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惠早知道她媽要過來,打開門讓她媽過來。
一關上門,陳麗芳十分激動:“你舅舅說你在小青山上挖到人參了?”
“嗯,挖到了不少。”
“嘿,挖到三根那確實不少,另外兩根呢?”
“那兒呢。”張惠指著牆角的麻布。
“哎喲,這麼金貴的東西你怎麼隨意地扔地上。”可把陳麗芳心疼壞了。
“還是新鮮的,這個是不是要曬乾保存?”
“嗯。”
“我拿去洗洗,這幾天家裡有客,就放在你房間窗台上曬,你注意著些,彆落到樓下去了,這麼大根人參要是沒了,我可要心疼死。”
張惠沒說,她手裡還有不少呢。
“媽你去睡吧,我去洗。”
“還是我去吧,你這毛手毛腳的,萬一吧人參須碰斷了怎麼辦?聽說人參最講究品相完整。”
陳麗芳不讓張惠沾手,自己去廚房把人參洗乾淨,又拿回來。
“我放筲箕裡,先放桌上晾著,你明天起床記得放窗台上。”
“知道了。”
陳麗芳一邊擦手上的水一邊坐下:“江明彥爺爺奶奶你覺得怎麼樣?”
怎麼樣?張惠坐在床沿邊,一下倒在床上:“我覺得他爺爺奶奶人挺好,性格尤其好。”
陳麗芳讚同地點點頭:“家裡有這樣的長輩坐鎮,家裡氣氛壞不了。”
“下午你和江明彥出去買菜的時候,他奶奶跟我說了江明彥工作的問題,她說萬事以江明彥的態度為主,他要是願意留在雲頂縣,那就留在雲頂縣。”
陳麗芳沉默了一會兒又道:“他爺爺說,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為了你們兩個的未來,他建議,等江明彥滿三年之後,最好還是調回首都去。你的文憑不差,彆說小學,到時候把你送到初中去當老師都行。”
陳麗芳臉上多了點笑容:“副廠長的女兒又怎麼樣,還不是隻能在雲頂縣這一畝三分地轉悠,也就是家裡橫罷了,我的女兒可是能去首都當老師的人。”
陳麗芳嘴上不說,周震和袁家結親,那些個外人話裡話外都要踩她女兒一腳,讓她心裡很難受。
“媽。”張惠坐起來握住她的手:“你要相信我,無論在哪兒,我肯定不會把日子過差了。”
張惠低下頭:“就算我跟江明彥去首都了,一年肯定會回來一次。”
陳麗芳笑起來:“以前覺得離的太遠,我和你爸去看你都不方便,現在想來,隻要你能嫁得好,那不比什麼都好?”
“再過些年你爸也要退休了,胖胖也大了離得了人,到時候我和你爸去首都看你去。”
“嗯,我督促督促江明彥,在首都弄個大房子,到時候你們都去住。”
“你這丫頭,督促他你自己就不努力了?”
“那不是督促他努力更容易麼。”
母女倆輕聲笑起來。
時間不早了,陳麗芳起身回屋睡覺,走到門口停下來:“對了,你舅舅跟我說你給了他一根人參的事,給了就給了,以後彆再提。”
“嗯,我知道。”她也沒想攜恩求報。
夏天的夜晚,夜風緩緩地吹,張惠輕輕關上窗戶,關燈,睡覺。
第二天早晨,吹了一晚上的風,把八卦也吹的更開,江明彥早上出門,洪明攔住:“你小子,聽說你爺爺奶奶去張家提親了?”
江明彥眉毛微挑:“你怎麼知道?”
“我還能不知道?”洪明提高聲音:“昨晚上就有人在傳消息了,家屬院那邊傳過來的。”
江明彥笑了笑,傳就傳唄,本來也沒什麼好躲躲藏藏的。
“嘿,咱們被發配過來,就你運氣好,把人生大事都給解決了。”
一個老大哥嚴肅訓斥道:“胡說,支援建設怎麼就成發配了。”
洪明輕哼一聲,有多少人是自願過來的,有多人是被排擠發配過來的自己心裡清楚。
“彆鬨,快去吃早飯,快到上崗的時間了。”
“得了,爺爺奶奶來幾天?回頭我請他們吃飯。”洪明和江明彥關係好,在首都的時候也經常去江家。
“估計著要待一段時間,不著急,等到休息日再說。”
“嗯,行吧。”
張惠早上起來,打開窗,太陽已經照到窗台下麵了,順手把桌上的人參擺在窗台上,才出門。
“媽,早上吃什麼?”
“吃稀飯,配個炒土豆絲,小鹹菜,還有雞蛋。”
“爺爺奶奶早上好。”
文豔秋笑打招呼:“快過來坐。”
“哎。”
文豔秋問張惠今天做什麼,張惠想了想,上午收拾一下家裡,去菜市場買菜,下午可能去白羊巷轉轉。
“買菜呀,我陪你去,我這個人最喜歡逛菜市場了。”
江長安不去,昨晚上說好了,他今天和張惠她爸去釣魚。
“中午回來吃飯不?”
“不回來了,下午回來。”
“那你們等等,我給你們準備點吃的帶去。”
“那行,記得灌一瓶水。”
大哥吃了早飯就上班去了,大嫂去街道辦事處乾活兒,張惠和江明彥的奶奶去逛街買菜,陳麗芳在家照顧小孫子。
“姑姑,買肉肉哦。”胖胖最惦記肉啦。
“好。”
和老太太逛街,張惠也不著急,慢慢地走,一路上耐心地給老太太介紹雲頂縣的風景。
說風景也不是風景,陳立統共也沒多少樓房,基本上都是院子。雲頂縣的風景都在城外雲頂山。
“等下雨了,咱們也去山上撿蘑菇。對了,你們這邊不叫蘑菇,叫菌子吧。我年輕時候去南方工作過幾年,那邊也靠山呐,夏天的時候,晚上下雨,第二天早上我們一群小姑娘就往山上跑。撿回來的菌子吃不完,曬乾了存到冬天吃。”
“老話說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照我看,還是靠山好。”
張惠笑著應了聲,比起海,她也更喜歡山。
兩人邊說邊走,等他們到肉鋪那兒,早上第一波買肉的已經散了,攤上的大肥肉都已經賣完了。
張惠不介意:“這塊五花肉我要了,那兩根排骨我也要。”
“行。”上稱後,算了下價錢:“一共四塊二毛。”
付錢後,文豔秋好奇地問:“明彥給你錢花沒?”
啊?張惠茫然。
文豔秋用過來人的語氣教她:“不要看有些男人嘴巴會說,你要看他的錢在不在你這兒,沒有錢怎麼結婚?沒有錢怎麼過日子?”
張惠驚了,這是親奶奶嗎?
文豔秋哈哈大笑:“我不偏心,明彥他哥和他嫂子吵架,我從來幫理不幫親。”
張惠笑起來:“您老人家說的對。”
“哎,對嘛,我就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姑娘。”
可不是麼,上輩子她腦子進水了,一心想和周震把日子過好,算來算去,都是她補貼家裡多,周震的工資要麼給她家裡了,要麼另作他用了。
她傻,她有工作手裡不缺錢花,就沒過問過周震手裡的錢。
這輩子和江明彥開始處對象後,她才明白過來,不是因為她傻才被欺負,是因為她沒碰上對的人。
因為沒碰到對的人,所以為了維持那段關係,她總在不停地消耗自己。
菜市場的菜今天還很新鮮,看到有賣嫩玉米的,張惠連忙去買了一個,又買了兩斤藕,配著燉排骨湯。
“那個是野山藥?”
張惠看了一眼,搖搖頭,不是,野山藥不可能長得那麼好看,這個應該是專門種植的,不過用來和木耳一起炒也很好吃。
老太太逛菜市場都逛開心了,直說在她家裡那邊,菜市場的菜沒這麼新鮮水靈的。
碰上賣西瓜的,張惠選了一個大的。
“你抱著西瓜,我來提菜。”
“好嘞!”
陳麗芳往陽台上走幾次了,等到十一點鐘,一老一小才回來,買個菜花這麼長時間。
“嬸兒中午想吃點什麼?”陳麗芳給老太太倒杯水。
“咱們中午隨便吃點,晚上等下班的回來了咱們再好好做。”
“我看行。”
張惠回房間看了眼陽台上的人參,已經曬蔫兒了,翻動一下,繼續曬。
一天翻動了幾次,下午太陽西斜,張惠再看,人參已經晾的半乾了。
身後的門被關上,張惠轉身,江明彥從兜裡掏出一個信封:“這個月的工資和發的票。”
張惠笑著問:“你奶奶跟你說的?”
江明彥上前抱住她,嘴唇貼了一下她的額頭:“不用奶奶說,本來就打算給你的。”
“這會兒有空沒有?”
“有,我在家又不忙。”
“那你跟我出去一趟。”
“去哪兒?”
“去了你就知道了。”
張建林看到妹妹:“你也該去看看,走吧,人等著我們。”
離鋼廠老家屬院兩條街的地方,槐花街,一個穿著乾部裝的年輕姑娘等在一個院子門口。
“劉同誌,麻煩你了。”
劉倩笑道:“彆這麼見外,你和我哥是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不多說了,咱們先進去看看吧。”
看房子?張惠扭頭看江明彥。
“聽說這套院子要賣,我看位置離你家挺近,如果你喜歡,我們就買過來。一個是你離家近,另外也住得寬敞點。”
大門打開,大門兩邊靠街的兩邊都是院牆,院牆底下都有一小片地,種著幾樣快乾枯的花草。
“自從檔案從這裡搬走後,就沒人來過,花草也沒人澆水。”
大門正前方是正屋三間,左右廂房各有三間。
“左邊廂房原來是廚房,你看牆角的位置有口井。這裡原來當檔案館用,收藏的檔案多,不能見火,所以廚房和這口井都被鎖起來,沒有人用。”
看出來了,井口上蓋著的那塊木板上,灰塵隻怕有幾厘米厚。
槐花街的房子都是青磚瓦房,這個倒是沒什麼好看的。屋裡的家具也沒有,原本倒是有很多放檔案的木架子,都被一起搬走了。
這套空空蕩蕩的院子,張惠挺看得上眼,就算以後要跟著江明彥去首都,在這兒住兩三年也挺好。
見張惠滿意,江明彥客氣地跟那個女同誌打聽價錢。
“帶你們看看房子我可以,但是具體價錢我做不了主,你們得去縣委那邊問問。不過我聽說,價錢不便宜。”
“好的,謝謝劉同誌肯幫忙。”
“不客氣。”
看了房子回去,張惠問他錢夠不夠,不夠她那兒還有點。
“你的錢留著自己花吧。”江明彥順手捏捏她胳膊。
張惠一巴掌打回去,走前頭的張建林聽到聲音回頭:“你彆學著咱媽那麼凶,江明彥爺爺奶奶還在呢,你就這麼欺負他?”
江明彥偷偷朝她眨眼睛,露出得意地笑,張惠氣的想給胳膊肘朝外拐得二哥一巴掌。
等張惠他們回去,家裡人都回來了,熱熱鬨鬨地坐了一大桌。
吃了飯下去樓下消食,鄰居街坊都笑著說他們家這兩天熱鬨呢,一連兩天家裡都飄肉香,可見日子過的多好。
“嗨,吃頓肉嘛,有什麼大不了,你家男人掙得比我家老張多,你舍不得買來吃,說我們家肉香乾什麼?”
那位大姐歎氣:“我家三個兒子兩個閨女,還有一個沒娶媳婦,一個沒嫁人,老大媳婦兒又要生了,家裡用錢的地方多著呢,哪裡能想吃肉就吃肉。”
陳麗芳臉上笑著勸她放寬心,心裡嫌棄著呢。
當年陳麗芳生了二胎就不生了,這女人三天兩頭炫耀她生了三個兒子,說陳麗芳生的少了,老張家就剩下根獨苗,你當媳婦兒的不多生點,對的起老張嗎?
年輕媳婦兒在生孩子上,不生兒子要遭人說,生少了也要遭人議論,好在陳麗芳不怕這些閒話,好好的把兩兒一女養大,送去學校讀書,都成材了。
現在,輪到這些女人羨慕她了。
陳麗芳有些得意,叫你們當年目光短淺。
“哎,你們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
黑暗中張惠推了江明彥一下,小聲提醒他:“快聽,這個語氣肯定有大八卦。”
江明彥捏住她的手不讓她亂碰。
“袁副廠長的那個女兒啊,聽說周震的媽帶著兒子女兒在他們屋裡住了半個月了,說是給小兩口做飯,但是每天做的飯啊,好的都進了周家人的嘴了,那個袁曉婷氣不過,回娘家告狀,袁副廠長的媳婦兒把周震叫去說了一頓。”
“啊,當媳婦兒的怎麼好跟婆婆爭吃的?”
“切,不是自己家的女兒不心疼啊?是你家女兒你能忍?”
“至於嘛?”
張惠冷笑,周家人的本性就是這樣,這才開個頭呢,好日子還在後頭。
說到袁曉婷,張惠第二天陪媽媽去百貨大樓看布料的時候就碰上了,袁曉婷和周家母女都在,袁曉婷臉色不好看,不知道她們在爭什麼。
大中午的,袁曉婷沒去上班,在外麵逛,不知道是請假還是沒請假。
袁曉婷也看到張惠了,一下裝出開心的樣子:“聽說江明彥家來人了?還住在你家?”
袁曉婷嘖嘖一聲:“還沒結婚就這麼補貼男方家,男方是吃不起飯還是住不起招待所了,我要是男方家長,我都不好意思,還沒結婚呢就住媳婦家,真是臉都不要了。”
袁曉婷冷笑著看一眼周月,周月討好地朝她笑。
“你倒是要臉,我和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大街上碰上我一句話都沒說,你倒是跟個碎嘴婆娘一樣嫌棄個不停,我家的事情,要你管嗎?你自己家管清楚了嗎?”
“再出言不遜,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罵你婆婆和小姑子就罵吧,帶上我家乾什麼?
袁曉婷被張惠一頓罵,倒是也不是很生氣,她雙手抱胸,高傲地揚起頭:“隻是提醒你,結婚彆隻知道看臉,結了婚再離婚就有點麻煩了。”
周震的媽一下變了臉色,就跟被突然掐住脖子的雞一樣。
袁曉婷扭屁股走了,周家母女一句話沒說,也跟著走了。
“袁曉婷不像袁副廠長,行為做派倒是跟她媽一模一樣。”陳麗芳嫌棄得很。
“那也不關我們的事情,咱們快去看布吧,我想做一條長裙。”
“布票夠嗎?”
張惠偷笑,小聲跟媽媽說:“江明彥的票都給我了,他說讓我隨便用。”
陳麗芳嗔笑:“彆隻顧著你自己,你倒是給小江也做一件。”
“知道啦!”
江明彥爺爺奶奶在張家一住就是一周,一周後,槐花街的房子已經買到了,江明彥的爺爺奶奶搬過去住了,過了兩三天,江明彥的爸媽過來了。
不僅人來了,還把老太太交代的一對和田玉的鐲子帶過來。
這周休息日,江家人穿的整整齊齊,提著厚禮來張家提親,文豔秋笑著把鐲子戴到張惠手上。
“明彥打電話沒講清楚,我和他爺爺也不知道你們已經打算結婚了,這對鐲子沒帶來,不好上你家提親。”
說完,文豔秋埋怨地瞪了孫子一眼,又對張惠笑道:“我出身平凡,沒多少好東西,年輕時意外得了幾樣,給你婆婆一對鐲子,你大嫂一對,這對是你的,都是一塊料子打出來的。”
張惠看了眼爸媽,又看了眼江明彥爸媽,大家都笑盈盈地看著她,張惠紅著臉收下:“謝謝奶奶!”
“哎,這才對嘛!”
江明彥爸媽昨天下午到縣城,昨晚上聽公婆講了半晚上張家的事,對張家和張惠很有好感,特彆是江明彥的媽媽潘樂晴。
第一次見麵就是來提親,總覺得有些不妥當。來張家看到真人,潘樂晴懸著的那顆心徹底放肚子裡了。
還是公婆會看人,這姑娘,一看就像是他們家的人。
“第一次見麵,沒什麼好送你的,既然你奶奶送你一對鐲子,我就送你配套的首飾吧。”
說是配套的首飾,張惠回房間打開盒子,深吸一口氣,頭上戴的簪子、耳朵戴的耳環,還有項鏈,全部都是極品羊脂玉雕成的。
奶奶說打鐲子的玉料是她意外得的,為了色澤和品質上和玉鐲相配,隻怕江明彥媽媽費了不少心思。
怪不得江明彥說他媽是大戶呢,叫她嘴巴甜點,多從他媽那裡哄些好東西。
張惠今天收到的這些見麵禮,現在這個年代不好跟外人說。鄰居知道江明彥爸媽趕來提親,都問給了多少彩禮。
陳麗芳神秘一笑:“你們猜!”
首都來的人家,肯定不少吧,至少比袁副站長家的女兒多吧。
那肯定的,指定少不了。
見麵禮都是長輩給的,晚上天黑後,江明彥抱著個小箱子來找張惠,張建林一點沒猶豫地就放他進屋。
張惠正在整理人參,差點沒被他嚇一跳。
箱子打開:“這些都是我的,我托我爸媽一起帶過來的,以後這些都是你的。”
張惠眼冒金光,這些字畫,這些古董,我的媽呀,以後的養老生活有保障了。
外麵哪些說閒話的說對了,她這一嫁,真是攀上高枝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