了,害的她都好長時間沒浪了。老大方正,老四嬌弱,老二老三是庶子,再是說一視同仁,他們也還都知道分寸。因此上,她一直喜歡的淘孩子就沒出現過。
現在,雖然不是乖巧可人型的,但是能淘能浪淘的氣浪的氣的孩子,也很招人疼的好嗎?
這會子她也瞧出來了,自家男人回來還有心嚷嚷,那八成就是人沒事。
沒事就好,淘完了還沒惹事上身,這是本事,你懂個屁!
金泰安:“……”你管沒事了去砸皇帝家的大門叫淘?
他扶額,真的活不成了!估摸著我也難壽終正寢了,遲早得給嚇死過去。
周氏還追問呢:“人到底去哪裡了?”
“去林家說說話,晚上就回。”金泰安已經放棄掙紮了,還說個屁呀!折騰吧,折騰的一家子落草了,就都安生了。
周氏一聽卻可高興了,“我今兒親自下廚!”
金泰安白眼一翻:咋的了?砸了人家大門還成功臣了?
“就是功臣,咋的了?”毅國公擋在外孫女麵前,麵對他那郡主閨女的怒火,“孩子哪做錯了?說孩子乾啥?就跟你像她這麼大的時候不闖禍一樣?你想想,你闖的禍小嗎?哪一回老子像你似得急赤白臉的對你了?”
孫氏張口結舌,跟老的說不通,她轉臉對著躲在自家爹身後探頭探腦的那個小的,“還覺得你沒錯?”
不算錯吧!
在馬上上上下下,摔了你怎麼辦?嚇死人了知道嗎?逞一時之快,叫父母跟著擔憂!
不當人子的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