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雋同不同意,季煙不知道,但她要考慮她的父母,她在深城,父母要是有個不便,她趕回去很近,但如果離得遠了,她看一回父母都不是件簡單的事。
對此,江容冶持懷疑態度:“他父母在北城,他如果來這邊長久居住,他父母會同意嗎?”
季煙自己也不清楚:“再說吧,如果真的要在一起,這個問題總要解決。”
用完餐收拾乾淨,季煙和江容冶坐在客廳聊天。
晚些時候,季煙開車送江容冶回去。到了樓下,江容冶突然抱住她,說:“我也沒什麼好說的,祝你所願能所得,我等你的好消息。”
季煙很是感動,說:“我接下來有點忙,要出差好長一段時間,你照顧好自己。”
回家路上,季煙接到了王雋的電話。他剛走出機場,正在趕往公司的路上,聲音聽著有些疲憊,季煙說:“你車上睡會,養養神。”
他嗯了聲,不是很關心自己的事,反問她:“晚飯吃了嗎?”
“吃了,你煮得比較多,我把容容叫過來一起吃。”
王雋對江容冶的印象是在年前那個夜晚,她沒好氣地責問他,他想了下,問:“她是你很要好的朋友?”
“嗯,高中大學都在一個學校。”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問,也許是順口問起的一件事,可這是第一回他問她身邊人的事,有種像是在了解她的意思,她願意跟他講。
他說:“下次我們請她吃飯。”
聽到這話,她把車開到路邊停著,問:“為什麼是我們請?”
“好朋友有對象了請吃飯,不都是這樣嗎?”
她不由笑了:“說這話太早了。”
他嗯了聲,讚同地說:“是有點早,不過我先預定一個位置。”
這下,她是徹底笑出聲了,“王雋,我怎麼發現你現在很會說話。”
他歎息,心有戚戚:“再不會說話,你就要跟人家跑了。”
季煙不作聲,過了一會,王雋說:“我到公司了,這段時間工作上會有點忙,可能會沒時間去找你,但我儘量在你去臨城出差第一周過去一趟。”
“你工作這麼忙,為什麼還要特意過來?”
季煙是真的好奇。
相比之下,王雋是有些無奈的:“季煙,你忘了嗎?那位姓周的先生是臨城人。”
她愣住,訝於他對這件事的在意,他也察覺了,問:“如果,我是說如果,你要是知道我會去曾經的相親對象的城市出差,或許還可能會見麵,你……”
他話還沒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
嘟嘟嘟的聲音盤桓在耳側,實在清晰。
王雋輕輕笑出聲。
助理在外邊等著,他重新給她撥了一次,打算速戰速決,下一秒,卻聽到一道熟悉的冰冷機械音。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正在通話中……”
顯而易見,季煙把他的號碼拉黑了。
而這次,這把刀是他自己主動遞上去的。
想到這,王雋不由搖頭苦笑。
他盯著手機看了會,半晌,摁熄屏幕,打開車門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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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過周末,到了周一,季煙忙碌異常,合眾科技的合同是簽了,但前期要準備的事卻不少,比如輔導備案申請。
這天周,季煙到法務部送合眾科技的合同資料,等待電梯的時候,遇到了溫琰。
溫琰看了她一眼,說:“待會來我辦公室。”
去溫琰辦公室的路上,季煙心神不寧,很是忐忑。
自王雋跟她坦白溫琰早就知道他們倆的事後,她仔細想了很久,不難發現溫琰好幾次都話裡藏話,可惜那會她自以為瞞得太好,一點也沒有察覺。
廣華證券明令禁止內部談戀愛,她和王雋那兩年雖然不是在戀愛,但畢竟是實打實的男女關係,要是被發現,總要走一個。
按照過往的職場教訓,她清楚地明白,最後走的那個人隻可能是她。
一想到這,季煙更加惶恐不安了,溫琰和施淮竹如此重視她,而她卻不加珍惜,反而把自己置於最危險的處境,時刻在走鋼絲。
站在溫琰辦公室門口,季煙吸了好幾口氣,做了很久的準備心理,想好了各種應對的回複,這才抬手叩門。
“進來。”
裡麵傳來一聲,是聽不出喜怒哀樂的。
季煙一下子提心吊膽,她拍了拍胸口,再次深深呼吸好幾口氣,推門進去。
溫琰坐在辦公桌前,對著電腦忙碌,她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四處亂看,隻說了聲:“老大。”
鍵盤聲響了一會,停下,溫琰兩手交纏,支在桌上,看著她,好一會才說:“合眾科技的項目準備得怎麼樣了?”
“剛才去法務部交了相關資料,國慶回來後出發。”
溫琰又問了些細節上的事,季煙一一作答,正當她慢慢放下防備,冷不防就聽溫琰問:“王雋是不是正在追你?”
“啊?”季煙一下子抬頭,一臉迷惘。
“我說,”溫琰下巴抵在雙手上,“你和王雋怎麼樣了?”
“我……”季煙沒敢看他,眼睛四處亂看,結果卻看到了桌上的北城特產,上次王雋送來的。
溫琰還在等,很有耐心。
季煙收回目光,按下亂糟糟的心緒,冷靜了一會,對上他的目光,敷衍道:“就那樣。”
“哪樣?”
他臉上帶著點笑,有點捉弄,又有點調侃看好戲的意思。
總之是要問出個結果的。
看出他的意圖,季煙閉上眼,歎了聲氣,主動認錯:“老大,是我不對,我不應該破壞公司規則。”
“說說你破壞什麼規則了?”
“……”
她算是明白了,溫琰在逗她,可他是上司,她拿他沒辦法。
見她為難,溫琰也不嚇她了,說:“談戀愛可以,彆耽誤正事。”
季煙點頭,很認真地應下:“我會的。”
“很喜歡王雋?”
“……”
救命!
他話題為什麼跳得這麼快?!
季煙沒忍住地紅了臉。
溫琰看著,人靠向椅背,很悠哉地說:“便宜王雋了,我還想著把我弟弟介紹給你。”
聽到這句調侃的話,季煙臉上的溫度更加的高了,頭也埋得更低了些,半天悶出一句:“您就彆開我玩笑了。”
“沒開玩笑,你應該知道公司的底線不能碰,況且你是女性,職場優勢天生弱一頭,你拿什麼和王雋比?”頓了下,見她低著頭,蔫蔫的,溫琰語氣緩和了些,“當年無意撞見你和他的事,要不是他後來跟我保證過不會讓你為難,我還真想找你談談。”
一聽後麵這話,季煙顧不上那點介於旖旎和害怕的小心思了,她抬起頭,震驚地看著溫琰。
那天王雋是有說過,溫琰不會怎麼看她,難道……
溫琰似是知道她所想,點點頭,意味深長地說:“你在忙中夏物聯那個項目時,上麵的人收到了匿名舉報信,公司的人本想先找你談,不過被王雋先一步攔下了。他主動遞交了辭職信,同時還交了兩個高質量項目。”
“要不是他攔下,等公司的人找到你,今天你就沒有機會站在我麵前了。”
從溫琰辦公室出來,季煙比剛才進去時還要緊張和茫然。
路上,遇到打招呼的同事,她魂不守舍的,引來同事關心詢問,她擠出一點笑,說沒事。
她一路恍恍惚惚地走到茶水間,泡了杯咖啡,很苦,喝一口她就吐掉了。
這麼苦的味道,王雋是怎麼喝得下去的。
她加了塊糖進去攪拌,抿了一口,還算甜,她端著咖啡杯走到窗台。
以前得空了,她總要來這邊站站。
一方麵是為了放鬆一下筋骨和思緒,一方麵則是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撞上王雋。
兩人辦公地點位於不同層樓,平時能遇見的次數少得可憐。所以,想見,隻能她自個挖空心思製造機遇。
有時,她會站在茶水間往下看,這邊的窗台正對下麵的大走廊,也是投行部的一個前台接待處,不少快件快遞都會放在那,王雋有幾次會自己下來拿。
有時她會上35樓,借著找同事的機會,路過他辦公室,往裡瞧上幾眼。
偶爾能撞見,更多時候,他並不在辦公室。
她對他,就像讀書時代暗戀一個人的心性。
會假裝不經意地路過那個人所在的班級,往他座位看上一兩眼,如果能看見他人,那能開心好幾天;如若不能看見,那也會自己給自己打氣——不要氣餒,說不定下次就看見了。
明明已經出來工作好幾年,這等細膩的少女心事應該不再有了才對。可當季煙認定他時,她還是免不了俗,用著最幼稚最笨拙的心態去惦記他。
她一直以為,這段不能見光、隻有身體上往來的感情,隻有她一個人認了真。
可就在剛剛,溫琰的話無不透露出事實並非是她想的那樣。
他也是動了心的。
她一直以為他提交辭職報告到真正離職,中間是沒有考慮過她。
是源於他自己的一個職業規劃。
畢竟在這之前,他親口說過,他對她有好感,但遠不及可以動搖他的原則。
換句話說,她對他,是無足輕重的。
可現在溫琰卻告訴她:“其實王雋早在四年前就有了離職的打算,不過後來不知道是不是上麵說服了他,他留下了,你不要覺得虧欠,早走晚走他都是要走的。”
季煙聽得懵懵的,四年前……
那正是她和他開始的第一年,她知道人不能自作多情,不然得到的將是毫不留情。
可那一瞬,到底沒忍住,她喉嚨很生澀,手也跟著抖。
她問:“四年前,王雋什麼時候提交離職報告的?”
溫琰像是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問,擰眉神思了片刻,說:“應該是部門年會前幾天吧,我正好去送資料,聽到了他和任總的對話。”
任總是廣華證券的董事長。
季煙聽得心裡一個發緊,下一秒,又聽溫琰疑惑地說:“後來過完年回來,不知道怎麼的,他又主動把離職申請退回來了。任總那個開心啊……”
她和他的炮友關係是在過年期間定下來的。
大年初一那晚,她心血來潮給他發了條新年快樂,他回了,她心思一起,用號碼搜他微信然後申請添加好友,他通過了。
或許是這條好友申請通過的通知,她蠢蠢欲動,改作用微信和他聊,她發得戰戰兢兢,一句簡單的話都要琢磨好幾分鐘,幸運的是,他都回了,雖然回得很簡短也很客氣。
但也因著這份回應,她愈加頭昏腦脹,等她反應過來,她已經把那句‘做炮友怎麼樣’發出去了。
其實察覺到不對時,她就萬分後悔,本來想撤回,但頂端的那行“對方正在輸入……”提醒又讓她收回了打字的手。
不知是何心緒,或許是在等一個結果。
她是做了最壞的打算去等的,左右兩人的工作沒往來,平時能遇見的場合也是寥寥可數,被拒絕了,就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好了。
正當她這麼自我安慰,他回消息了。
隻有兩個字:可以。
也是因為這兩個字,那晚季煙失眠了。
窗外是煙花四散、人聲喧嘩的熱鬨,她躺在床上,臥室寧靜漆黑,和外麵形成鮮明的對比,可她打心底裡的開心。
就像得到了全天下最好的新年禮物。
儘管這件禮物和她心底期盼的相差甚遠。
部門年會,王雋找來的那晚,她回想起當初開始時的歡喜,再麵對那會他的無情,她幾乎是心碎的狀態。
現在溫琰告知了她另外一個實情。
一個,可能會被隱藏的秘密。
那天在臨城候機室,江烈的一句揣測竟然是真的。
王雋的離職是因為她,留下也是,至少是脫不離關係的。
想到這,季煙腦子亂得不成樣子。
茶水間人員進進出出,交談聲斷斷續續的,有喜悅,有抱怨,有平靜,也有憤憤不平。
那她呢?
此時此刻,她應該是怎麼樣的?
手中的咖啡已經冷了。
季煙還是沒有得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晚上下了班,她第一時間關掉電腦,拿起工牌衝出辦公室,路上撞見了施淮竹,對方笑笑地喊了她名字,往常見了,她總要停下來和施淮竹招呼幾句的,今天她卻隻是搪塞地點點頭,飛快往前跑。
施淮竹看著她遠去的身影,問身邊的同事:“她買彩票中大獎了,這麼火急火燎地下班?也不怕摔著。”
季煙沒有中大獎,她隻是想見一個人,很迫切地想見一個人。
走出大廈,風息微熱,額間滲了層薄薄的汗,整個人也熱乎乎的。
不用去照鏡子,她都知道,她現在的形象一定是冒冒失失的,哪裡還有點平時的淡然沉穩。
可她全都顧不上了,她也不在乎。
她走到路邊攔了一輛的士。
司機問:“小姐你去哪?”
季煙按住怦怦直跳的心臟,淡定地說:“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