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炒肉片,胡秀把大肥肉煎得乾乾的,兩斤肥肉硬是榨出小半碗豬油放在一邊。
陳立撇嘴:“媽,這哪叫土豆炒肉片,這叫土豆炒油渣。”
胡秀瞪兒子:“你晚上想吃白水煮麵還是放點油的?”
“那當然是放點油的,用筷子戳一塊豬油在麵湯化開,拌麵吃,多香啊!”
“想吃就閉嘴。”
家裡的豬油早就沒有了,菜籽油倒是還有幾斤,胡秀也省著用,留著秋收農忙的時候吃點好的。
“惠惠一會兒多吃點,晚上舅媽煮麵給你吃。”
“好呀。”張惠一點不嫌棄,她知道舅舅舅媽家的條件,再說了,柴火灶台煮的紅薯稀飯她也吃得很香。
陳覺笑著說:“再熬一熬,等明年你兩個表弟高中畢業了,我和你舅媽就鬆快了,明年暑假你過來,舅舅見天兒給你弄肉吃。”
“那我可等著呢。”
張惠笑著應了聲,轉而問起:“舅舅,我以前聽說小青山上有采藥人,現在還有嗎?”
“有,不過少啦,一般的藥材賣不上價,賣得上價的好藥材又不好找。基本上山腰以下能去人的地方都被人找過幾遍了,找不出什麼好東西。”
胡秀最清楚大隊上的事:“以前大家得閒都要去山上轉轉,現在麼,有那個空閒還不如伺候伺候自留地的蔬菜瓜果。”
“現在大家夥兒也就是在後麵山上摘點野菊花,放家裡泡茶喝。”
“沒有去山上抓野雞野兔的?”
“哪有那麼好抓,大人成天在地裡乾活沒那個空閒,家裡不乾活的孩子年紀小也不敢讓他們上山。也就是冬天農閒的時候能去山上轉轉。”
張惠心想,我不就是有空閒的大人麼。
吃了午飯休息了一會兒,舅舅要去公社上班,舅媽和兩個表弟要下地乾活掙工分,張惠在舅舅家的雜物間找了個小背篼,提著小鋤頭上山。
大煉鋼鐵的時候家裡門閂上的鐵都交上去了,陳家這個小鋤頭,還是張惠她媽覺得,沒有個小鋤頭上山挖點什麼東西不方便,用工業票和人換了這個小鋤頭送回來。
進山走山穀處那條大路最好走,此時山坡上站著幾個男青年,一人突然眼冒精光:“底下那個穿著白襯衣的丫頭是誰?”
“怎麼了?”
“我瞧著那身段,挺不錯,好像沒在大隊上見過。”
旁邊一個視力好,張惠抬起頭看山上的時候他看到半張臉:“長得水靈,咱們大隊沒這樣的,可能是隔壁大隊剛下鄉的知青。”
下鄉時間長了,再白嫩水靈的女同誌也會農活搓磨得粗糙起來。
嘖,也就是剛下鄉的時候還能看。
“回頭去認識認識,咱們這些老同誌,總要給新來的同誌,介紹介紹在農村大有作為的經驗嘛。”
幾個不著調的嘿嘿地笑,惹來其他人的嫌惡。
“站那兒乾什麼呢,彆想磨洋工,還不快點來乾活,否則我跟隊長舉報你們!”
“切,沒意思!”
“走了!”
小青山名叫小青山,實際上是相對蔓延無邊的巨大山脈而言,實際上小青山還是很高大的,小青山公社下轄十幾個大隊都在它的包圍中。
以前暑假也經常來,山腳下的一片地方張惠還是很熟悉,走了半個小時後,周圍的樹上沒有被砍過柴的痕跡。
一抬頭,從樹下到樹梢,沒被砍過的枝丫生長得特彆粗放。
張惠記得報紙上說人參基地在後山,也就是山北的方向,分辨了一下方向,張惠往後山走。
走了兩個多小時後,沒看到和照片相契合的地形,張惠隻能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在一片亂石堆裡看到山藥葉子,張惠忙活了一會兒給挖出來。
等她從山林裡走出來,夕陽西下,山腳下的村落裡,已經燃起了炊煙。
“表姐怎麼才下山,我爸媽擔心你在山裡迷路了,叫我們上山找你去。”
張惠笑著說:“我又不是沒來過,怎麼會迷路。”
陳立看了一眼背篼:“喲,挖了幾斤山藥,叫咱媽殺一隻雞燉來吃。”
陳陽白他一眼:“有本事你跟咱媽說,看會不會揍你。”
“嘿嘿,表姐去說,咱媽肯定同意。”
“算了吧。”張惠把背篼給陳立背著,活動了一下肩膀:“還是細水長流的好,每天有個雞蛋不比你一頓把雞吃了強?”
張惠是知道的,舅舅在公社上班,兩個表弟要上學,掙工分的主力隻有舅媽,所以他們家一年到頭分不了多少糧食。
舅舅的工資大頭給兩個表弟讀書預備的,隻能劈出一小半補貼家裡的嘴巴。
平日裡沒多少油水,家裡的雞蛋舅媽就沒有拿去供銷社賣過,除了人情來往之外,基本上都進了表弟們的肚子。
“惠惠回來了。”
“嗯,舅媽我回來了。”
“回來了趕緊洗洗手準備吃飯。”
下麵快得很,張惠洗好手去廚房,舅媽用豬油煎蛋,熱水下鍋,不過一會兒鍋裡翻滾的蛋湯煮得發白,丟下一把麵,又抓了一大把青菜葉子丟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