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年一彈指。
滄海化桑田。
他們舊事早成了北洲綿綿不絕的風。
縱使撲麵而來,人們也不知道風中到底有過怎樣的故事。
“嗯。”過了許久,宋歸雪回了她這一個字。
宋丸子樂嗬嗬地把揉好的麵餅放在了燒的滾燙的石板上。
就在這時,一陣紫光照亮了整個地穴。
她抬頭看去,就見微予夢雙目微闔,竟然是在對搏之時入定了。
雖然有心讓微予夢吃些苦頭,宋丸子可沒想過上傷她性命,隻能趕緊讓侉人停下了動作。
刹那之間,舊骨複原,巨斧委地,仿佛那個十丈高的巨人自始至終就沒有出現過。
這一切,微予夢都毫無察覺,她麵色平靜,站在那兒動也不動。
“好歹也是個道主,這、這是碰瓷吧?”
看看微予夢,要不是手上還沾著玉穀粉,宋丸子很想撓頭了。
不多時,檀丹和萬家姐妹都醒了過來,就看見宋丸子招呼著她們一起吃牛肉夾餅配骨頭湯。
檀丹坐起來,盯著變成了光源的微予夢,還傻乎乎地說:“微道主怎麼睡到這兒了?”
又才想起自己是被人給迷暈在地的。
萬家兩個姐妹的臉色都很難看,
呦賣力地吃著他自己那個銅錢大小的肉夾餅,小小地打了個嗝,含糊不清地對她們三個說:
“兔機你們跑來窩去”(拖著你們跑來跑去)
還學會了邀功。
宋丸子連著吃了六個牛肉夾餅,新烤的餅穀香味兒十足,切片的鹵牛肉夾進去,足塞得有寸半厚,還放了點兒芫荽去膩,口口下去都是紮紮實實的。
還喝了兩碗湯。
她飯量暴增,看得其他三個人目瞪口呆,再看看她毫無起伏的肚子,都默默低下了頭。
吃完了飯,宋丸子還有事要做。
既然她跟宋玉晚一樣不要臉地認了蒼米為師,那該做的事兒就得做。
“師父啊,算起來呢,我是你的二徒弟,你呢,是我的三師父。你二徒弟我沒什麼本事,就會做點吃的,這一頓,算是我給您置辦的拜師宴了。”
既然是宴,那就得精細些,就算手頭東西不多了,也得收拾出冷盤、大菜還有湯。
在儲物袋裡挑挑揀揀,魚啊雞啊,她都覺得不夠趁手,知道她是要祭人,檀丹說他們部族之中祭祀多用牛。
牛?之前兩頭牛的肉都吃得差不多了,就剩了牛頭、牛尾和牛蹄子。
檀丹自告奮勇要去再抓一頭牛回來,宋丸子擺擺手說:“用不著,這些就夠了。”
荒山所出的牛論個頭不如無爭界的玉和牛,但是這裡的牛每日隻在荒山吃草,又受靈氣滋養,單論口感實在比玉和牛豐美不少。
一個牛蹄約有人腦袋這麼大,被宋丸子扒洗乾淨之後以大力斬成了巴掌大的塊兒,其中隻剩骨頭的地方她乾脆都扔了。
在清水裡泡掉血汙,冷水下鍋,放蔥薑酒汆一下,再另起一鍋高湯,將牛蹄放進去另加蔥薑醬油鹽和緹香去腥的香料小火煨煮著。
牛頭更簡單,取帶腮的小半部分汆水後放薑蒜清水同煮。
牛尾巴自然是燉湯,宋丸子之前在林中采的菌子早就晾乾了,選兩種鮮美又不奪味道的泡發起來,牛尾也是泡水,然後汆過,下鍋小火細燉。
說起來,宋丸子到了北洲之後終於過上了有鹽的日子,北洲沿海的凡人用海水曬鹽,粗鹽中帶著苦味,精鹽也隻是稍好一點,
宋丸子買了粗鹽,還打聽了一下細鹽的製法,有蒸法,有烤法,私下裡她自己琢磨著,把粗鹽裝在粗竹筒裡,再用木柴煆燒竹筒,燒了一夜,竹筒裡的鹽就從白變灰,成了細粉狀,苦味沒了還帶點竹子香氣*。
現在她用的就是這種鹽了。
牛尾湯隻要燉到一半再下菌子就好,牛頭燉熟了撈出來放涼,切薄片碼盤,調了蒜香味兒的蘸料放在一邊。
宋丸子還做了兩個青菜,一個炒了雞蛋,另一個菜根長葉子細,吃的是嫩脆,焯水後過涼,用以造化椒的味兒打底,放了蒜汁醬油醋涼拌。
牛蹄煨足了一個時辰,換到瓷碗裡,加點濾淨了的原湯加蓋,再上鍋蒸上兩刻,出鍋之後,宋丸子拿出一壺酒。
壺口一傾,酒液卻沒有倒出來,而是被宋丸子以調鼎手引到了手掌上,靈識沉入酒液之中,識清其中點滴,接著,她的手一振,有細碎的水花飛濺到一旁,而她手裡的那一團酒液酒香氣越發濃鬱,仿佛聞著就能醉了。
這就是宋丸子的榨取之法。
這樣的酒潑在牛蹄上,手中重起熱火,使得碗中酒香蒸騰,再把一點火苗送入碗中,一時間,一碗牛蹄成了一碗火焰。
等火燒沒了,這道酒燒牛蹄也就好了。
“師父,這些陣靈想要跟著我,我就先帶著它們到處走走……我還有個師父,現在怕是也……您是老前輩,要是那頭兒見了,記得跟他說一聲,我做的東西還挺好吃的。”
修士是沒有輪回的。
坐在地上,守著那些盤盤碗碗,宋丸子低著頭。
“啪”。
什麼掉在了地上?
是兩滴,該流卻沒人去流的淚吧。
突然間,宋丸子身前一陣黑霧湧出,黑霧在她身後凝結,驚濤駭浪似的業火湧向地穴中的土台子。
“什麼東西?”
宋歸雪顯露虛影,火燒的雙眼緊緊的盯著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