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女兒歡快地說話,眉眼帶笑,沒什麼不好,張高義和陳麗芳也稍微放下心來。
還沒過正月,江明彥已經上班好多天了,回到家知道嶽父嶽母來了,高興道:“我和惠惠盼著您老過來好久了。”
“難為你,惠惠懷孕這麼長的日子,全靠你照顧。”陳麗芳看女婿的眼神,很滿意。
涵涵撲在外婆懷裡撒嬌:“涵涵也乖呢,小魚兒不乖。”
“那可不,希望弟弟妹妹出生後也像涵涵這麼乖。”
陳麗芳聽女兒說過,蘇棠家的兒子小魚兒是個愛鬨騰的孩子,跟壯壯差不多了。
親家來了,第二天潘樂晴親自來花枝巷請人:“中午去家裡吃午飯,我公婆好久沒見你們了,聽說你們來,一直盼望著你們去呢。”
“哪裡的話,該我們去見叔和嬸兒。”
張惠那麼大的肚子,出門都得小心著些,陳麗芳扶著女兒慢慢走,沒多遠的路,愣是走到中午吃飯了才到。
文豔秋驚道:“才半個月沒見,肚子又大了這麼多。”
“肚子裡兩個嘛,肯定比一個孩子大一些。”
吃午飯的時候,陳麗芳看女兒看得緊,一大桌好吃的,張惠隻能眼睜睜看著,混了個半飽。
“半飽可以了,等到半下午肚子餓了我再給你倒杯水喝。”
張惠:“……”
陳麗芳是親媽,又是為了女兒好,潘樂晴想勸都不好勸。
張惠掃了屋裡一圈人,好麼,沒一個替她說話的,就餓著吧。
早知道就不過來了,走了這麼遠的路,還要餓著肚子。
過了元宵節,很快就要開學了,張高義不能等到女兒生產,陪女兒住了兩天後就回去了。
陳麗芳一心放在女兒身上,張惠被她媽細心照顧著,直到一個月後生產那天,肚子居然沒有長大多少。
張惠身體好,加上肚子裡孩子不大,又夠幸運,兩個孩子都是順產生下來的。
孩子生下來後,張惠就睡過去了,等她在病房裡醒過來,隻覺得肚子餓得發慌。
“早給你準備好了,吃吧。”
沒鹽沒味的魚湯麵條,張惠也不嫌棄,吃了兩碗才覺得肚子裡有東西。
她一吃完,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懟上來,張惠疼的倒吸一口涼氣,這個時候看到兩個皺巴巴的孩子她才想起來問:“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兩個男娃,你公公把名字都取了,老二叫江森,老三叫江楓。”
“對了,江楓是小江取的,說是你定的名字。”
張惠點點頭:“我給取了好多名字,他選的。”
陳麗芳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挺好,雙胞胎生了兩個男娃,兩兒一女,以後不用再生了。”
“嗯。”
張惠也覺得三個孩子夠了。
張惠是下午生的孩子,等她這會兒醒了,已經半夜了。
吃了飯,喂了孩子,陳麗芳交代了幾句就提著飯盒走了,留下萬嬸照顧孩子,張惠迷迷糊糊地睡了。
過了會兒,江明彥輕輕推門進來,萬嬸守著兩個孩子還沒睡。
江明彥和萬嬸小聲說了兩句,萬嬸出門去隔壁空屋子睡,江明彥看著兩個孩子,等孩子睡著了,他就著月光在兒子和媳婦兒的旁邊睡下。
快天亮的時候,孩子哭鬨,張惠被鬨醒,睜開眼看到江明彥熟練地抱著孩子哄,張惠招招手,江明彥把孩子送過去。
換著把兩個喂飽,她腦袋一歪,又睡過去了。
江明彥睡不著,坐那兒守著媳婦兒和兩個孩子。
陳麗芳八點鐘來送早飯,把女兒叫醒:“快吃,吃了早飯咱們就回去,在醫院裡住著太不方便了。家裡涵涵也鬨呢,我沒帶她來,跟她說你今天回去。”
張惠也想回去,醫院的床睡不慣。
江明升借了車過來接,張惠被她媽包的嚴嚴實實地扶上車,江明彥一手抱著一個孩子,都不用萬嬸幫忙。
江明升笑道:“挺熟練的哈。”
“大哥要不要抱?”
江明升連忙擺手:“我可不敢抱。”
蘇棠也過來送人,把行李塞後麵後備箱裡:“快回吧。”
蘇棠出了月子這個月回醫院上班了,小魚兒婆婆在家帶。
江明升腦袋伸出車窗:“今天你加班不?”
“不加班,我下班就回家。”有了孩子之後,蘇棠惦記得很,隻要不是特彆忙,她都不會留在醫院加班。
“那行。”
車子停到花枝巷家門口,涵涵、凱叔、六嫂都過來接,張惠進屋,躺在暖和的炕上,頓覺渾身舒坦。
“媽媽,弟弟好醜呀。”涵涵看過弟弟後跑進屋裡跟媽媽說。
張惠懶洋洋地笑:“等過段時間,他們就好看了。”
涵涵不相信:“弟弟醜,妹妹好看。”
“妹妹再好看也沒有。”
涵涵做了個鬼臉跑了。
外麵冰天雪地,屋裡溫暖如春,張惠被照顧得好好的,這個月子坐得很舒心,所以即使是坐雙月子,她也沒反對。
雙月子太漫長了,等到她出月子,外麵大地回春,已經入夏了。
這時候,陳麗芳也要回去。
張惠和孩子們都舍不得,陳麗芳也很心酸。女兒遠嫁,沒辦法的事情。
“今年春天你生孩子沒去蒙頂山,明年春天去不去?”
“要去。”
明年春天兩個小的也一歲了,有凱叔、萬嬸和六嫂,還有她自己,帶三個孩子出門肯定沒問題。
“那我在家等著你,明年春天早點回去。”
“好。”
陳麗芳走的時候被涵涵知道了,哭鬨了好久,惹得陳麗芳也哭了一場。
張惠無聲地歎息。
“惠惠,等孩子大了,到時候我們回雲頂縣吧。”
這件事江明彥想了很久,上次惠惠說還是老家的氣候宜人,不太喜歡首都這邊氣候的時候,江明彥就默默記在心裡。
“你確定?”張惠很驚訝。
雖說這個年代首都和小縣城差距沒有那麼大,等到改革開放後,小縣城沒什麼變化,首都這樣的大城市日新月異,到時候他還舍得走嗎?
江明彥不知道未來的事情,但是現在他很確定。
張惠沒把話說死:“咱們還年輕,我爸媽也還年輕,咱們再看看,過些年再說好嗎?”
江明彥笑了笑,沒有解釋,到時候她就知道他是真的這麼想。
張惠心裡卻在想,七四年了啊!
帶著孩子的日子過得很快,每天操心三個孩子吃飯穿衣,她感覺每天什麼都沒乾,一天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一個月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一年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也就是每年春天帶孩子回老家采茶,張惠才清晰地知道,一年又過去了,一年的春天又來了。
七七年,采完春茶,張惠拖家帶口地帶著三個吵吵嚷嚷的孩子回首都。
這一年,涵涵即將六歲了,江森和江楓兄弟倆剛滿三歲。
我的老天爺,都是能跑能跳的年紀,在火車上還好,跑來跑去就那麼寬的地方,下火車後,一出站,一個往這邊跑,一個往那邊跑,張惠簡直顧不過來。
“媽媽,汽車在那邊,你快點。”涵涵著急,怕公交車走了。
“媽媽,冰糖葫蘆。”
“烤紅薯。”
這兄弟倆瞅到那邊有兩個孩子在吃東西,都想要,還要跑過去看,張惠拉著他們哄:“乖,咱們回去再說,回去媽媽給你們做。”
凱叔、萬嬸和六嫂背著行李過來:“咱們走吧?”
“走。”
張惠也沒耐心了,一手抱起一個兒子,走了兩步又放下,江森和江楓沒明白,怎麼不抱了?
六嫂最明白張惠,笑著抱起江森給張惠減輕負擔。
上公交車後,涵涵等在公交車門口,非要看司機開車,張惠沒辦法,隻能把兩個兒子讓六嫂和萬嬸看著,她去前麵看著女兒。
司機一個急刹車,張惠一把拎住女兒的衣領,好險沒摔一跤。
小丫頭還不覺得怕,扭頭對媽媽笑。
張惠這一路真是累了,把孩子帶回家,吃了午飯,洗漱完後就回屋睡覺去了。孩子交給萬嬸去忙,管他們睡不睡午覺。
張惠一覺睡到傍晚,江明彥下班,她睜開眼睛,先看到江明彥。
這個男人,孩子都三個了,他怎麼還那麼好看,笑起來的時候,好像比當年他們結婚的時候還溫柔。
她想翻個身,動不了,涵涵抱著她的右胳膊,二兒子抱著她的左胳膊,小兒子在她腳那邊,抱著她的腿不鬆手。
張惠笑了,每次覺得累得不行的時候,孩子又會溫暖到你受不了。
養育三個孩子都這麼辛苦,不知道那些生五六七八個的媽媽每天有多操心。
六月二十七號,涵涵過完六歲生日,張惠正式給女兒啟蒙,該學認字了,等到秋天送到學校去。
“我不想去學校,我就想在家和弟弟玩。”
涵涵一手摟著一個弟弟,左邊親一口,右邊親一口,衝著媽媽傲嬌地抬高下巴:“我要去讀書了,生生和楓楓會想我的,他們會哭的。”
“不行,你已經是六歲的大孩子,必須要去讀書。你胖胖哥哥也是六歲讀的書,你看他現在都讀五年級了,你不想和你胖胖哥哥一樣厲害嗎?”
“可是。”涵涵低下頭:“我不會讀書呀,讀書也不好玩。”
“讀書好玩著呢,你不會我教你,我和你一起讀書。”
“真的嗎?”
“真的。”
已經入夏了,也不怕地板冷,張惠在書房的空地方鋪上涼席,把三個兒女都叫過去,張惠在書架上拿了一本小人書給他們講故事。
小人書上有圖書還有字,涵涵不認字,但是她會看圖,媽媽講故事的時候她趴在媽媽腿上一個勁兒地問:“寫的和圖上的小人兒一樣嗎?”
“都是一樣的,但是你看圖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說什麼呀。”
張惠一本正經地指著書上扛著鋤頭的小人兒:“她說她要去挖寶藏,你知道她要挖的寶藏藏在哪兒嗎?”
“藏在哪兒?書上也沒畫出來呀?”涵涵撓頭。
“你看,書上都寫了,就是因為你不會認字,你就不知道寶藏藏在哪兒,我認字我就知道。”
涵涵捏著拳頭:“那我要學認字,等我知道了,我帶著弟弟去挖寶藏。”
“涵涵真棒。”
張惠一點都沒有騙小孩兒的罪惡感。
晚上江明彥下班回來,聽女兒念叨著要挖寶藏,他私下跟媳婦兒說:“她到時候真要去找寶藏怎麼辦?”
張惠洗了臉,用指尖挑了一點擦臉油在手心化開:“簡單,你去咱們家菜地呀,或者哪個牆角埋個木箱子,裡麵裝一把大白兔啥的。”
江明彥笑著搖了搖頭,看來媳婦兒真要對女兒下手了,看來等到秋天,女兒就是哭也必須送到學校去了。
張惠說到做到,教女兒寫字的時候,她也會寫。
涵涵開始坐不住,寫幾個字就扭來扭去,想跑出去玩兒。她跑去看媽媽,本子上密密麻麻寫了好多字,她看了會兒,就坐回去繼續寫。
張惠想的是,七七年了,這都七月份了,想參加高考的人不趕緊準備起來,還要乾嘛呢?
恢複高考的話已經有人提出來了,還在討論,也沒個定論,有人信,有人不信,張惠就是其中信的那個人。
她不僅自己信,春天回家的時候還帶了很多學習資料回去,叫哥嫂都準備起來。
大哥大嫂聽張惠說完恢複高考的事,夫妻倆商量過後決定不去考,一是他們學習差,二是他們年紀大了,且有正經工作,考不考大學都無所謂。
再說胖胖都要讀初中了,他們當爸媽的還掙紮個什麼。
隻有張惠二哥張建林,混到現在都還沒結婚,不滿足於現狀,他對考大學很有衝勁。
至於舅舅家兩個表弟,他們這幾年結了婚,都還沒生孩子,從張惠這兒聽到消息後,覺得可以試試,有個好文憑,以後說不定會有更好地發展。
他們現在在機械廠混的不錯,就算考不上也沒關係,他們還是吃公家飯的工人。
張建林不一樣,他想的是,如果恢複高考,他一定要考上。
八月,科學與教育工作座談會開完後,恢複高考的事情幾乎板上釘釘,已經複習了幾個月的人張建林更加有信心。
張惠從去年就在看書學習,今年從蒙頂山回來後更是全心全意投入學習。
“你準備考哪所大學?”
“北大?肯定是首都的大學,離咱們家近。”她覺得自己可以衝一衝。
江明彥笑道:“那挺好,涵涵去讀書,到時候你帶著江森和江楓去學校上課,順便讓孩子看看大學是什麼樣的。”
張惠輕哼一聲:“彆以為隻有你是大學生,你等著,我也能考上。”
“瞧瞧你,我又沒說你考不上。”
恢複高考的消息傳來,全國震動。還有那些被下放到全國各地的人回到城市,張惠偶爾出門,發現城裡街上的人都變多了。
他們花枝巷,原來沒幾戶人家,有的那幾戶人家也沒多少人,大家日子都過的安靜,最近倒是熱鬨起來。
回城的人多了,他們的財產被還回去,江明彥文媳婦兒;“咱們家還要不要院子?”
“要,怎麼不要,咱們家三個孩子呢。”
“一個孩子一套?”
張惠算一算家裡的錢:“如果不是特彆貴的話,應該能買。”
“那就買吧,不夠咱們問爸媽借點。”
江明彥會這樣問,是因為花枝巷搬走了幾家人,他們的房子要退還給原主,房子原來的主人不想要了,就想把院子賣了。
張惠知道後:“趕緊去買,一個巷子裡的房子,以後三個兒女就算結婚了也住的近。”
春天回去一趟,張惠手裡人參的存貨又增加了,這些吃了好多年苦回城的人大多身體不好,江明彥拿著人參去談,倒是很快就成交了。
被他們夫妻影響,江明升和蘇棠夫妻倆也買了兩套院子放著。
蘇棠又懷孕了,蘇棠說生了這個就不生了,以後家裡兩個孩子,一人一套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