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64(2 / 2)

醒覺 俞覽 17343 字 9個月前

季煙和他默默往前走。

忽地,王雋問:“你蠢蠢欲動嗎?”

她聽得不是很明白,啊了聲:“什麼?”

他側目,看了她一眼,目光繼續往前看,說:“你的同事蠢蠢欲動下班後的安排,你呢,你也是嗎?”

她蠢蠢欲動嗎?

回到合眾科技的儘調室,季煙忙了會工作,轉去茶水間接水。

站在茶水間的窗台,往外看,遠一點是一片綠林和大海,往近了看,是一群不高的辦公樓和居民樓。

不論是在深城,還是在臨城,她都格外喜歡茶水間的窗台。

站在這裡,總能讓她看見一些不一樣的風景。

在深城,她眼裡看到的風景是偶然路過的王雋,是悄然等候已久的人。

在臨城,她看見的是生活,平靜而舒心。

她望著遠處不甚清晰的大海,心想。

她是蠢蠢欲動的。

她何止蠢蠢欲動,她恨不得能撥動時針,讓時間一下子直達夜晚。

這樣她就能見到他了。

一個月不聯係不見麵,她是真的忍不住。

他大概是知曉她的心思了,才會各種拐彎抹角地問她。

他明明知道她蠢蠢欲動,卻還是明知故問,要去撩撥她。

季煙拿出手機,盯著他的名字看一會,半晌,她把杯子放在窗台邊上,著手打字。

【季:我不僅蠢蠢欲動,我還想做點彆的事,乖乖等我下班。】

她不該發這條信息的。

可是看著遠處的那一片綠色風景,她心底又是雀躍的。

就想那抹冬日裡的綠色,是給人希望一般。

今天是今年的最後一天,她想肆意地傾瀉一下她的感情。

她就是這麼直來直往。

她不介意用表達感情作為一個開端。

-

收到季煙的信息時,王雋正回到酒店,刷卡開門的那一瞬間,手機響了。

他點開,看到她發的信息,揚揚眉,反複盯了好幾遍,他合上門,走到客廳,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邊走到書房,一邊想著要怎麼回複這條信息。

四點多一點,離她下班還有兩個小時。到底是不好再去撩撥她,耽誤她忙正事。

指尖點了一會桌麵,半晌,他隻簡單回複了一句:【我待會過去接你。】

王雋定了下鬨鐘,放下手機,搬出筆記本電腦工作。

鬨鐘在五點二十準時作響,王雋摁掉的時候將電腦關機,他起身去臥室換衣服。

西裝、領帶、袖扣,都是那天季煙親自給他買的。

他一件一件穿上,係完領帶,對著鏡子整理著裝時,腦海中突然閃過四個字——

悅己者容。

其實眼前的這身服裝,對他而言,太尋常不過。自從脫離校園進入社會工作,他十年如一日就是這麼一個打扮。

同樣也是很多男性上班人士打扮的一個模板。

談不上有何特彆之處。

他今天之所以覺得不同,大概是因為穿這身不是要去上班,見什麼重要客戶,而是要去見他愛的人,見一個以後會和他攜手走過風風雨雨的人。

意義到底是有些不同的。

像極了讀書時代,身邊同學朋友的第一次約會,各種忐忑不安,隻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麵展示給對方;同時心底懷揣著不為外人所知的一層雀躍,私心想為這個特彆的日子留下不一樣的回憶。

那個時候,重壓的學業,嚴苛的教條教歸,以及對早戀視如洪水猛獸的父母和老師,都不能湮滅他們對愛情的向往和追求。

他們在那種苛刻、暗無天日的生活下,企圖嘗一點甜,偷得一點天光。

並以此,前仆後繼,無悔無怨。

後來再回想,那幾乎是他們一生中對於感情這種無法捉摸的東西,最為純粹的一段時光。

當年的王雋不懂這種情緒,他除了不為所動,甚至是有些嗤之以鼻的。每回看著他們像偷嘗糖果後一樣的滿足,他總會冷眼旁觀,不與他們為伍,轉頭繼續投入浩瀚書海。

他與他們格格不入,他們談起他總是用‘沒有情趣’來形容。

王雋卻不覺得無聊和寂寞,相反他覺得他們無聊。

那時候的他,絕對不會想到,幾十年後的某一個冬日黃昏,他會像當年那些他覺得無趣無聊的朋友同學一樣,為了見女朋友,盛裝打扮。

他從盒子裡拿出袖扣,係上。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王雋覺得熟悉的同時,又格外陌生。

人還是那個人,可眉眼間的春風得意,終究是道出了他與平時的不同。

說不出是什麼樣的感覺,可他知道他更欣賞現在的自己。

過去的那個自己也不錯,可一條路,一旦一個人獨自走久了,終是會失掉一些顏色。

比如對生活的熱情。

電梯下到一樓,他先去前台拿了花束,然後再去停車場。

坐到車裡,他一邊係安全帶,餘光看見放在副駕駛座上的玫瑰花束。

他目光頓住,落在那花上麵。

要訂花時,他看著一屋子的五顏六色,繁花似錦,向來果斷慣了的他,一時間竟然不知該選什麼。

紅色,雖是鮮豔熱烈,到底太過大眾,談不上特彆。

粉色,雖是清新亮眼,但隨著社交網絡對這一顏色的渲染和推崇,讓他覺得沒什麼可取之處。

紫色,好是好,但太過莊嚴隆重,不適合今晚的氣氛。

看了一圈,最後他的目光停在一櫃架白綠色的玫瑰前。

標簽上寫著‘蘇格蘭綠玫瑰’。

下麵附著一句小標語——

想念就去見麵。(*1)

因為這句話,他目光再次落在了這些玫瑰上。

許是看得久了,在一旁悄然等候了許久的店員上前打擾詢問。

她們說的什麼,王雋沒太在意,他心裡看著這些蘇格蘭綠玫瑰,明知顏色是染上去的,他還是不由想到了北城隨處覆蓋的大雪和臨城隨處可見的綠叢。

一北一南,一白一綠,都是正常的自然地理環境特征。

往日看見了他是決不會在意的。

如今心裡多了一份惦記,那些被他忽略的細節,一一被他拾起,都有了可賦予的含義。

幾乎是店員說完,他就做了決定。

他讓店員包紮一束,下午五點半送到酒店前台。

他伸出手,想去碰碰那些花朵,就快觸到了,他又收回。

他想,不急,接到人了再說。

-

五點五十左右,儘調室的同事們集體合上電腦,從座位起身。

隻有季煙還坐著,她在趕一份數據,就在剛才二十分鐘前,施淮竹臨時發來的。

同事們喊她:“季煙,真不跟我們去嗎?就缺你了。”

季煙說:“你們去吧,下次我給你們補回來。”

有人說:“哎呀,人家要約會,你這大號燈泡就彆討嫌啦。”

“就是,下午男朋友都在咖啡廳等著了,有點眼力見。”

說到咖啡廳喝下午茶的事,儘管季煙再三解釋,她事前真的不知道王雋就在那裡,她也是剛剛發現的。

可沒人信,她們一致認為,這就是他們兩人間的小情侶把戲。

這會麵對他們的打趣,季煙笑著搖搖頭,不再說什麼。

等人都走了,季煙輸入完最後一行數據,用係統檢測了一遍,確認沒錯誤了,保存,回到郵箱編輯郵件。

數據容量大,點擊發送後下方一直在提醒發送中的緩衝進度條。

她放一邊,拿出手機給王雋發信息。

【季:臨時有個工作,你過來了嗎?可能要多等一會。】

那邊許是正在看手機,沒幾秒,就收到了他的回複。

【王雋:不急,堵車,還有一會到。】

看著‘堵車’二字,季煙抬頭望了眼窗外,外麵一片昏黑。

她又看了一眼郵箱,還沒發送成功,她回了一句注意安全。

王雋看著她回過來的消息,望了眼馬路對麵,合眾科技的入口。

半晌,他推開車門下車,注意著兩邊的車況,穿過斑馬線。

趕在六點整,郵件終於發送成功。

季煙給施淮竹微信留言,有任何問題她再找她。

她把電腦關機,將桌麵上所有的資料連帶著電腦鎖進抽屜,拿包包要離開辦公室時,施淮竹回複了。

【師父:不打擾你約會了,剩下的我自己解決。】

約會……

怎麼施淮竹都知道這個。

身在深城的施淮竹像是知道她此刻在想什麼似的,又發過來一句。

【師父:彆害羞,我也是過來人,約會愉快。】

電梯門開,季煙一邊走進去,一邊笑著。

光明正大的戀愛確實是好的。

不用躲藏,不用怕被發現,就連被調侃,都覺得是害羞裡藏著許多甜。

到了一樓,她走出公司大廈,看了看四周,昏昏暗暗的,映得路燈都比平時明亮了幾分。

季煙下了樓梯,往前走,同時拿出手機,找到王雋的電話撥出去。

手機等待被接通的提示音響著,她一個不經意地抬頭往前看,前方不遠處的一道人影使她停住了腳步。

他穿著深色的西裝,要不是旁邊有盞路燈光亮落下,他幾乎要和夜色融為一體。

就在這時,手機那端有人接了。

“忙完了?”

聲音溫煦,和著夜色,有種說不出的清潤。

寒涼的晚風拂過,吹在臉頰,讓人直發冷。

那道身影背對她站著。

季煙看著,心裡間微微發熱,發燙。

她握緊手機,嗯了聲,說:“剛下來。”

話落的那一瞬,那道人影轉過身。

隔著距離,她和他,不遠不近地看著彼此。

下一秒,季煙輕聲說:“要門卡,你進不來,等我出去。”

把手機丟進包包,她快步走著,沒走兩步,她捂著包包,跑起來。

有句很出名的電影台詞怎麼說來著——

要是見你,我會用跑的。(*2)

這一瞬,她幾乎明白了,愛情為何會是千百年來永遠為人所熱道的。

它不死不滅。

它是永恒的代名詞。

因為,這一刻,在跑去見他的這一段路。

她幾乎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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