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維明樂了:“王雋,彆跟我說,這事你從沒思考過。”
王雋歎了聲氣:“任總您說得對。”
“???”任維明就跟當場被灌了一瓶伏特加,腦子都轉不過來了,“那你圖什麼?”
有時候,喜歡一個人,對她有好感,想為她做點什麼,就一定要有所圖嗎?
王雋說:“我圖她……明知道我和她的事一旦被公司發現,她一定會是被放棄的那個人,比起我她的情況隻會更加的糟糕,可她還是踏出那一步,我圖她的勇往直前。”
任維明想,他一定是老了,一定是情感麻木了,不明白現在年輕人對感情的衝動和執著。
激情這種東西最長能維持幾年?
年輕人剛出社會一頭血熱,自認為自己無敵,甘願奉獻,甚至還會認為自己勇氣可嘉。
可再過幾年,被社會毒打,被歲月蹉跎,落入兩難境地,生活一團糟,回頭再看當初的決定,隻會後悔。
後悔為什麼要為一段隨時可以消失的激情堵上自己的大好前程。
人人都清楚這世上沒有後悔藥,明知代價巨大,迎接自己的會是什麼,卻還是甘願前仆後繼。
這條一眼就能看到儘頭的後悔路,多少人在上麵摔儘跟頭,吃儘苦頭,可他們還是樂意,幾乎無人能幸免,讓人實在參不透。
事情塵埃落定,任維明心想,說再多也沒用,他王雋能感情用事,他可不行。
任維明說:“我接受你的方案。在你離開之前,你手上的四個項目都要安全落地,任何一個出了差錯,我們今天的交談作廢,我會直接找她談,到時一套程序走下來……你明白的,我就不多說了。”
目的達到,王雋也不多說:“四個項目我會保證十一部接手,接任的管理,我這邊也有相應的候選人,回去後我會給您發郵件做參考。”
任維明心裡哼了聲。
還真的走一步算十步,他都還沒說交接的事情,人家就已經有了候選人。
他實在嫌棄:“你不會一直在為這件事做準備吧?”
王雋大大方方承認:“您說得對。”
“……”
離開任維明辦公室的時候,王雋把舉報郵件複印件還有一遝照片都帶走了。
任維明說:“你想查是誰舉報的?”
王雋:“我不查,我隻是覺得拍照的人技術不錯,把她拍得相當好看。”
“……”
任維明說,您這尊大神還是趕緊滾吧,簡直沒看眼。
王雋走到門口,像是想起什麼,停下回頭,說:“舉報的人我不會查,就是需要任總您幫忙出麵,讓那邊就此收手。”
王雋離開後,任維明又練了會字,覺得寫得相當滿意了,把秘書叫進來,說:“讓十部的人上來。”
-
一周後,溫琰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消息,找到王雋,說:“你要走了?”
王雋看他:“有嗎?”
溫琰說:“你彆忘了,季煙是我部門的人,這件事任總得找我談談吧。”
王雋這才說:“我隻有一個要求,彆跟她說。我們都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你還真是……任總一直問我,那個叫季煙到底有什麼魅力。我跟他說,您問錯人了,我又不是你,我哪裡知道。”
“你是來問我這件事的?”
溫琰:“你說呢?”
王雋低頭繼續翻資料。
溫琰早就猜到就是這麼一個結果,說:“你就不好奇是誰舉報的?”
王雋這才抬頭:“我知道是誰,不過是誰不重要,這種事情遲早要被發現。”
“你還挺樂觀。”
“我這是自知之明。”
“……”
溫琰想,就衝著這個噎死人不償命的聊天方式,季煙那麼開朗樂觀的一個人到底是看上王雋哪裡?
帥?
公司帥的人一大把。
想不通,溫琰問:“你年後走,跟她說了嗎?”
王雋疑惑:“為什麼要告訴她?”
都談戀愛了,這種事都不說的嗎?
溫琰簡直想掰開季煙的腦袋,看看裡麵是不是全是水,不然怎麼能看得上王雋這麼一個沒有情趣的人?
溫琰歎氣離開。
王雋沒當回事,忙到晚上,十點左右,他離開辦公室,搭乘電梯的時候遇到了十部的何副總。
何副總看到他甚是心虛,打招呼也不太自然,王雋卻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一樣,和他點頭微笑。
這個點,樓層隻有他們兩個人,電梯門開,何副總笑著:“王總您請。”
王雋走進去,看他不進來,說:“一起下去?”
何副總尷尬了會,說:“好……好。”
電梯一路無聲下行。
何副總相當不安,他們舉報王雋和六部員工有不正當男女關係一事,任總那邊已經找到他們,說是事情已經解決,讓他們不要到處聲張。
問題解決的方式實在令他們瞠目結舌。
王雋離職,六部那個員工無事。
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怎麼六部就沒事了?
可任總沒多說,隻讓他們管好自己內部事,彆成天瞎操心其他部門,也不看看自己部門的業績是個什麼樣。
何副總很是不安,一直盯著電梯的顯示屏看。
難挨的幾分鐘過去,電梯總算在一樓停住。
他笑著:“王總請。”
王雋看了看他,走出電梯。
走出沒幾步,王雋突然停下,何副總心裡一個咯噔,這是要算賬了吧?
王雋轉過身,說:“你們手上還有照片嗎?”
何副總啊了聲。
王雋問:“我和她的照片,除了你們交給任總的,還有嗎?”
還有嗎?
何副總就想,他是怎麼平靜地問出這句話的?
“沒有,”他保證,“都交給任總了,您也知道,這種事情一旦捅到任總那邊,總會有個解決方案,我們一張沒留。”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錯了,王雋似乎很是失望。
然後走了。
???
怎麼事情發展和他想的不一樣?
王雋不質問他嗎?
眼見著王雋就要上車,何副總趕忙追上:“王總,這件事,它吧……”
王雋徑直打斷:“你們什麼時候發現的?”
“?”見王雋真的是在問這個,何副總說,“就四月初那會,我一次晚下班,到了車庫發現忘記拿家裡鑰匙,要上樓拿的時候,看見你們一起下樓,然後她還搭著你的車回去,後來觀察了幾次,你們確實關係不一般……”
王雋想,原來是那個時候。
他笑了笑:“謝謝你的解答。”
他拉開車門。
何副總又呆了:“您不怪我們?”
王雋說:“有人違反規定,你們舉報,這是公司每一個員工的權利。”
是嗎?!
王雋上車,沒一會,他降下車窗。目光對上的那一刻,何副總想,該來的風雨還是會來的,儘管你前麵裝得那麼大度,但是該責怪的還是不能少吧?
王雋想了一會,說:“當初那個項目客戶之所以再三強調,不讓你們加入團隊一起合作是因為……”
何副總顯然沒料到他會說這事,問:“因為什麼?”
王雋淡淡一笑:“凡事好商量,但你們二話不說就把事情告到他們老板那裡,這讓他們很難做事。”
當時這個項目他們接觸時,前麵談得還算愉快,就是在費用這方麵,對方一直施壓,最後直接談崩了,他們不願看到前期的付出打水漂,一番尋找,無意讓他們找到內部員工私自扣押款項一事。
這種事很普遍,每個公司或多或少都在發生著,每年因為這種事入獄的也不是沒有。看著這個項目差不多黃了,他們想著做回好事,把這事以匿名的形式發到了公司老板那裡。
何副總真是尷尬,臉就像被當眾甩了一樣。
王雋說:“至於我的事,我還是那句話,謝謝你們。”
車子開出車庫,沒一會,燈光和車輪胎壓過路麵的聲音徹底消失。
何副總愣在原地。
他都被舉報掉工作了,怎麼還能若無其事地說謝謝?
到底是王雋瘋了,還是自己瘋了?
何副總覺得這個世界一下子變得瘋狂了。
-
車子形式在寬闊的馬路上。
前邊是十字路口,正值紅燈,王雋減速,車子緩緩停下。
他搖下車窗,看著窗外,夜風拂過臉頰,搭著路邊五彩斑斕的燈光,莫名有幾分幽冷。
還有三十來秒,他拿起手機點到季煙的微信。
兩人的聊天停留在十月,他上次過去找她的時候。
這會蘇城氣溫也低了吧。
王雋打字——【天冷注意穿衣。】
他是在回家時收到季煙的消息。
【季:剛剛在開會沒看到,我這邊是有點冷了,有注意保暖,你自己也注意。】
不同於他每次的簡短話語,她總會打一串。
他換了鞋,走到客廳,倒了杯水,一邊喝,一邊回複:【好好吃飯,彆吃泡麵速食應付。】
此時大概手機就在身邊,她回得很快:【知道了,不好意思哦,師父找我有事,有時間了我給你打電話。】
王雋放下手機。
一個側目就看見了放在沙發上的呆頭鵝。呆呆傻傻的,就像有時候犯迷糊的季煙。
他站了一會,走過去拿起來。
他想,有些事她是不必要知道的。
他已經拖她下水,她也陪他荒唐了快兩年,這就夠了。
至於這之外的事情,他一個人可以解決,就沒必要給她增加心理負擔,更沒必要給她增加煩惱。
而十部的舉報,來得雖然不是時候,但也幫他做了一個決定。
這段感情,正在朝一個危險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也許未來他會回北城,兩人的關係不論是繼續還是結束,隨著空間距離的拉開,應該會讓他把兩人的關係想得更清楚更明白。
夜已深,他放下呆頭鵝,回屋。
隨著門合上,客廳陷入深不見底的黑暗。
就像這件被他就此掩下的事情,被黑夜徹底遮住。
而季煙永遠不會有知道的機會。