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雋出來時, 就看到季煙趴在床上用枕頭夾住腦袋,腦袋搖來搖去的,很是苦惱的樣子。
站著欣賞了一會,他走過去, 坐在床沿, 手放在她的背上,問: “怎麼了?”
她被嚇到了, 雙手放開枕頭, 轉過臉, 看著他, 慍怒道:“你走路能不能出點聲?”
他上床, 靠著床沿,挑起一縷她的發絲,拿在手裡把玩。
季煙翻了個身,瞥了他一眼,說:“你傷口還沒給我看。”
他看她:“真的要看?”
她雙手撐著床鋪起身, 盤腿對著他坐著, 手去掀他的衣服,說:“不然?利息都給了,不看損失很大。”
王雋打了個預防針:“看了不要嚇到。”
季煙心裡發緊,直覺受傷應該不輕, 可真的掀開了他的衣服,看到胸骨旁側紫了一塊,左手手臂青了一塊,除了這兩個地方再無其他受傷的地方,她鬆了口氣。
“疼嗎?”
王雋說:“不疼,過幾天會消下去, 你不要擔心。”
季煙看了看,問:“家裡有什麼藥酒嗎?噴幾下會不會好得快一點?”
“不用,”他掀下衣服,撫平好,伸手把她往自己身上攬,“要是真的放心不下,陪我睡會,待會我送你去機場。”
想著奔波了幾個小時,他也累了,她說:“我就再問一個問題。”
他揚了下眉,示意她說。
季煙手小心地避開他淤青的地方,靠在他胸前,問:“你到底怎麼摔到的,和我弟有關嗎?明明出發前他對你態度不怎麼好,怎麼滑一趟回來他對你態度就變了?”
王雋想起滑到一個坡道時,沈儒知速度控製得不太好,一個不慎,恐怕後果不妙。
以前學習滑雪時,教練講過一些應對補救措施,他沒多想,當他奔過去時,再反應過來,他已經倒在地上。
季煙還在等他的答案,王雋笑著,把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說:“你就當作他被我完美滑行改觀了。”
“自戀。”
他不想說,沈儒知那邊也問不出,季煙作罷。
不論中間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最後的結果是好的就行。
這一覺季煙睡得格外的好,足足睡了一個多小時,醒來時,是下午近五點。她睡眼惺忪,王雋已經坐在桌前對著電腦看東西,聽到聲響,他轉過來,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
季煙說:“在加班?”
他走過來:“臨時有份文件,我正在看。”
她略過他:“那就不打擾你了,我先去洗漱。”
季煙轉去盥洗室,洗漱完出來,喝了杯水,她轉去整理行李箱,打開箱蓋後,才發現東西都被整理好了,就連她買的絲巾披肩和保溫杯都放進去了。
她看著,莞爾一笑,將它們拿出來。
半小時後,王雋忙完工作上的事,從臥室出來,見她坐在客廳,麵前的茶幾擺著兩個禮盒袋。他一眼就認出了是她下午在商場買的東西。
他朝她走去,在她身旁坐下,問:“不是放到行李箱了,怎麼拿出來了?”
季煙說:“這是要送人的。”
“誰?”
季煙沉默。
他說:“不好意思講?”
“那倒沒有,就是不知道怎麼講。”
顯然為難。
他說:“說出來我幫你參考參考。”
季煙就等著他這句話,她手放在他膝蓋上,揉著他的大腿,說:“早上,你爸媽不是讓你回去拿早餐過來給我吃嗎?我想著不送點東西不太禮貌。隻是時間趕,我又沒經驗,參考了下網上的推薦,買了絲巾披肩和保溫杯,你看行嗎?”
王雋定定地看著她,眼裡俱是笑意。
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掐了下他的大腿,說:“你的意見?”
王雋握住她的手,看了眼桌上的東西,再看她,說:“絲巾和披肩是給媽媽的?那保溫杯是?”
季煙說:“你媽媽,阿姨的東西多了絲巾和披肩,實在是我不知道叔叔喜歡什麼,想著上了年紀的都喜歡喝溫水,我爸爸就經常手捧著個保溫杯,正好冬天,送這個,總用得上。”
他不由笑了,她卻因為這個笑格外忐忑,問:“難道叔叔不喜歡?”
他仍舊沒有作聲,她慌了:“那叔叔喜歡什麼,趁還有點時間,我們去買。”
王雋牽起她的手,說:“他們會喜歡的。”
其實,他想說的是,就算她什麼都不送,易婉茹和王崇年也不會說什麼。
現在她有心送了,父母高興還來不及。
季煙還在擔憂:“真的嗎?會不會留下不好的……”
印象二字還沒說出口,王雋吻住她的唇,她睜大眼,他抬起手掩住她的眼睛,笑意溫溫:“胡思亂想不好。”
對方畢竟是長輩,是他的家人,她會驚慌,會失措,會胡思亂想,其實是再正常不過的。此刻,因為他的一句話,一個吻,那些緊張忐忑的思緒又消失了。
她抱住他。
反正他都這麼說了,她就信他一回。
-
六點左右,王雋在家做了飯,兩人吃完,王雋送她去機場。
在休息等待區,季煙再叮囑:“禮物你也不用急著幫忙送,等你什麼時候回家吃飯再順便帶過去。”
他笑:“就那麼怕拿不出手?”
“不是,”她猶豫了一會,“怎麼說,感覺跟小時候被老師通知要叫家長一樣。”
“哦?”他來了興致,“你小時候因為什麼被叫家長。”
那真是很小時候的事情,差不多是一年級上學期,她認真地好好想了一想,半天後,總算回憶起什麼:“我沒寫作業,跟老師說作業本被我弟弟丟河裡,被河水衝走了。”
王雋挑眉:“老師信了?”
季煙搖搖頭,“老師見過我弟弟,知道他很乖,這個理由太站不住腳,老師讓我回去通知家長隔天去學校。”
王雋點評:“小時候的你很調皮。”
說到這,季煙不由想到他那張童年時的照片,問:“你小時候呢?”
他意味深長地來了句:“很乖很聽話。”
“……”
她恨恨拆穿他:“聽話能打石膏躺床上兩個月?”
王雋掩嘴咳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季煙得意。
相聚溫存的時間總是格外的短,轉眼就到了安檢登機的時候,王雋送她去排隊,就快輪到季煙時,季煙從包包裡拿出下午買的領帶和袖扣,說:“差點忘記了,這是給你的。”
王雋看著一個淡棕色的小禮袋,說:“這是什麼?”
見他要打開,季煙按住他的手,一副神秘兮兮的口吻:“到了車上再看。”
他鬆了手,拿在一側,猜測道:“驚喜?”
她唔了聲:“算是吧。”
說完,正好輪到了季煙,她說:“回去注意安全,下次見。”
他握緊了下她的手,說:“跨年那天我去找你。”
季煙走了。
王雋走出機場,外麵吹起了小雪,一絲一縷,很符合眼下的離彆愁緒。
他回頭望了眼身後的大廳。
冰冷的建築,冷漠的行人麵孔,還有毫無生息可言的顯示屏。
再看不見那雙明亮的眼睛和明媚的笑臉。
他轉身,朝停車場走去。
上了車,脫掉大衣外套丟在後車座,靠著椅背靜了會神。
他拿起放在中控台的小禮袋。
就在最後分彆的時刻,季煙臨時送他的禮物。
禮袋小,說明是件小東西。
他想了許久,還真想不出季煙會送什麼,半晌,索性放棄了猜測,打開禮袋。
裡麵並排放著兩個盒子。
他拿出來打開。
兩個盒子分彆裝著一條領帶和一對袖扣。
旁邊附帶了一張紙條。
他展開。
飄逸的字體映入眼簾,仿佛季煙就在眼前一樣。
她寫著:“那晚把你帶回家,你就是係著這個款式的領帶和袖扣,下回……”
她空了一塊區域。
他目光往下。
落在最後的是個字——
你懂的!
最後的感歎號特彆地加粗,頗有強調的意味。
王雋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彎起一個弧度。
對於那晚,他穿了什麼衣服,係了什麼領帶,佩帶了什麼袖扣,他真的想不起來了。
她竟然還記得。
更有甚者,她買了一模一樣的東西,讓他下次去找她時,就這樣裝扮過去。
外麵的雪停了。
點點星光下,是一個很寧靜的夜晚。
王雋心裡一點兒也不寧靜。
才分開不到二十分鐘,他就想她了。
開車回去路上,經過紅綠燈路口,他停下車,望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他想,得儘快搬去深城工作。
這個計劃必須提上日程。
他希望,下次再想她,要見她,不用遠跨千裡去找她,更不用算著時間在分彆。
他第一次覺得。
人生苦短,得把更多的時間放在和深愛的人身上,多做些有意義的事。
-
回到老宅時,雪稀稀疏疏地落著。
王雋把車挺好,穿上大衣後,他看了眼放在一邊的兩個中號禮袋。
季煙告訴他,這些東西是準備送給父母時,他是真的意外。
不過轉然想到那年兩人說結束,她恨不得要分得乾乾淨淨的堅決模樣,又直覺這是她會做的事。有來有往,不占任何便宜是她的本性。
足夠瀟灑,足夠無愧於心。
他拿起兩個禮袋開門下車。
王雋把車子開進院子時,易婉茹就聽見聲音了,她本想自己親自出去迎接,萬一王雋把人家姑娘帶回來了呢。可是理智又告訴她,這不可能是王雋能做的事。說好先去姑娘家拜訪人家父母就不可能先把人帶回來。
不出所料,王雋是一個人走進家門的。
易婉茹搖頭歎氣,問了句:“怎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